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后,侯爷带了我回府,她喜得甚么似的,竟是半句牢骚也无。她至心待我,从不藏私,恰好头几年已熬坏了身子,垂垂的就要我替她管家。见我管得好,不晓得有多欢乐,反怨怪本身无能,扳连了谢家。实在那里是她扳连了谢家,清楚是谢家误了她!她好好儿个大师闺秀,嫁出去没享过一日福,还生生被折磨出一身病。我看她那副模样,真真难受得心都碎了。我们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连太医都请了,治了大半年,到最后还是去了。不想,临终的时候,她竟还不忘替我策划,抓着侯爷求他扶我为正妻,还说已悄悄写了手札与娘家,叫他们莫要禁止……”

谢廉是傍晚时分回的府,进门时他实在被这满院狼籍吓了一跳,还觉得是府上遭了盗贼,幸而冯溪等早已出来迎他,才免了一场惶恐。

冯渊因笑道:“六师弟承诺公主,只要她肯乖乖归去,下次我们出去打猎时便带她一起去。”

就在这时,送公主归去的小何也已踏进了府门,一进门便直奔冯溪而来,嚷嚷道:“嫂嫂,我肚子饿死了,快些备饭吧。”

谢廉见自家老婆忧?模样,不由安抚她道:“放心吧,屋子拆不了。今儿不过是公主闹脾气,哪能次次都如许?再说,即使公主贪玩,皇后与太子殿下焉能不知分寸,这回放她出来闹这一场已是不易,若说下回,只怕不过三五个月都不会再放她出宫了!”

*

冯溪因道:“晓得了。既如此,明儿出门前你打发人叫陈嬷嬷一声便是。”

英莲也跟着笑道:“嵘儿这般疼曦儿,我倒也放心了。今后等他们长大,嵘儿成了大将军,我也不愁曦儿没人照拂了。”

“是够闹腾的!”冯溪环顾了一回这满园疮痍,心疼道,“幸而公主这返来,只是毁了这院子,我怕的是她下回再来,恐怕就得拆房梁了!”

冯溪却抓着她的手,摇点头道:“嫂嫂,你不晓得,秦姐姐待我是真好啊。别人家都是妻妾反面,可我们俩却处得像亲姐妹普通!”

正说着话,忽见冯溪的贴身丫环碧桃从外间进了来,回道:“奶奶,都已按您叮咛的备下了。别的,方才太太房里的陈嬷嬷来了一趟,说太太的意义,是叫陈嬷嬷明儿跟奶奶一道儿去,也算是替太太尽点情意。”

黛玉坐于英莲身侧,心中深为纳罕。堂堂镇西侯府,饮食端方竟如此简朴朴实,堪比平常百姓之家。再想想荣国府,且不说有多少高贵珍羞,便是那些无谓的场面,已叫人失了食欲,那里有半点温情可言?

“可不是么?一晃就五年多了。”冯溪说着,面前神情不由悲切了几分,“提及来,我那姐姐可真算是天底下顶好的人物,家世好,人生得又美,心肠更是好得没话说,就是去了太早了些。”

彼时,冯曦被放在不远处的一张小摇车里,紫苏、半夏在跟前守着,四岁的谢嵘也靠在车边,手里还捏着一个拨浪鼓,来回摇个不住,逗得车中的曦儿咯咯直笑。

英莲一听,便知她说得应是侯府里谢廉的先夫人,因道:“mm说得那里话?你有闲事尽管忙便是,若说甚么包涵的话岂不过道了?”

不想谢嵘竟一本端庄点点头道:“好啊。等弟弟再大一点,我就和他一起跟着小何叔叔学武功,另有学骑马,学射箭,长大了一起当大将军!”

黛玉点头不住,心下暗叹,自古美人如名将,不准人间见白头。如此想着,不免也有些欣然。

“她原是洛阳府秦家的大蜜斯,因为两家是世交,和我们侯爷定的是娃娃亲。她比侯爷大两岁,那会儿爷身子弱,怕活不长,十二岁娶了她进门。不想,没两个月就病得不可,被个癞头和尚点化,带回仙山去了。”

又见黛玉不明以是,便与她解释了一回,说完,只握了握冯溪的手道:“算起来,秦夫人走了也有四五年了吧。”

饭毕,因冯母按例要去佛堂念佛,便先行回了住处。冯溪深知他们师兄弟久别相逢,定要围炉夜话一番的,因此早在偏厅与他们四个另设了一桌酒菜,叫他们移去那边话旧了,自个儿则带着英莲、黛玉今后园漫步说话去了。

英莲、黛玉听完她这番哭诉,心下深为震惊,又见她悲伤得短长,忙拿话欣喜。

英莲见她红了眼,忙欣喜她道:“存亡有命,mm快别悲伤了。”

“可不是么?”冯溪举帕笑道:“本日太子殿下原事前叮咛过吕青,叫酉时之前必须送璇玑公主回宫门口汇合。不想到了时候,公主竟迷上了斗蛐蛐,赖在我们府后院死活不肯走!若不是最后小何逼着她上了轿,又亲身送她归去,只怕本日她就不走了!”

黛玉见状,不由笑道:“两位姐姐快看,嵘儿少爷真懂事,还晓得哄弟弟笑呢。”

英莲听罢,忍俊不由道:“若按你这么说,我们可得在你府里长住了!”

“何止这个?”英莲不忘弥补道,“还说要在林子里给她抓甚么鸟儿、雀儿,找甚么好吃的果子呢……璇玑公主闻声他说这些都欢畅疯了,依我看啊,说不定明儿就又找来了!”

英莲因道:“好mm,快别掉眼泪了,待会儿若叫嵘儿瞥见,岂不要慌的?”

“mm快别这么说。”英莲不由拉了她一只手,叹道,“大家自有大家的命,那里是你的错呢?只先夫人温婉漂亮,当真是令人佩服!”

冯溪也知失态,一面拭泪一面道:“叫嫂子、mm见笑了。”

冯溪点点头,凄然一笑道:“这些事理我何尝不明白?实在是我那姐姐太福薄,叫我不忍心。提及来,我是个好强的,又认死理,当年抛下统统跟了侯爷进京,本想好了今后要受嫡妻各式刁难的,哪想却碰上了她?叫我现在每想起来,内心都愧得要死……”

“说得恰是呢。”慕耀想起本日各种,不由得便勾起了唇角,“多亏了林mm指导,现在璇玑公主和六师弟算是找到知音了。大师哥是没瞧见他们俩一块儿玩闹的模样,真真跟三岁小儿无异。”

“嫂子,林mm,你们说,天底下另有第二个如许美意肠的人么?可恰好老天爷就是不开眼……”

英莲因问道:“如何,mm明儿要出门?”

黛玉因道:“逝者已矣,生者节哀。溪姐姐,你已是极力,就莫要太难堪自个儿了。”

谢廉笑道:“哈哈,璇玑公主心无城府,孩子心性,与我们的六师弟如出一辙,他们俩凑一块儿,还真是一对活宝。”

碧桃应了一声,没再出去,只往她身后站了,替她分线。

黛玉莞尔笑道:“三岁小儿可没他们闹腾!”

不想这时,紫苏却领着谢嵘往这边来了,只见谢嵘脸上笑成一团,撒开步子朝三人小跑过来,面上非常对劲道:“娘,舅妈,曦儿弟弟睡着了,是我哄他睡着的!”

冯溪更是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笑道:“既如此,今后你每天哄曦儿弟弟睡觉,可好?”

“这两兄弟豪情倒真是好。”冯溪笑笑,只往偏厅的方向指了指,道,“依我说,尽是随了他们的爹了。”

听闻是璇玑公主的佳构,谢廉不由苦笑道:“被这么个不费事的公主给盯上,只怕今后我们府有的忙了!”

口里虽如此说,然内心那里真指责他呢?说完,便已号召下人备饭去了。

不知为何,英莲听他如此说时,心下竟悄悄有些可惜。

世人被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逗笑。

“竟有这等事!”谢廉闻言,利落大笑了两声,心下倒是奇特,“如何这璇玑公主竟听起六师弟的话来了?”

谢廉因道:“我们师兄弟几个好久没有一块儿喝酒了,今儿可贵聚在一起,必然要好好喝一场!”

那头小何忙举拳拥戴:“对,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冯溪又好笑又好气,忍不住伸手在他额上戳了一下:“你啊,侯府院子都被你毁光了,还美意义跟我喊饿?”

到了开宴之时,侯府自是格外热烈。因来了这些客人,晚餐比常日里丰厚了不止十倍。彼时,世人不分长幼,围桌而坐,闲话家常,逗弄小儿,其乐融融。

“她一小我在这府里一待就是六年,侍营私婆,摒挡家事。那会子谢老爷大哥体弱,在京里垂垂失了势,谢家后继无人,常被外人指指导点。府内里头两年另有老夫人管着,没两大哥夫人去了,她性子又软,不晓得立威,底子管不住人,在家里竟常常被下人戏弄。饶是如此,洛阳府几次派人来接,连老爷都劝她归去,可她却从未离过一天,只守着等侯爷返来。”

比及入了夜,冯母因风寒初愈早早睡下了,冯溪则拉了英莲黛玉在自个儿房中说话,趁便做些针线活。

冯溪因放动手中活计,缓缓道:“嫂嫂有所不知,明儿刚好是我府里那短折姐姐的忌辰,我须得去她坟前祭一祭。只怕到时侯爷也去虎帐不在府上,如有怠慢的处所,只请包涵了。”

不想话音未落,头上就重重挨了一下,转头看时,却见冯溪正杏眼圆瞪望着本身:“醉甚么醉,旁人就能醉,就你不可。明儿早上起来,给我出去找工匠修院子!”

英莲、黛玉皆觉得是,含笑点头。

小何的嘴刹时扁了又扁,心碎了一地。如何他到哪儿,都摆脱不了修院子的命啊!

“长住有甚么不好?”冯溪笑了一回,倒是看向英莲,格外逼真道,“我昨儿还与侯爷提及呢,妈年纪大了,又在我府里住了几年,我实在舍不得她归去。现在你和哥哥既千里迢迢来了,干脆就别回金陵了,在这边买些地步、铺子安设下来,兄弟姐妹们也都在一块儿,还能相互有个照顾,嫂子你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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