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唔”一声,道:“雪才化,她早晨返来怕瞧不见路滑,你在她殿门口多多点上灯笼。”
放火者已经被抓住,恰是奉侍慕容选侍的肃喜,事发时他在我宫外鬼鬼祟祟,并在他身上搜出了打火石和火油。人赃并获,即使他矢口否定冒死喊冤,也无人肯信赖他没有放火。
这一日我兴趣颇佳,亲身写了春联唤了小允子带人攀了梯子往宫门上贴,一群宫女皆乐呵呵地围鄙人头仰着脖子瞧。我笑道:“等贴完了再看吧,如许一齐伸着脖子,等下小允子他们鞋底的灰落下来迷了你们的眼睛。”
我心下烦恶,也晓得事关严峻,遂问,“看清是谁了没有?哪个宫里的?”
我靠在玄凌肩上,复又嘤嘤抽泣了起来。
眉庄见他没头没脑说了这一句,不觉迷惑。我让小连子出去,向眉庄轻笑道:“姐姐想看慕容世兰如何死么?”
我问:“祺朱紫呢?”
我用力摇了点头,满脸是泪,指了指中间的眉庄道:“皇上,眉姐姐她——”我复又哭了起来。温实初正半跪在眉庄面前为她包扎手臂的烧伤,玄凌放开我向眉庄道:“婕妤,你的伤如何样?”
眉庄恍忽地转头,部下认识地一撩,包了一半的伤口露了出来,小臂上的皮肉焦黑血红,手掌大小的一片,撒满了黄的绿的药粉,乍看之下非常可怖。
我发髻狼藉,只得顺手挽了头发道:“慕容选侍就算不满也只是对臣妾,不想却扳连了祺mm和眉姐姐,都是臣妾的不是。”
小允子正在一边忙到手脚并用,听得玄凌喝问,忙不迭跑了畴昔,道:“皇上恕罪。都是主子当差不谨慎。不过放火的人已经抓到了,正等着发落。”
大雪一向下了十来日也未有放晴的迹象,新年的气味倒是越来越重了。各宫各院都忙着添置衣裳、打扫宫苑。棠梨宫也是普通的繁忙喜庆。
我又冷又惊,突然被他抱在怀里安抚,内心冒出一阵即将大功胜利的凛冽称心,嘴上却呜哭泣咽哭了出来,唤:“皇上……”
眉庄宁和一笑,声音清碎如冰,道:“我可不想死。”突然大声呼救。
天气垂垂晚了,我只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絮絮说着新进的四位朱紫谁更得宠些,由着小允子带人出去一盏盏点着了烛火。
我与她们谈笑了一回,感觉冷得受不住,方打了帘子进了暖阁,小连子却一溜小跑出去,我见他神采有异,知是有事要说,便唤了他出去。小连子道:“主子这几日留意着,仿佛总有人在外头窥视我们。”
眉庄咬一咬唇,道:“你那里晓得我内心的恨——”
眉庄拨弄着金架子上的白羽鹦哥,道:“我内心烦着呢,再下十局也是个输。”
温实初忙道:“贵嫔娘娘别急。沈婕妤精力没有大碍,只是手上的伤稍稍严峻些。”
我微微一笑,端起烛台拉了她向寝殿里出来。我的寝殿隔墙就是祺朱紫殿阁的暖阁,此时她不在,想必也是无人。我顺势将烛台扔在殿角的木桌下,火苗“嗖”一下窜了起来。
我浑身是水,冻得瑟瑟颤栗,勉强裹了一条被子取暖,眉庄亦是。玄凌称身冲了出去,将我裹进他的明黄玄狐大氅里,抱着我道:“没事了,没事了。”
眉庄仿佛怔怔的入迷,对玄凌的体贴充耳不闻,我“哇”地一声哭起来,道:“皇上,姐姐定是吓坏了。都是臣妾不好,好端端地请姐姐来下棋做甚么,倒害了她吃惊吓。”
眉庄惊魂不决,我预算着火烧得要被人发明还需一点时候,拣要紧的奉告了她。眉庄豁然浅笑,松开衣卷落出翩然大袖,悄悄道:“既然做戏,就要做足全套,我可不想她再有活路可逃。”
小连子虽不解,却也唯唯应了辞职。
她遽然起家,奔向内殿,我晓得不好,仓猝奔出来,床帏、衣柜俱乐已烧着,眉庄宽广的衣袖已然着火,我脑中轰然一响,举了盆水便扑了上去。
眉庄冷静,重又回到棋盘前坐下。
我渐渐收起了棋盘上的棋子,重新摆开了架式,道:“我晓得你烦甚么,可惜机遇还未到,总得寻一个大错处才好了断了她。人家毕竟得宠那么些年,要死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眉间隐有愤色,道:“是慕容选侍处的近身内监。”他道:“仿佛还随身带有火石一类,企图不轨。只是宫中保卫森严,他还未曾到手。娘娘是否要让主子擒了他去见皇上?“
我回顾,见眉庄嘴角凝了一丝嘲笑,亦是从心底嘲笑出来,倏然忆起我那落空了的孩子,只感觉痛快和伤痛,交杂着激上心来。皇后和敬妃向来与慕容世兰为敌,落入她们手中,即便她没有教唆放火也会证据确实,何况现在“铁证如山”呢。
我忙道:“这算甚么,悔棋不成绩耍赖,半点大师子的气度也没有了,尽学足了那起小家子气。来来来再下一局。”
佩儿笑嘻嘻道:“娘娘就爱讽刺奴婢们。”
眉庄大骇,惊道:“你要做甚么?”
槿汐承诺了出去,我见小连子走在最后,表示他留下,他道:“来了,在西墙根下。”
正在这时候,去听戏的祺朱紫也赶了返来,见本身所住的偏殿烧地不成模样,加上闻得事情颠末,不由得又惊又怕,悲从中来,哭得更加悲伤。
我打断她,安静道:“我只会比你更恨。我腹中掉下的,是我的亲骨肉。”
玄凌神采变了又变,眉庄始终是恍恍忽惚受了惊吓的模样。我抽泣道:“臣妾也不晓得那里获咎了这位公公,竟遭如此抨击,要臣妾宫毁人亡,幸而主子们发明得早,不然臣妾就没命见皇上了。”
槿汐答:“娘娘忘了,前儿刘慎嫔宫里就来讲,请祺朱紫本日听戏去了。”
我缓缓道:“姐姐别慌,也别出声。”我翻开窗,冷风呼呼直灌出去。风势越大,火势越大。我忙拉了她出去,还是如常坐在西暖阁里下棋。
玄凌又急又怒,向身后喝道:“好好的如何会走水?宫里的掌事内监呢?!”
眉庄连日来为了玄凌并未重惩慕容世兰一事大为光火,又听闻襄贵嫔进言杀慕容氏反被斥责,更加的整天闷闷不乐。我瞅了个雪消日晴的好日子,特地请了眉庄来我宫里下棋散心。
祺朱紫在旁只牵住了玄凌的衣袍苦苦道:“臣妾的兄长和莞贵嫔的父兄都是平汝南王与慕容氏有功,臣妾又听闻慕容选侍向来与莞贵嫔不睦。现在贬黜,天然深以臣妾和莞贵嫔为恨。要不小小一个内监为何要火烧棠梨宫,必然是有人主使的。请皇上做主啊!”
我一惊,皱眉道:“你看细心了?”
玄凌拉了我道:“那里是你的不是呢。朕本不想做得太绝,想给她一个改过改过的机遇,谁料她反而更加暴虐。罢了!”他眉心挑动,向李长道:“奉告皇后和敬妃,连夜鞠问慕容氏,若经失实,马上打入冷宫赐死,不必来回朕了。”
他吃紧忙忙看我,“没有事吧?”
玄凌仓促赶来时,棠梨宫的后殿已经烧毁了大半,到处都是燃烧的刺鼻气味、乌黑的梁宇和水泼的陈迹,狼狈不堪。
玄凌闻得“放火”二字,神采一变,道:“带上来。”
眉庄支动手歪在椅上,懒懒地落了一颗黑子,发觉错了,便要悔棋,我那里肯。她一推棋盘,道:“罢了,罢了,目睹我是要输了,不玩了。”
我的护甲用力扣在手炉上有金属相击的刺耳声,“竟敢窥视我宫中景象。”斯须却笑了,道:“别理睬,只要暗里谨慎他的行动便可。不准打草惊蛇。”
“是。”他答:“主子有两回瞧得不太逼真,有两回却看清了,装着是在永巷里打扫的,扎踏实实是窝在墙根下听壁角呢。”
玄凌冷道:“戋戋主子那里有这个熊心豹子胆。慕容氏一贯狠辣,倒是朕小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