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道子道:“秦征此次是借着箕子冢的势,来向宗极门应战,他要摧毁的不但是宗极门的剑,另有宗极门的心!”

司马道子颇不平气隧道:“那是因为母后派出去的人都是饭桶,如果孩儿劈面主持,他秦征绝无机遇翻身!”

司马道子冷冷一笑,道:“皇兄,你我可否安稳,不在于阿谀王谢,而在于抑谢兴马!”

司马曜道:“宗极门那群老固执固然没用,但毕竟是我东晋的护国武宗,如果他们真的被秦征给挑了……”

“都在你掌控当中?那也一定。”李太后语出惊人:“秦征这孩子,当初他年纪小小、无依无靠时,也能斥地出一片新局面来,大出我料想以外,出谷以后,又持续两次打乱了哀家的算盘,逼得哀家不得不重新策划。哀家都掌控他不住,何况你?”

层层帷幕以后,模糊坐着一个贵妇人,司马道子跪下叩首施礼,帷幕以后贵妇人道:“平身吧,母子之间,拘甚么礼节。”这个贵妇人,便是当明天子的生母,大晋皇朝的李太后。

本来这“王与马、共天下”六子字,说的是一桩典故:当初五胡乱华,中原板荡,晋朝皇室在北方没法安身,只能在群臣的拥戴下驾临江南。可江南本是三国时孙吴的国土,司马氏在这里根底不深,加上方才失国,声望大削,眼看在江南也立脚不稳,幸亏有重臣王导统领一众士族,一方面与中原南渡的大族如谢家结成联盟,一方面与江南本土豪强如6家、沈家等达成和谈,这才稳住结局面。

司马曜道:“我听母后说,秦征背后已得桃源支撑,桃源的权势可不小。你可需求动用太学六门?”

李太后点了点头,又问道:“天都峰的事情,筹办得如何了?”

司马曜问道:“那甚么是大患?”

司马道子谨慎地问道:“如果母后感觉那‘真子’可有可无,不如就将他赐给孩儿吧……”

“开口!”李太后不等司马道子说完,便喝住道:“他再可有可无,也是你的骨肉同胞!这等残暴用心,你从那里学来的?”

“何必为他活力?”李太后悄悄一笑,道:“你生于帝王家,从小翻滚于诡计狡计当中,霸术用很多了,用心不专,错过了进于天道的最好机会,于玄武之道不免不纯,此生当代要比拼根底,是比不过他的。不过再如何说,他也只是‘伪子’罢了,被舍弃毁灭只是迟早的事情。”

司马道子沉吟半晌,俄然伸脱手指一弹,方才停在檐上的小雀回声落地,司马道子拈起小雀,手一挥丢到窗外,这才说道:“皇兄,实在谢安的话,也有几分事理。虽则苻坚是敌海内乱,秦征是玄门隐祸,但臣弟觉得,他们却还不是真正的亲信大患。”

司马道子这才起家,斥逐众寺人宫女,帷幕内李太后道:“天子有甚么说法?”司马道子说道:“皇兄的反应,都在母后料想当中。”

司马曜俄然抓住了司马道子的手,也抬高了声音,道:“好弟弟,非是我甘心。只是东南士族,都唯王谢马是瞻。你固然贵为司徒,我固然贵为天子,但如果获咎了王谢,只怕你我都不得安稳。”

凉意中天空洒下一阵细雨来,淅淅沥沥,黄山雨景本是天下一绝,但这时在山道当中的氛围却让人越感到清冷。

天子泄肝火的时候,司马道子并不开口,直到司马曜一番气愤泄完,司马道子才道:“皇兄,请谨言,谨慎隔墙有耳。”

司马曜欢心点头,想起一事,又问道:“传闻那秦征占了竟陵别苑以后,仍然一起向东南而来,现在打到那里去了?”

司马曜神采一变,道:“王导都已经变成白骨了!”

“这个,”司马道子道:“臣弟也自会考虑。”

司马道子凑到司马曜耳边一阵低语,说得司马曜面露忧色,脱口道:“官方俗谚说打虎亲兄弟,公然不错。一江东士族芸芸,但我所能依靠者,只要弟弟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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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道子说道:“秋坪、张伯宁二人,已经奉旨赶往天都峰,乘机行事。母后不必担忧,统统都在孩儿的掌控当中。”

“皇兄放心。”司马道子道:“此事我早有安排,不但秦征,就是宗极门,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话虽如此,”司马道子道:“但皇兄就甘心一辈子如此,以帝王之尊,对驰王谢大族唯唯诺诺?任由沈6诸族为所欲为?”

司马道子道:“已经逼近天都峰了。”

“这么慢啊,他倒也耐得住心性。”司马曜知玄武之士到了秦征这个境地,一日千里也不在话下。

司马道子忙道:“臣弟不敢。然只要皇兄指向那里,臣弟就往那里打!”

司马道子吓得跪下道:“孩儿知错了,请母后惩罚。”

他越说越是愤恚:“当初朕年幼即位,谢安辅政,这些年使得宇内清平,的确是他的功绩,但是朕已经不是当年阿谁孩童了,眼看即位已近十载,亲政也近六年,他谢安却还像当年普通,将朕当作黄口竖子!”

司马道子目光明灭:“那么,阿谁‘真子’呢?”

司马曜嘴角抽搐了一下,道:“现在苻坚虎视眈眈于北,桓家余孽占有荆楚上游。谢安偶然候固然可爱,但我们……我们还离不开谢安。他偶然候固然啰嗦了一点,但毕竟还是一个忠臣。”

李太后略黯然隧道:“师尊与诸贤所斥地的桃源,的确是世外乐土,但也因为过分安乐了,人在此中不免贫乏斗志。‘真子’在此中生长之慢,也是出乎我料想以外。也罢,也由得他吧,哀家布局已成,多他一个当然好,少他一个,倒也不拘。”

在王导的尽力下,东晋皇朝这才得以偏安,可也是以导致东晋天子威权旁落,自南渡至今军政大权一向掌控在士族豪强手中,乃至于天下间有“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马是司马氏,而王就是代表了士族联盟的王导。

鼓乐声自远而近,夙来寥寂的黄山空中渐渐热烈起来,就像有十几个大梨园一起吹奏一样。

司马道子告别天子,走出精舍没多远,便见一个宫女驱前施礼道:“司徒,太后召见。”司马道子二话不说,便朝太后寝宫而来。

司马曜大怒道:“朕贵为天子,宫中说话,还怕谁晓得!”

秋已深。

现在听了天子的话,司马道子低声道:“王谢,王谢!王导虽死,子孙还在。王家低下去了,谢家便接着把持朝政。他们江东名流望族,相互勾搭,这一波低一低,那一波又起来了。来来去去,从朝廷到处所,天下的实权都被他们揽了去。这朝政实权一朝不收回来,我们司马家,名为天子,实际上与寄人篱下的傀儡又有甚么辨别?”

天都峰庙门外的数千玄武人士大家翘,相互口耳传言,都道:“来了,来了!”

本来司马曜受乃母的影响信奉佛法,年初特地在皇宫当中立了一座佛门精舍,又供奉僧尼多少,此事遭到了大臣的非议劝谏,但司马曜却不肯服从,不料这时谢安又旧事重提。司马曜怒道:“敌兵将犯国门,这不是大事;妖人乱我护国武宗,已入我肘腋之间,这也不是大事。恰好朕立一精舍,供奉佛陀,就成了他谢安的芥蒂了?他这个丞相,到底是当来保国度安天下的,还是当来管束朕的?”

乍听“抑谢兴马”四字,司马曜忍不住双眼一亮,喃喃道:“抑谢兴马……抑谢兴马……”他将司马道子拉得更近,问道:“如何抑谢兴马?”

李太后在帷幕以后挥手道:“惩罚便免了,但今后此事不准再提!下去吧,好好主持天都峰之事。这一次,不要让那秦征再给我甚么不测了。”

司马道子抬高了声音,道:“‘王与马,共天下’——这才是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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