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走到广场正中,抱拳团团一礼,说道:“鄙人明教光亮左使,有一言要向天下豪杰分辩。敝教谢狮王昔年杀伤无辜,确有不是之处……”
丐帮帮众顿时大哗,数十人抢到传功长老尸身之旁。掌钵龙头从怀中取出一块吸铁石,放在传功长老眉心,吸出一枚细如牛毛、长才寸许的钢针来。
空智放下空如的尸身,说道:“请进!”不动声色的迎了出去。达摩堂剩下的八名老衲还是跟在他身后,于刚才一幕悲剧,竟如尽皆视而不见,全不萦怀。
张无忌回到明教的木棚中坐定,兀自神不守舍,模糊约约仿佛听那穿大红法衣的少林僧说道:“我说圆真师兄和陈友谅都不在本寺,贵帮定然不信。贵帮传功长老不幸丧命,敝派空如师叔已然抵命,另有甚么说的?”
张无忌见她容光抖擞,不见涓滴蕉萃之色,晓得她改过婚以来,日子必定过得幸运完竣、称心快意,才有这般津润。再看一脸蕉萃的赵敏,她分开家人后,跟着本身出世入死、餐风露宿,也不知哪一天赋气达用心愿、修成正果,反差也太大了点。
周芷若道:“殷老爷子一世豪杰,可惜,可惜!”
四名女尼施礼后发展,回身回出,飘但是来,飘但是去,可贵的是四小我齐进齐退,宛似一人,脚下更是轻巧翩逸,有如行云流水,凌波步虚。
周芷若万福回礼,说道:“不敢,张教主何必多礼?别来安好。”神采安静,也不知她是喜是怒。张无忌心下怔忡不定,说道:“芷若,那日我为了急于相救寄父,迟误了你和舒崇的大礼,心下好生过意不去。”
张无忌待峨嵋派世人坐定,走到木棚之前,向周芷若长揖到地,害羞带愧,说道:“周姊姊,张无忌请罪来了。”
空智身形一挫,绕到了达摩堂九僧身后,砰的一声,将左起第四名老衲踢了出来,跟着一把抓住他的后领提起,说道:“空如,本来是你,你也和圆真勾搭在一起了。”右手拉住他僧衣前襟往下一扯,嗤的一声响,衣衿分裂,暴露腰间一个小小钢筒,筒头有一细孔。大家尽皆恍然:这钢筒中自必装有强力弹簧,只须伸手在怀中一按筒上机括,孔中便射出喂毒钢针,发射这暗器不须抬臂挥手,即便二人相对而立,只隔数尺,也看不出对方发射暗器。
但大多数人都是用两把尺子的,对本身的那一把越松越好,对别人的则是越严越好,反差极大。
他一说这几句话,心中一动:“这半年来她功力大进,那日喜堂之上,连范右使这等技艺,也是一招之间便被她逼开。敏妹学兼各派之所长,更几乎被她毙于当场。而击毙杜百当、易三娘佳耦那日,更是……更是……想来凡是接任峨嵋掌门之人,她派中另有密传的武功秘笈。她悟性高于灭尽师太,乃至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倘若她肯和我联手,只怕便能攻破金刚伏魔圈了。”想到这里,不由喜形于色,说道:“芷若,我有一事相求。”
掌棒龙头悲忿交集,提起铁棒横扫畴昔,将空如打得脑浆迸裂而死。这空如和四大神僧平辈,辈分武功均高,只因被空智擒住后拿着脉穴,挣扎不得,掌棒龙头铁棒扫来,他竟没法躲闪。群雄又是齐声惊叫。
正混乱间,广场外俄然快步走进四名玄衣女尼,各执拂尘,朗声说道:“峨嵋派掌门人周芷若,带领门下弟子,拜见少林寺空闻方丈。”
众长老瞋目向空智身后瞧去,只见九名身披大红法衣的老衲都是双目半闭,垂眉而立,这九僧以后是一排排黄衣和尚、灰衣和尚,没法辩白是谁施的暗害,但是凶手必是少林僧,绝无可疑。法律长老朗声长笑,眼中却泪珠滚滚而下,说道:“空智大师还说我们冤枉了少林派,眼下之事,更有何话说?”掌棒龙头最是性急,手中铁棒一扬,喝道:“本日跟少林派拚了。”但听得呛啷啷兵刃乱响,丐帮帮众纷繁取出兵刃,涌入场心。
周芷若神采俄然一板,说道:“张教主,请你自重,时至本日,岂可再用旧时称呼。”伸手向身后一招,说道:“舒崇哥哥,你且过来,将我们的事向张教主说说。”
空智大声道:“各位豪杰明鉴,这位丐帮长老中了绝毒暗器,不幸身亡。我少林派可决计不使这等阴狠的暗器。”
这时候丐帮的掌棒龙头大着嗓子,正与一名少林僧争得甚是狠恶。张无忌与周芷若、李舒崇的这些言语,是在西北角峨嵋派的木棚前所说,并未惹人重视。群雄一向都在听丐帮与少林派的争论。
夏胄道:“不错。丐帮与少林派的梁子,暂请搁在一旁,渐渐计帐不迟,我们先摒挡了谢逊那奸贼再说。”掌棒龙头怒道:“你嘴里可别不干不净,金毛狮王谢大侠,乃明教法王之一,甚么奸贼不奸贼的?”夏胄声若洪钟,大声道:“你怕明教,俺可不怕明教。似谢逊这等狼心狗肺的奸贼,莫非还尊他一声豪杰侠士么?”
张无忌心念一动,想起了一件旧事:昔年他母亲殷素素乔装他父亲张翠山模样,以毒针杀死少林僧,令他父亲抱屈莫白。但天鹰教的银针与此钢针形状大不不异,针上毒性也截然有异,从传功长老的死状看来,针上剧毒似是得自西域的毒虫“心一跳”。所谓“心一跳”,是说虫身剧毒一与热血相触,中毒者的心脏只跳得一跳,便即停止。他早知史火龙是圆真所杀,又知少林群僧中隐伏圆真翅膀,以是发针害死传功长老,当是要禁止他说出圆真的名字。只是当时大家瞧着传功长老,乃至无人发觉发针者是谁。
周芷若道:“传闻谢老爷子沦陷在少林寺中,张教主豪杰盖世,想必已经救出来了。”张无忌脸上一红,说道:“少林派众高僧武功精深,明教已输了一仗,我外公不幸是以仙逝。”
在周芷若身后相隔数丈,则是二十余名男弟子,身穿玄色长袍,大多彬彬儒雅,不类别派的武林人物那么雄浑飞扬。
数百名少林僧无一接口,有的说:“阿弥陀佛,罪恶,罪恶!”
只见一个满脸虬髯的男人走了过来,抱拳道:“无忌大哥,你好。”张无忌听声音恰是李舒崇,凝目细瞧,认出公然是他,只是他大加扮装,扮得又老又丑,讳饰了本来脸孔,因而抱拳道:“舒崇,你本日唱的是哪一出呀?”李舒崇微微一笑,道:“无忌大哥稍安勿躁,等会儿自有好戏登台,现在还不是戳穿答案的时候。”
丐帮的传功长老只说得个“是”字,俄然间张口结舌,说不下去了。
空智神采惨淡,转头向着少林群僧,缓缓说道:“本寺自达摩老祖西来,建下基业,千百年来源世僧侣勤修佛法,精持戒律,虽因学武防身,致与江湖英豪来往,但是向来不敢作何伤天害理之事。方丈师兄和我早已勘破世情,岂再恋此尘凡……”他目光从群僧脸上一一望去,说道:“这枚毒针是谁所发?大丈夫敢作敢当,给我站了出来。”
忽听得司徒千钟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本日天下豪杰会合少林,有的远从千里以外赶来,莫非是为瞧丐帮报仇来么?”
掌棒龙头大声道:“殛毙史帮主的凶手是谁,丐帮数万弟子无一不知。你们想杀人灭口吗?哼,哼!除非将天下丐帮弟子个个杀了,这个杀人的和尚,便是圆真……”
峨嵋派众女侠却分歧丐帮般自行来到广场,直待空智率同群僧出迎,这才列队而进,但见八九十名女弟子一色的玄衣,此中大半是削发的女尼,一小半是老年、中年、妙龄女子。女弟子走完,相距丈余,一个娟秀绝俗的青衫女郎徐行而前,恰是峨嵋派掌门周芷若。
夏胄呆了一呆,才道:“歹人该杀,好人便不该杀。这谢逊和明教的众魔头一模一样,专做伤天害理之事,俺恨不得千刀万剐,食其肉而寝其皮。哼哼,姓杨的,俺瞧你也不是好东西。”他明知明教中短长的人物甚多,但本日既要杀谢逊为兄报仇,必将与明教血战一场不成,是以言语中再也不留涓滴境地……
掌棒龙头道:“你说圆真和陈友谅不在,谁信得过你!除非让我们搜上一搜。”那少林僧嘲笑道:“中间要想搜索少林寺,未免傲慢了一点罢?戋戋一个丐帮,一定有此本事。”掌棒龙头怒道:“你瞧不起丐帮,好,我先领教领教。”那少林僧道:“千百年来,也不知曾有多少豪杰豪杰驾临少林,仗着老祖慈悲,少林寺却也没教人烧了。”他二人越说越僵,眼看就要脱手。空智坐在一旁,却并不干预。
张无忌见她涓滴不露喜怒之色,不知她情意如何,本身每一句话,都被她一个软钉子碰了返来,当真老迈败兴。但转念一想,她与李舒崇拜堂结婚那日,本身和赵敏作为伴郎伴娘竟然双双拜别,当时她心中的难过,必定胜似本日本身的小小败兴,当下说道:“待会相救寄父,还望念在昔日之情,赐赉援手。”
杨逍昂然道:“我们行走江湖,过的是刀头上舐血的日子,活到本日,哪一个手上不带着几条性命?武功强的,多杀几人,学艺不精的,命丧人手。如果每杀一小我都要抵命,嘿嘿,这广场上数千位豪杰豪杰,留下来的只怕寥寥无几的了。夏老豪杰,你平生当中,从未杀过人么?”
峨嵋派中十余名女弟子霍地站起,个个柳眉倒竖,满脸喜色。
掌钵龙头忽地飞身抢在他面前,铁钵一举,叮的一声轻响,将一枚钢针接在钵中。这枚钢针仍不知从何方射来,但掌钵龙头一向全神灌输的防备,阳光下只见蓝光微一闪动,便抢上举钵接过,只要稍慢得半步,掌棒龙头便又死于非命。
空智吃了一惊,仓猝抢前,抓住他的右腕,竟觉脉息已停。空智更惊,叫道:“长老,长老!”看他颜面时,只见眉心正中有一颗香头大般的细斑点,竟是关键中了绝毒的暗器。
张无忌想说一句“抱愧”,但是一想到本身和赵敏还前程未卜,至于喜酒更不知从何提及,这两个字竟是说不出口。他叹了一口气,黯然走开。
当时天下大乱,四方扰攘,武林人士行走江湖,若非杀人,便是被杀,颇难独善其身,手上不带涓滴血渍者,除了少林派、峨嵋派多少僧尼以外,可说极是罕见。这山东大豪夏胄生性暴躁,伤人不计其数,杨逍这句话顿时将他问得哑口无言。
夏胄道:“哼,人都给他杀了,凭你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使能令死人复活么?”
张无忌听得周芷若到来,顿时想起那日的偷袭,偷眼向赵敏看去。赵敏也正望着他,二人目光长久地交换了一下,赵敏眼色中也暴露苍茫之色,心中暗自思疑那夜是否看错了。
每名男弟子手中都提着一只木盒,或长或短。百余名峨嵋人众身上和手中均不带兵刃,兵器明显都盛在木盒当中。群大志中暗赞:“峨嵋派甚是知礼,兵刃不露,那是恭敬少林派之意了。”
丐帮诸长老情知空智之言不虚,这等恶毒暗器,王谢朴重的少林派是决计不使的,但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有人发暗器偷袭,无一人能予发觉,此事之怪,实是不成思议。法律长老等均想,传功长老向南而立,暗器必是从南边射来,当时向南阳光刺眼,传功长老又表情非常愤激,乃至未及防备这等极度纤细的暗器。
张无忌对李舒崇极有信心,晓得他此举必有深意。他回过甚来,只见周芷若伸出皓白如玉的纤手,向李舒崇招了招。李舒崇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了,嘴角边似笑非笑,向张无忌道:“我和芷若结婚之日,请了你和赵敏做伴郎伴娘,只可惜你们被谢老爷子的事情轰动了。改天你们办喜酒,我们必然不会半途离场的。”
空智一呆,向掌棒龙头瞋目而视,心想:“你此人忒也莽撞,也不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