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妃冷眼睨着嬿婉,气哼哼道:“你倒知他?别觉得他是皇上身边近侍,便如此阿谀偏帮!我便瞧不上你们这些滑头!”

如懿气急攻心,哑然发笑,拊掌道:“好!好!难怪豫妃曾得皇上数月欢心,公然还是会揣摩上意。莫非在你们眼中,拯救之恩便是阴私之情么?局促至此,真是闻所未闻!”

豫妃扬眉含笑,吃紧道:“皇上莫急,臣妾为求万全,已带了茂倩入宫,在外候着了!”

如懿倏然含笑,色彩却冷,“令贵妃倒是先行把本身撇得洁净!”

豫妃冷静听了半日,早已不耐之甚,“皇上!臣妾不睬令贵妃与凌云彻如何,摆布也是微末小事。可臣妾今番胆敢奉告,的确是有人证物证的!”她狠狠咬着唇,闪烁着满脸得色,“那人证便是凌云彻的枕边人,宫女乌雅茂倩!”

豫妃愤恨地看着如懿道:“你即使贵为皇后,但是德行有亏,也有脸怒斥旁人么?”

如懿乍然闻得豫妃说出这番话来,不觉望着天子惨淡而笑,“难怪皇上本日这般诘责臣妾,本来风言风语,自豫妃便有了!”她说着看向面色惨白的嬿婉,衔了一缕讽意,“看这模样,豫妃必定是先去了你那儿闹腾。天然了,你身娇体弱,那里拦得住,只好由着她闹到皇上跟前来了。”

嬿婉乍闻此名,蓦地乱了气味,一时且惊且疑。半晌,她忽而生了微凉如雨的笑意,朗声道:“若说是旁人,本宫还能信一二分。只是凌云彻,哪怕铁证如山,本宫也不信赖!”

天子目中一瞬,口气却疏懒了些许,“是么?茂倩是朕赐婚于凌云彻的。她偶尔进宫向朕存候,固然言语间也有些指责夫君繁忙不顾家中之意,但如你所说,倒是向来没有。”

但是,她不会怕。因为她是如懿,自幼浸淫深宫的如懿。多少惊涛骇浪,她都看过,都颠沛过,才一起艰巨行来。

公然天子静了半晌,伸手扶她起来,语气已然和缓了很多,“你敢不畏人言奉告朕昔日之事,可见心底开阔。何况谁无幼年一同长大之人,便是青梅竹马之谊,现在冷淡了便也罢了。起来吧。”天子略一沉吟,扶住她侧身坐了,温声道,“你曾夜雨长跪殿外,伤了膝盖。不要动辄跪着,细心身子要紧。”

天子越听眉头越紧,问道:“茂倩安在?”

豫妃立时急道:“皇上,那日木兰围场恂嫔谋刺,凌云彻不顾皇上先救皇后,臣妾已生迷惑。但念及茂倩乃凌云彻妻室,便派人将他奋不顾身之事奉告茂倩,也安抚茂倩统统安然。谁知茂倩听闻以后未曾为凌云彻救皇后而喜,反而大哭大闹,语出怨怼。臣妾听闻后更加迷惑,回京后立即召茂倩入宫细问原委,才知他伉俪二人不睦已久,只为凌云彻心有所属。”

如懿怒极反笑,目光逡巡在天子与豫妃面上,冷然笑道:“本日你却不是第一个面斥本宫德行有亏的了。本宫倒想听听,除了侍卫,你们还能想出谁来?太医?亲王?再不成连寺人也算上。是个男人都往本宫身上扯便罢!”

这略略一席话,有多少前尘旧事异化在风烟间劈面而来,迷得如懿模糊生痛。她听嬿婉哀婉道来,中间无数盘曲原因略去不提,倒成了一个无辜之人,心底不免悄悄嘲笑。

嬿婉面色涨得通红,嘤嘤道:“臣妾人微言轻,夙来被宫中姐妹小觑,空担了协理六宫之名,实则难以服众。且豫妃所言,兹事体大,臣妾也不敢由着她胡来!”

天子沉默半晌,那沉吟清楚有山雨欲来之势,迫得殿内诸人大气亦不敢喘一声。还是嬿婉奓着胆量直言劝道:“皇上,茂倩当然是御前宫女,但凌云彻也频频救驾有功。若要对证,不成光听茂倩一面之词。”

天子瞟了立在一旁的李玉一眼,淡然道:“凌云彻安在?”

李玉正听得抓心挠肺,愁肠百结,忽听得这一句,忙不迭道:“皇上,凌云彻本日当值,只还未到时候,尚在庑房安息!”

天子目色蓦地凌厉,似笑非笑道:“好!好!本来朕的皇后和贵妃,都与朕的近臣熟悉,朕倒浑然不知,做了个胡涂人!”

天子扬一扬脸,唤道:“庑房近在天涯,叫进忠去!你先唤茂倩出去。”

这般话,明显是说与如懿听了。如懿只感觉字字都是锋利的银针,针针戳心,绵绵密密无止无尽,心中翳闷压得透不过气来。干脆她也不睬天子是否在乎,扶着朱漆泥金雕心炕桌坐下。气候尚寒,花梨罗汉床上铺着厚厚的赤红火狐皮坐褥,人在其上,总有落入云端的绵与厚。可此时现在,波折丛中步步艰苦,她才体味何为如坐针毡。

嬿婉扶着天子手臂,切切道:“皇上,臣妾出身寒微,与凌云彻原是同亲,自幼了解。若说一句青梅竹马,臣妾也不敢采纳。”

豫妃冷着脸,毫不害怕,目光灼灼直视如懿,“倒也攀扯不上旁人!行不正天然为人诟病,便是凌云彻一个了!”

豫妃顿时大怒,两眼竖起盯着嬿婉,如要吞人普通,“甚么失心疯?若不是铁证如山,我怎敢舍出这条性命来讲!”她转过脸,膝行到天子跟前,紧紧扯着他的袍角,厉声喊道:“皇上,皇后娘娘与人有私,臣妾不敢坦白啊!”

她的哭腔才拖了一半,只听“啪啪”两声脆响,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原是嬿婉冲到她身前,狠狠给了两掌,怒道:“你在本宫面前肆意便也罢了,可皇上皇后在上,你也敢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蠢话抬到面上来!”她说罢便含泪,“皇上,臣妾徒然协理六宫,实则御下无方,全不能为皇上皇后分忧!”

她的话虽指着豫妃,天子又如何不知她深意,一张面孔愈见冷峻。

李玉心知天子如此,是知他与凌云彻暗里交好,防他泄漏,心底更加不安,只得先至殿门前唤了茂倩出去。

这话非常森厉,嬿婉粉面涨得血红,顺着天子手臂上丝滑锦袍快速跪下,抬头含泪泣道:“皇上明鉴!臣妾本日敢言,便是问心无愧。凌云彻比臣妾早几年入宫,臣妾为宫女时,因着同亲颇多照顾。此事如果旧年间的侍卫宫女,怕另有几个晓得的。臣妾也不怕皇上细查。只因偶尔照拂几次,反惹了闲言闲语。臣妾为着相互名誉,便冷淡了。直到凌云彻救驾有功,奉养皇上身边,约莫是怨怪臣妾暮年冷淡,他也不大理睬臣妾。不幸同亲之谊,便成了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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