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炷香已过,秦淑云作好了,有奴婢过来收了画作,而秦煜看着新纸,半晌没动笔。
直到剩下半柱香时,秦煜才悠悠捉起支大染,不画底图,直接蘸了颜料,在纸上作画。
周氏觉得画得不好,用心得救道:“二哥儿大抵多年不拿画笔了,幼时他的画画得极好的!”
那边厢,郡主看到最后一幅画,愣了下,声音微颤,“这……这最后一幅画作,我倒是批评不了。”
统共六幅画,都交到周氏手里了,周氏略瞧了眼秦煜的画作,见他的画没有墨迹晕染开的陈迹,内心不称意,递给郡主,道:“我这个大俗人看不懂画,还得请郡主您评点,千万不必口下包涵。”
“方才路过那片桃林,我还见赫赫扬扬的一片桃红,那里就谢了,现下去看也使得。”
秋昙在一旁急得心砰砰跳,心想此人该不会放弃了吧。
郡主抿唇笑了,将第一幅画拿起来细看,道:“这副玉堂繁华图气势恢宏,牡丹姿势各别,凶暴豪宕,只可惜笔法细致不敷,布局又过于松散,画得太满,若能鄙人装点山石,布局上密下疏,或许能好些。”
随后她抬抬手,奴婢们立即将两边槅扇翻开,这花厅三面对水,今后看可见碧波泛动,垂柳依依,另一面则连着萋萋青草地,地上摆满了一盆盆的兰花、牡丹,恰是方才世人说话时外头奴婢摆上来的,远眺还能瞥见桃林。
秋昙当即朝守诚使眼色,守诚愣了会儿,才明白秋昙的意义,这便轻手重脚从秦昭桌上拿了张不消的雪浪纸,秦昭蹙了下眉,但毕竟没说甚么。
莫非是侯夫人不肯秦煜抢她儿子的风头,背后使坏?如果如此,那秦煜剩下的几张雪浪纸和墨水想必也无用。
接着,奴婢们端来各色颜料,每一桌分发下去,有石黄、石青、广花、蛤粉和胭脂等色彩,秋昙看得眼都直了。
下首,秦昭则苦笑了下,起家朝上拱手,谦道:“郡主娘娘谬赞。”
两方谦了几个来回,终究议定了,以春为题,两柱香为限,秦家兄弟姐妹各作一幅画,让郡主指导批评,选出最好的,郡主乃至解下本身的玉浮雕荷花鳜鱼配作彩头。
上首几人悄悄品茶看景,底下世人或埋头机考,或落笔勾画。
秦煜只忖了半晌,便提笔蘸墨,行云流水般画好底图,将要蘸颜料衬着上色时,不知是纸的原因还是墨的原因,才画好的图墨迹竟然氤氲开了。
秦煜则望着秋昙,觉得郡主夸奖秦昭她必会暴露欣喜之色,毕竟她与秦昭……但是她此时一脸思疑,秦煜看不明白了。
周氏冷眼瞧着林氏,直盯得她难堪的低下头,这才不紧不慢地阿谀郡主道:“郡主您的丹青连先皇也夸奖过,今儿您过来了,便指导指导我们府上的年青后生吧。”
立时,一首小诗涌上心头,秋昙忍不住轻声念叨:“春雨断桥人不度,小舟撑出柳阴来。”
接下来三幅都是平淡之作,郡主兴趣不高,只在根基技法上提点几句也就罢了。
林氏猜疑地看向周氏,见她一脸忧色,当即不屑地别过眼。
郡主点头,“用色大胆,这是你的好处,可别连这也一并改了,”她说着,抿了口茶,持续往下看。
劈面二房的几位堂兄弟,也都伸长了脖儿看秦煜的画,他们被秦煜的名声压了这些年,想晓得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可另有当年风韵,但是他们也没看清楚。
秦昭瞥了眼那画,没看清楚,但不见线条,只见色彩,不似平常画作,他不由轻笑着点头,心道府里人总说秦煜当年如何如何,可那已是当年之事,自从摔断腿后,何曾听他吟过一句诗,作过一幅画,说过甚么有见地的言语?从未有,可见他荒废了。
一旁的秋昙却听得云里雾里,甚么踏春图,甚么人物,这是秦昭画的?不对呀,她方才瞥了眼,秦昭画的清楚是桃花潭水,那里是人物画?
秦煜惊奇地看了她一眼,旋即提笔写上这诗句,这才由秋昙交上去。
周这话并非说假,她虽是伯爵府嫡女,却自小不爱诗书,只跟着母亲学管家,摸帐本比摸书籍多。
世人陆连续续交了画作,秦煜仍不紧不慢地在纸上涂颜料,那一炷香将烧尽时,秋昙才看明白他画的是副春游图,断桥下,春雨绵绵,烟柳深处撑出只划子来。
郡主连连点头,“公然好景色。”
二房宗子秦宿忙起家拱手道:“多谢郡主娘娘提点,本来我只知我画得不好,却不知那里不好,有您这句话,我便晓得如何改了。”
林氏想在郡主跟前露脸,抢过话头道:“那桃花远看是葱葱茏郁,近看便稀少寥落了,没甚兴趣。”
“半月前府里的桃花开得盛,本想请郡主和县主来赏,可惜当时您事忙,这会儿总算把您请来了,看不了桃花,起码另有牡丹、兰花可看,”周氏笑道。
秋昙大惊,看了眼中间秦昭的画,他已经在上色了,底图清楚,并无晕染的陈迹,她又看了眼劈面,世人都在埋头画画。
“那里谈得上指导。”
林氏听郡主如此夸奖秦昭的画,内心很不痛快,本想让本身儿子在郡主和安平县主面前露个脸,谁知一贯书画上不能的秦昭得了郡主青睐,也不知周氏使了甚么手腕让秦昭脱颖而出了,莫非让他作弊,临摹名家画作?
……
直到瞥见倒数第二幅,郡主目光一亮,当即放下茶盏双手捧着,叹道:“这幅落款为伯平的踏春丹青得甚好,图中人物活泼,意趣盎然,’兰叶描’的技法用到如火纯青之境,笔力遒劲如刀刻,笔势圆转飘举,设色也简淡,很有曹吴之风,只是晕染上还差些火候,但只要多练习,今后必有大成!”
“光看还没意义,能画下来便更好了,”林氏殷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