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宗,今儿命你领守诚去看沟渠,那几处倒是三年前修的,客岁本年都拨了银子下来,你也说都用在修整堤坝上了,怎的没瞧见,还是那银子叫你自个儿揣兜里了?”
秋昙看不得他这白莲花的样儿,讽刺道:“又是王庄头,好事恶事都是他做的,您甚么也不晓得。”
秋昙珍珠白的袖子教她抓出了黑印子,她尽量视而不见,哄着那疯妇走了两盏茶的工夫,终究到了小院前。
秋昙却没再理睬她,独自往门内去了。
而那疯妇一面惊骇两个护院,一面又舍不得秋昙,便抬起昏黄的泪眼将她盯着,不住地劝:“我的儿,你千万不能出来啊!”
秋昙因而放快步子走近他,喘匀了气才禀报导:“二爷,奴婢发明了件了不得的事儿。”
“不必禀报二爷,这疯子赶走便是,”此中一护院拧眉道。
如此,两个护院才没再说话。
“帐本上,客岁你们庄子上交了一千二百斛稻米,五百四十斛红稻米,外加糯米、碧梗米、糯米等零零散散共二百六十十斛,佃农统共分得一千二白斛糙米,可昨儿记的票据上,客岁佃农只得了九百斛的粮,这还不算因惧你的威势用心把粮往高里报的,前年亦是如此,大前年还是如此,可前两日你才说了,王仁贵只昧了蔬果,那粮食,又是叫谁昧去了?”
“二爷,”平贵顾不得秋昙和守诚在屋里,当即屈膝跪下去,拱手道:“二爷,固然粮食的账是主子记的,可主子当真不知,主子一粒粮食也没贪!”
疯妇吓得当即松开手,双手护头蹲了下去,仿佛这个行动已做了无数回,秋昙见状,忙拦住两个护院,道:“你们别伤了她,好都雅住了,我去禀报二爷。”
疯妇抬头看了眼门楣,像见了鬼,神采镇静惊骇,躲在秋昙身后,口中不住喃喃:“不去了,秀儿,我们不去了。”
秦煜听着,手指愈来愈急,雨点般点在票据上,忽的他一抬手,表示秋昙打住,而后叮咛守诚,“把管事的都喊来。”
“不敢,不敢了!”疯妇大呼,拽着秋昙的腕子往回扯,秋昙用力掰开开她的手,道:“我先出来,去去就来,”与此同时,一个护院已冲了过来,扬起扁担打单那妇人:“也不瞧瞧是谁,就如许拉扯,快放手,不然打断那这两只爪子。”
“你在外甲等着,我出来就是,”秋昙悄悄推开她的手。
秋昙猜想这两护院该当赶过疯妇多回了,因而厉声呵叱:“是二爷指名要见她,人若伤了或走失了都由你们担待。”
“二爷,”他向秦煜拱手施礼,刚要说甚么,忽的秦煜将帐本连带昨儿那票据“啪”的一声丢在他面前……
她却不肯,死死拉住秋昙的袖子道:“你领着娘来这阴司做甚么?”一语未了,便见门内走出来两个护院。
因而,她便将地盘庙遇疯妇,及两个妇人说的闲话都禀报了秦煜。
昨儿秦煜忽命守诚记佃农的账,平贵便知秦煜思疑他了,而背面秦煜回了屋,他打单了佃农们一番,大多佃农都不敢说实话,报了虚数,他便想着,或许统共算出来与帐本并无多少出入呢,当时还可抵赖一番。现在晨他受命领守诚去看沟渠的补葺处,只领着去看了几年前重修的两处,想着如此也许也能敷衍畴昔,直到方才他闻声护院来禀,说秋昙带返来谭二娘,他吓得魂儿也没有了,吃紧地赶了来认错。
话音才落,便见平贵脚步仓促往屋里来了。
秋昙长长地哦了声,讽笑道:“那又是王庄头中饱私囊了?”
“奴……主子不敢!”平贵百口莫辩,只得一个头叩下去,“府里拨下来的款项都是王庄头管着的,主子不知啊!”
“甚么了不得的事?”一旁的守诚忙问。
秋昙气喘吁吁地停下,便见一脸阴沉的秦煜正坐在书案后,案上正放着翻开的帐本,和那张昨儿记录佃农们粮食的票据,而他眉头深锁,右手放在那票据上,食指和中指又急又快地地轻点着,明显正在气头上。
他们瞧见躲在秋昙身后的人,立时像猫见了老鼠,指着她大喊:“你这疯子,又跑来做甚么,是打还挨得不敷?”
进了门,身后仍传来“秀儿娟儿”的呼喊声,秋昙加快脚步,穿过月洞门,走过一条石子小径,急冲冲跑进秦煜的屋子,迎头便撞上一句:“急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