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着,现在该称她一声嘉妃了。

鹅毛一样的大雪从天上落下,密密实实覆了一地。这许是天授五年仲春的最后一场大雪,也是春日里最后一场雪。

“绿竹,小回子。你们若当真随我踏进这冷宫,或许,再无出来的能够了。”云千雪一身夹棉青衣,冻得瑟瑟颤栗,她勉强抿着唇,站在去锦宫仪门的台阶上,回顾凝着绿竹和小回子两人。

云千雪只瞧过启曌城的瑰丽繁华,从不晓得,本来冷宫是这个模样。她站在积雪上,脚下能较着的感受出底下覆着的横生的杂草。

云千雪心想,此番各种,幸亏赐给嘉贵嫔的那顿板子。

冷宫的台阶上堆着积雪,云千雪的鞋极其薄弱。站在雪地里,脚心儿被冻的冰冷。她倒是一动不动,看着绿竹与小回子无怨无悔的神情,叹了一口气,“明晓得这是条有去无回的路,你们何必跟着我。”

云千雪恍然失神的盯着那掩的死死的,班驳了朱漆的宫门,冷静的摇首。她眼角一阵刺痛,便觉着甚么东西热滚滚的落下来,在内心且惊且怕。

小回子也跟上前,替云千雪将尽是积雪的前路踩出足迹来。

这屋子面阔三间,从内里瞧着,似是很多年都未曾住过人了。

长乐宫中成群的主子,便是云千雪最倚重信赖的宫人也弃她而去,回了御前当差。唯有两人情愿跟着她去那不死不活的处所熬日子。

为此,六宫多少妃嫔感激涕零,连夜祭告彼苍有眼,收了这妖孽。

小回子也压抑着哭声,点头应道。

传闻天子近乎把合欢殿里能砸的东西摔了个洁净。而后,云千雪便被褪去荆钗,剥去华服,压着去了冷宫去锦宫。

小回子面露苦色,却还是欣喜云千雪道:“娘娘,皇上与娘娘不过是一时置气,过两天就会想通的,到时候必然会接娘娘回宫。”

守在冷宫外的侍卫听着有些不耐烦,高呵了一声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出来还是滚蛋,由不得你做主了。”

绿竹脸上还挂着泪,哀声哭道:“奴婢情愿跟着娘娘,去哪儿都是情愿的。”

屋角廊檐上,能瞧见横亘的蛛网。门窗上的清漆剥落。雕梁画栋,描金绘彩也是暗淡无光,半点儿都瞧不出它们曾经也有过流金溢彩。

那嬷嬷似是司空见惯云千雪如许的人,一起无言,带着三人到了去锦宫四周散落着的十来间屋子中的一间。

去锦宫朱漆的大门“吱呀”一声,收回绵长而幽怨的声音,她蓦地回身,从门缝里,模糊能瞥见暗青色宫装的内监走远,随后那扇门被紧紧的掩上,似是要将内里的统统都断绝了。

绿竹赶紧进前,搀着云千雪的手臂,道:“奴婢扶娘娘出来。”

为何会哭,为何要哭?

都道瑞雪兆丰年,六宫妃嫔,无不为这一场大雪欢乐雀跃,鼓掌称快。此情此景,却并不为天下百姓。单是为天子终究大梦初醒,将隆宠了两年不足的妖妃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进了冷宫,自有当差的嬷嬷将三人送去配房安设。

诸人只晓得皇上雷霆大怒,却没人晓得,那一日天子与庶人云氏到底说了甚么。

当初云千雪顶着“元”字的封号入宫,如同一块大石头,重重的压在后宫妃嫔的心上。现在当真去了,岂是舒坦二字能描述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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