“哎哎,哥你慢点儿啊!”
实在薛家历经多年,为金陵一方首富,场面并不小的。薛蟠就是感觉迷惑了,为甚么一跑到荣国府住着去,连丫头都没剩下了几个。
“我们家还在孝里头,现在虑这些早了些,等过了父亲的孝期再说罢。何况,这边儿的买卖恰是才上手,若这么抛下进京,怕是民气就散了。”
薛蟠挠挠脑袋,将两条腿加在了黄梨木的书案上。他身上肉多,这么着坐了没一会儿,本身先就受不了了,只好又放下来。
薛蟠放下筷子,同贵机警,忙递上了乌黑的帕子。薛蟠接过来擦了擦嘴,又有两个小丫头上前,一个捧盆,一个端盏,服侍他洗手漱口。
薛蟠这才揉了揉额角,静下来细细地想着。一个王府侍妾,就值得荣府王夫人写信来报喜?如果他,好好儿的女儿给人去做小,必是羞于跟亲戚开口说及的。唉唉,偏生本身老娘还一副也动了心的样儿……
薛蟠喝了半碗,肚子里有了底,吃相也便稍显高雅了。拿起筷子夹了酱笋条放到嘴里嚼了嚼,“这个比前儿吃的阿谁味儿更好些。”
薛蟠又如何会不明白她话里话外的意义?都城他是筹算去,可没筹算现现在就去。方才薛王氏流暴露来的信息,足以让他本来就方向于暗中支撑徒凤羽的谨慎思果断下来。不过,人都说“兔死狗烹”呢。本身这忠犬还没帮着人逮着兔子,不是被烹的更快更轻易?要想不被烹了,就得让他看到本身的代价,长远的代价。薛家根底在金陵,此时如果就去了都城,本身有的不过是几两臭银子。这有甚么值得拉拢的?直接罗织罪名抄了家,银子也能充公。
薛蟠说完后早就一溜烟儿跑了――笑话,王家出身的女人不管面庞上慈爱也好,凶暴也罢,骨子里头都是相称彪悍的,掌控欲也强的很――这一点便宜娘舅王子腾身上实在更较着。这会子本身没管好嘴,说顺溜了,连带着老娘妹子的面子都削打了一通,不跑等着挨巴掌不成?
是以,几下里考虑,此时留在金陵才是上上之选。
方才饭吃的急了些,薛蟠鼻子上排泄了几颗汗珠儿。他顺手抹了,也不接话茬儿。
薛王氏被儿子后边那两句逗得忍不住笑了,“我捶你个嘴刁的!那是你表姐!”
也不等他说话,又笑道:“是了,这些年我们都没进过京。上回归去探亲还是你四岁那年,那里就能记得了?你元春表姐前两年进宫去做女官,你阿姨信上说,她得了宫里朱紫的眼。先是在梅贵妃娘娘跟前当差,许是得了娘娘情意,上个月被娘娘赐到靖王府里了。靖王你传闻过没有?”
张添锦站在薛家门口,来回踱着步子,脸上带了几分焦心。见了薛蟠急仓促出来,忙迎上去,一把拉着,“走,有事儿跟你说。”
这礼品之事不必他说,薛王氏接了姐姐的信,立马儿就命人备下了。她内心头也有些策画,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倒也是,不过也不尽然。这做小和做小,可也不一样。比如王府的侧妃侍妾都是小,天然就比普通人家的姨娘要面子的多,身份也要崇高些。再比如你表姐,是靖王的亲母梅贵妃所赐,那便是靖王爷的正妃,也要高看她一眼呢。她出身也不错,我想着,今后日子不会难过的。”
“这是如何话说?”薛蟠纳罕。
薛蟠起家,“妈,您拿宝钗跟个给人做妾的去比?就算是她强过了表姐,又有甚么可说嘴的呢?莫非今后出去应酬,您要我指着妹子说,我妹子比王爷的小妾还要强些?阿姨怕我们受了族人气,那是亲戚情分,但是咱得本身个儿晓得好歹。现在您出去瞧瞧,族里头可有人敢在我跟前炸刺儿的?既是如许,买卖又在这里,何必就虑着这些有的没的?”
能不晓得吗?前两日还瞧见人了呢!
面上一沉,眼中已经不见了昔日慈爱的目光。
“靖王府呐!”薛王氏猜疑道,“如何,你不晓得?”
薛王氏被不轻不重顶了一句,内心有些不痛快。看看面前也没有别人,干脆扯开了话说:“你mm本年也有十一了,有些个事儿也该筹措着了。先你父亲在时候,也非常看重你mm。不是我说嘴,你平常也往外头去走动,这满金陵里头可有比你妹子更加出挑儿的女孩儿?虽是在孝中不好多说甚么,你内心也得有个数儿才好。元春小时候我见过的,平心而论,除过了公府出身,也没见她那里就强过了别人。”
开了话头儿,薛王氏话便多了起来,“你元春表姐是正月月朔的生日,都说她是生来有福的――出世的日子便比别人占了先!先前见她进宫当了女官儿,我还怕她熬不出来呢。暮年在京里住着,每到赶上宫里往外放人的时候,我也瞅见过几个。回了家里虽是说着面子,可到底年龄大了,后半辈子就没个好下落。再没想到她竟是能够这两年就出来的,或者今后真有段大福也未可知。”
暗香荷叶粥熬得很够火候,粥色微泛浅绿,粳米莹白软糯,吃起来还带着一股子荷香,夏季里最是解暑气的。
薛王氏一大早上起来,先是薛张氏上门来哭诉丈夫养粉头,幸灾乐祸过了,哪晓得就被儿子一通又一通的话堵了噎了?
“唉……”
贾云春进了王府……这和剧情不一样啊!
薛王氏传闻,忙叫同贵去厨下传饭,抱怨道:“有甚么可着忙的?肚子空了一宿了,早上饭食可不兴不吃!”
“……”
薛王氏眼睛盯着儿子,很有些热切之色,何如儿子痴顽,并不能体味她的意义,只得本身又开口:“你阿姨信上还说,如果我们在这里住着不便,或可回京去。与你娘舅他们近了,照顾起来也便利些。”
“阿姨不也说了,是被梅贵妃赐到靖王府里去的。这就跟个物件儿差不离,那里就能说的上福分了?”挥挥手叫丫头们都出去了,只留下了同喜同贵两个薛王氏亲信在跟前,薛蟠淡淡开口,“靖王爷有王妃罢?侧妃甚么的,也得是指婚才行。元春表姐用个‘赐’字就送进王府里头了,顶天儿了就是个侍妾,一辈子伏低做小。主子坐着她站着,主子吃着她看着。有何好的?”
翠柏笑眯眯地出去了。
“这不是晓得来人了么?”薛蟠笑嘻嘻地坐在小炕桌前。
“那妈预备两样东西送京里头阿姨家去,权当贺礼吧。”
张添锦生的细高挑,两条长腿迈出一步顶薛蟠两步。他走的又快,薛蟠先还能跟上,越走越感觉气喘,干脆两手抱住了张添锦胳膊由着他拖着走,“我但是走不动了!你有话说有屁放,如何这般不痛快?甚么话还非要往别处去说?”
“瞧你那点子出息!”薛蟠笑骂,“本身倒一碗喝去,给青松留一碗。”
日头渐高,翠柏很有眼色地去传了酸梅汤来。
“嗯,就着粥是不错。”薛王氏手里端着茶抿了一口,“蟠儿,还记得你阿姨家里的大表姐元春不?”
薛蟠心道。
徒凤羽朝本身抛出橄榄枝,想必是夺嫡之路走得也并不舒坦。大笔的银钱支撑少不了,本身可也不能完整让他当座金山来用,总要让他看出来,本身除了银子,实在另有脑筋。
一时有人来回外头张添锦来找,薛蟠忙出去。翠柏廊下正偷着喝青松那份酸梅汤,看了薛蟠走,忙丢了碗跟上。
“您再说一遍?进了哪个府?”
张添锦带着薛蟠也没往别处去,只来了昨儿两人看的铺面。叫背面跟着的翠柏等人擦了桌椅,拉着薛蟠坐下,“蟠哥儿,你……你得把稳些!”
听薛王氏说及都城又有信来,薛蟠“哦”了一声,“妈,我还没用饭呢。”
薛蟠一口芝麻卷儿几乎噎在嗓子眼儿处,忙端起中间的茶来一通灌了下去。
幸而饭时才过,未几时同贵就带着一个小丫头,端了点心粥菜来。薛王氏坐在一边儿,看着儿子也不消汤勺,端起素瓷小碗儿来一仰脖儿喝了半碗粥下去,不由得笑骂:“慢些!呛着了可不是好玩儿的。”
顺手掸了掸衣角儿,“妈提到宝钗,我倒是想起来一事。她是不小了,平常也还慎重。像今儿这场合,如何就不晓得躲避了?五婶子小户出身,六婶子口无遮拦,那些个娼门粉头的话,让她听了好呢?妈,给她找个教诲端方的人罢?除了孝她就得跟着您往外头去走动了,这么着可不可。”
到底也是本身的外甥女儿,薛王氏没美意义直说本身感觉元春不如女儿。
一口气跑到外头书房里边儿,好不轻易顺过了气。就着翠柏的手喝了两口茶,想了想,道:“去奉告大管家,今后我们家里往各处的信都先交给我来,特别是京里的。”
张添锦低声道:“昨儿我听我父亲说,自打薛伯父过世,你们族里头人在你那边闹了个灰头土脸。本来他还想着,这一年多了没见他们甚么动静,许是被你镇住了。但是我那姑父竟是悄没声响地养着一个外室好久,这事儿让他感觉怪了。我姑妈夙来当家谨慎,凡是银钱上有出入,再瞒不过她。那我姑父养着外宅的银子那里来的?我爹还说,你们家五老爷,最是好赌。上回传闻在场子里头一跟就是百两,他们家里有这根柢让他赌去?再有薛螯,传闻现在费钱也流水似的。你别只看他们大要儿没甚么,或许人家公开里找了背景,迟早要咬你一口的!”
薛蟠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小银羹匙搅着碗里的碎冰,冰块儿收回轻而脆的撞击声,桂花的甜香和着梅汤特有的酸气伸展开来,引得翠柏忍不住吞了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