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两宫夹道时,忽劈面走来一四十来岁、面白不必、手持拂尘的寺人,中间跟着两个小主子。人还没近前,存候的声儿已传过来了,“主子给娘娘存候,”调子尖细如女子,像捏着嗓子说话。
太子妃谢过,这便命嬷嬷领黄公公去喝茶,那黄公公却道本身有圣上口谕要传给大理寺卿姚大人,得空吃茶,得从速畴昔。
几个寺人向太子妃打千儿施礼,为首那黄公公向被奶娘抱在怀里的皇太孙也行了一礼,笑道:“才一年不见世子便长得如许高了,哟哟哟,还抓头上的金冠呢,这发冠上若嵌上颗鲛珠便更都雅了,圣上命主子送的生辰礼中,恰有颗鲛珠。”
太子妃听他如此说,一手拉了秋昙上前,向黄公公道:“我本来同你说要关照的人,就是这个了,今儿本宫便叫她服侍你,有甚么话你也尽可问她,”说着看向秋昙,“这是宫里掌管织造局和针工局的黄公公,快见过。”
秋昙冷静跟在黄公公身后,黄公公却把她叫到身边,问她家里都有些甚么人,丈夫在都城还是姑苏。
她随这婆子穿太重重夹道和殿宇,来到一大殿内,只见殿中设祭台,一身持重号衣的太子和太子妃立在祭台前,太子妃怀里抱着个肉嘟嘟的小孩子,中间一喇嘛往孩子手上和脸上点了几点,孩子大哭起来,挥动着小手拽头上戴的金冠,太子握住他的小手,他哭得更短长了。
接下来的三四日,秋昙没再去太子府,而是在家陪小满,设想新衣。
太子妃客气道:“父皇送如许重的礼,宏儿如何受得?明儿本宫要带宏儿进宫谢恩。”
黄公公颀长的眼打秋昙的纤腰上一瞟,笑道:“好说好说,快跟了咱家来吧,”说着,拂尘一扬,昂着头往东而去,秋昙大步跟上。
秋昙正要上前打号召,当即有个茶褐色长衣的婆子过来,向她招手道:“秋昙,快随我去前厅,娘娘唤你服侍。”
叶子连连推让,绿浓和翠袖也退着步子不肯收,秋昙便强塞给她们,还道:“你们若心疼我,多替我招揽客人就是,”如此她们才收下。
黄公公这才回过身,拂尘一甩道:“把头抬起来。”
秋昙微讶,心道府里丫环多得是,用得着她一个绣娘去服侍么?虽如此想,却仍跟了上去。
“世子是圣上的嫡孙儿,天之宠儿,再贵重的也受得,除鲛珠外,皇上还另赏了娘娘您五万匹丝绸,”黄公公道。
次日一早,秋昙用过早餐后前去太子府,因皇太孙诞辰,一大早太子府门前便客来客往,香车宝马几近延长到一里以外的大道上,十多个小厮在道上疏浚,秋昙从后门入府,像平常一样去到绣房,府外乱哄哄,房中却光阴静好,三四个绣娘围坐在绣绷前,穿针引线,冷静绣着千里江山图。
黄公公取出一绣绿萼梅的帕子,掖着鼻尖,偏头瞥了眼秋昙,“传闻你也是姑苏人士,便该知织造局用的都是你们姑苏丝绸大户徐家的绸缎,他们坊中共有八万架织机,你们又有几架呀?”腔调中带着一丝不屑,秋昙毫不思疑,若非太子妃举荐,这公公连眼神也不会给她一个。
“民女的织染坊有十万架织机,每年可织锦七十万匹锦,织锦除了在姑苏通州等地畅通,更远销波斯交趾各国,”秋昙恭敬答道。
黄公公素爱美人,宫里有三四个对食,说句实在话,宫里的娘娘各个天仙一样,环肥燕瘦见很多了,可他见着秋昙的那一眼还是呆了,不为甚么,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未几时,黄公公便领着秋昙等人进了华英殿,本日太子府宴请的是文武百官及府上女眷,秋昙一眼看畴昔,殿中世人虽都着便服,然各个气度不凡,想着面前随便一个都是大庆朝的肱股之臣,她在内心小小冲动了一下。
秋昙缓缓抬眼,黄公公细而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傲,笑道:“还是个美人胚子,好!好!好生跟着咱家,别走丢了。”
“黄公公来了?”太子妃淡淡一笑,安闲往前走。
而后太子妃将孩子交给奶娘抱着,扯了扯衣裳,同太子一齐走出大殿,秋昙等人跟上,走过曲廊后,二人一个往东去了男席,一个往西去女席。
他们中有讨厌黄公公的,看他一眼便别过甚去,也有上前来打号召拍马屁的,黄公公周旋了几句,便问姚大人安在,有人指了指东侧一席面上,秋昙也循着望畴昔,正瞥见自斟自饮的秦煜,他头戴玉冠,身着新月白杭绸直裰,金线绣的柳叶纹缠绕着摆布两肩,在一片玄色和鸦青色中,如一朵雪花落在黑地盘上,尤其点眼。
她想着,既要在都城待下去,买卖自不能落下,因而又去了倪记裁缝铺,问叶子和绿浓等人这铺子卖不卖,她想盘下来。秋昙于叶子有知遇之恩,又是绿浓和翠袖的好姐姐,几人自是无一不乐意,乃至报价远低于市场价。
“公公大可放心,徐家织染坊该有的技艺民女家的一样很多,过几日便会有五十六匹丝绸呈到宫里给您过目,还望民女家的丝绸不会污您的眼。”
秋昙当即明白这是太子妃在给她先容粗大腿,她因而向黄公公一福,殷勤道:“民女秋昙,见过公公,请公公指导。”
秋昙不管如何想不到一个寺人有如许肮脏心机,因而毫无防备的一一答了。
秋昙笑道:“五百两?便朱雀大街式微了,一个铺面也不止五百两,你们看不起我,怕我买不起这铺子?哼!我偏要给一千两,”说罢从袖子里取出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叶子。
因而,倪记裁缝铺换下匾额改成了芙蓉斋,临时停业,绿浓去订做蜡像,叶子和翠袖则按秋昙的意义,招了四个伴计,将门面重新装点了。
黄公公步子一顿,旋即哼笑了声道:“也不是随便甚么丝绸织造局都收的。”
皇太孙诞辰的前一日,姑苏织染坊里的百般织锦共五十六匹送到都城,秋昙亲去策应,而后送去太子府,请太子妃送往织造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