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早已奉侍着凤姐入内躺下,垂了帘子,手腕上搭上帕子,才叫请脉。

贾母方说了一句“凤丫头身子不适”,那嬷嬷便一面笑着说:“那恰好叫太医一块儿看看。外头的大夫医术老是不及的。”一面便起家告别,“还请贾太夫人顺手指小我带路。”

凤姐忙打断,“可别说了。我不过是身子略有不适,不想用饭罢了,到引来你这么大的火气。你把饭食撤下吧。我醒醒神,一会儿便好了。”

贾赦只说:“外头有高人算了,琏儿媳妇这胎福分大着呢,怕是比宝玉还大些!老太太莫要错了主张,我怕到时反倒折了宝玉的福分!”说完,便带着邢夫人分开。

二房最大的倚仗,眼看着是要不成了,贾母为了给二房撑腰,便时不时的就要把王熙凤叫了来,敲打几句。

这陈大夫原是与荣国府熟悉的。各房太太奶奶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除贾母、邢夫人有脸面请得动太医,旁人便都寻陈大夫瞧。

平儿刚放下的心快速又提起来了。一面奉侍着凤姐用茶,好歹压一压;一面大声叮咛门外的小丫环去请大夫。

刚出了门,正见到佯作端庄的贾政,以及满眼肝火的王夫人。

平儿奇道:“奶奶这话如何说?”

平儿大惊:“莫非说......”

因笑道:“这医术是差不离的,只这医德就差的远了!”

平儿忙上前安抚,又对贾赦说:“老爷莫急。奶奶那是做给旁人看的。”说着,便将本日之事说了一通。又递上两个方剂,恨恨的说:“那陈大夫只说奶奶是葵水不调,也不知开的甚么方剂!奶奶又说家丑不过扬,也不叫拿给太医瞧。”

贾赦不管这些个婆媳事儿,只问道:“听得你院子里头午后闹得非常不堪。这是如何回事?有了身子还要打要杀的!”

卯时平儿便来叫起。凤姐恍忽感觉只睡了一盏茶的时候,头晕脑胀,昏沉沉的浑身乏力。

平儿摆了饭,见凤姐神采不佳,又半晌不动筷子,劝道:“奶奶别为着老太太的话和本身过不去。气着了,岂不是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昏话!”贾母斥道。“与你比拟,政儿本就才学出众。这才得了这官位。”

凤姐只笑,“无碍,开了药来便是。”

凤姐哑着嗓子:“我也晓得。只是没甚胃口。”

柳暗花明凤姐孕事水落石出贾赦出身

“牲口!你竟敢......你这是在揭我短?”贾母怒极。

贾赦不睬,持续说,“再者,儿与政儿,儿袭了祖上的爵位,政儿得恩赏了官位,那边是半斤八两。且恩赏的官位原应由袭爵之人得了,儿孝敬母亲,和睦兄弟,这才让与二弟。要说还是儿为人办事更胜一筹。”

凤姐笑平儿,“指不定是你生!”说完,倒也动了几筷子。

凤姐自是乐得,窝在自个儿院子里狠狠歇了半日。过了晌午,便有长公主府的嬷嬷前来问安,顺道带了个太医来,说是来给大姐儿复诊的。

回了房,偏贾琏得了贾母的叮咛,正要出远门。

约摸半柱香时候,大夫便来了。

第二日一大早,贾赦破天荒的带上邢夫人,去给贾母存候。

倒也不说这方剂如何,只叫凤姐放心养胎便是。

“你!”贾母气道,“你本日来,到底所谓何事?”

平儿气道:“从没有太婆婆这般使唤孙媳妇的事理!奶奶日日在老太太跟前奉养,不但得不了好,还要遭算计!真是......”

“琏儿媳妇此次怀胎,我倒想借着这胎叫刑氏同琏儿媳妇靠近些。这后妻若与原配之子没法靠近,也要与儿媳、孙儿、乃至从孙子靠近些才好,何必闹得家宅不安呢!母亲你说,儿子说的可对?”

贾母听后,只说叫凤姐好生将养着,不必再来服侍。

“琏儿媳妇可好些了?孩子可稳?”邢夫人本是后妻,与贾赦原配所生的贾琏自是靠近不起来。又有王熙凤是二房王夫人的侄女,这才由得二人搬出大房的院子另住。

平儿一想,还真是。仓猝点头。

许是气伤了,凤姐夜里头竟是模糊的腹痛不止,夜里头又惊醒了数次,直到天气发白,方才沉甜睡去。

那陈大夫出了凤姐的院子便往贾母这儿来回话。

“你!”贾母惊诧。

平儿忙问:“但是身子不适?这保养了好些日子了,也该养好了!”

那嬷嬷见过贾母后,便问起凤姐,要请凤姐带路去给大姐儿看诊。

傍晚贾赦回府,得了信儿喜不自胜。欲要看望,又想着贾琏不在到底得避避嫌。因此叫上邢夫人同去。

贾母虽故意拦着,到底是拦不下的。

平儿劝道:“便是再不适,也该好好用膳。好不轻易养好了身子,二爷还等着奶奶给生个大胖小子,可不能再亏了。”

谁承想,凤姐不过略用了几口,扔了筷子便干呕不止。

邢夫人在一旁听了半日,这才回过味来!

“我一个老婆子,竟劳动我们赦老爷来给我存候。你也不必来,你如有政儿一半的出息.....也不必,你便只要少惹出些事儿来,我便是大安了。”贾母刺他。

贾母忙叫鸳鸯去将陈大夫拦下,又亲身去安抚了凤姐一通。

凤姐大笑:“我自是宽解的!哎哟哟,他一句话,解了我多大的惑!”

又有小丫环仓促跑来:“老太太不好了!琏二奶奶屋里头闹起来了!琏二奶奶不知怎的,一面使唤人去请陈大夫,一面又叫人去拿刀子,说是要砍杀了陈大夫!平儿姐姐快拦不住了!”

“那边是了,你想想,我们半句没说是喜。怎的陈大夫开口便说不是喜?若不是喜,他如何就想到喜?”

凤姐淡笑:“我也说不准。你转头想个别例出府,去求长公主再赐个太医来,也好晓得到底是不是。”

贾贤德成了朱紫,贾府自是一片愁云惨雾。

陈大夫搭了脉,又问了症状。沉吟半响,开口道:“怕是要叫奶奶绝望了,不是喜。只是葵水不畅的原因。”

凤姐又单独气了大半日,方才睡下。

“也不定是身子不好的原因。许是要来葵水了,整夜都没睡好。若不是一会儿还要去老太太院子里,我便倒头就睡了,谁乐意爬起来!”凤姐只感觉浑身犯懒,恨不能再睡一天。

贾赦不慌不忙,道:“世上有才之人繁多,岂能个个恩赏?历届状元,皆是大才,可有谁得了恩赏了?袭爵之人恩赏官位,原是祖制。儿现在也悔怨当日谦让于二弟,乃至二弟背了违制的名头,竟做了近三十多年的从五品员外郎!”

“想想方才你是如何陈大夫说的。一句是,‘许是昨儿没睡好,有些筋骨犯懒,故而没甚胃口’,另有便是将事儿推到二爷身上的一句,‘或许另有同二爷活力的原因’但是?”凤姐问道。

贾赦酷好金石,对医术这些偏门也略有浏览。见陈大夫的方剂上净是些,丹参、红花、桃仁、益母草、牛膝等物,是一副活血化瘀调经之药;而太医的方剂上倒是当归、川芎、白芍、黄芪、厚朴、羌活、菟丝子、川贝母、枳壳、荆芥穗、生姜、甘草、艾叶几味,一副正儿八经的安胎药。

贾赦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贾政,不等贾政想出来该说些甚么,甩手便走。

眼下王熙凤有喜,她自盼着能有个孙子。虽说儿子不是亲生的,但有个孙子整日里头养在跟前,由她和凤姐一同教养,大了天然跟她靠近。邢夫人倒没想过将孙子抱走,她也见着了祖母教养孙子的结果,到底不想再养出个贾宝玉。何况她还想借着教养孙子,同凤姐好好靠近靠近。今后,孙子同她靠近,儿媳同她靠近,还怕贾琏不敬着她?

怨不得贾赦要辟了院子另住,怪不得贾母如此偏疼。这贾史氏竟是后妻!而贾赦竟是荣国公原配所生!这后妻又有了本身的儿子,这德配之子自是碍了贾史氏母子的眼!

“我一会儿便去!”平儿忙说。

凤姐闻言,垂首不语。

未几时,便有凤姐院子里的人来回,“给老太太道贺。琏二奶奶有喜了!”

送走了陈大夫,平儿回回身便对凤姐道恼:“奶奶可放宽解,现在身子方才养好,怕是下回便是了!”

贾赦却不像昔日那般唯唯称是,倒近前一步,说:“老太太何出此言?儿自问自出世起,乃至袭官以来,并未惹是生非。如有肇事,必是有御史弹劾的。”

听了一日的“儿媳妇里头也就你姑妈还算个好的,你阿谁婆婆小家子出身,我也是看不上眼的。”又有“你阿谁公公整日里头也没个端庄差事,若不是政儿,我们荣国府怕是早就要式微了。”更可气的是,“琏二常日里是个甚么模样,你也是晓得的。不是我偏疼,他如有宝玉半分出息,我断不会希冀宝玉来撑起我们荣国府。”直烦的王熙凤是头昏脑胀。

王熙凤也存了回到大房的心机,因此笑答:“好多了。我替他谢太太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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