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荣嬷嬷忙打断她，抬高了声音，“现在太子是储君，谨慎隔墙有耳，真让人听了去，必给我们王爷添费事的。”
俄然，有人听到了丧钟，悠长的一声，隔着半晌，又传来悠长的一声。不消宣布天下，百姓们也晓得死的是谁？
正说着，外头小寺人一溜烟跑出去：“禀太妃娘娘，太子殿下驾到！”
在这里主事的是凤鸣宫的总管刘福，大小事件都由他来安排，太子和楚王一向未曾露面。
瑞太妃怔怔的，“那他如何不来见哀家？”
供桌上各式供品堆成尖塔，香烛的烟雾在半空环绕，熏得人有些浑浑噩噩的，白幡背面，羽士和尚念诵经文的声音源源不竭的传出来。
瑞太妃在养伤，一来对天子寒了心，二来辈分摆在那边，她不去，天然没人敢说闲话。伤的是左肩，用饭喝茶倒是不碍的，只是养优处尊惯了，一点皮肉伤也叫她受了大苦头。
瑞太妃嗯了一声，右手压在左手上，悄悄抚着漆红镶宝的护甲，慢声道：“请太子殿下出去。”
瑞太妃俄然在这一刻明白过来，她一向觉得大皇子墨容瀚念及她扶养过他的恩典，才对她高看一眼，让她暮年过得津润，本来不是，他和太子一样，是因为墨容澉的干系，因为要墨容澉替他们守江山，以是才对她好。
高升海跪在人群最左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倒不是哭天子，是哭他本身，皇后死的时侯，他做了白贵妃的虎伥，楚王如果要秋后算账，少不得拿他开刀，现在没动他，大抵是事情太多，还没顾得上，等大行天子发了丧，就该轮到他了。
瑞太妃没说话，半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之前的事都别提了，我们今后看吧，他如果肯给哀家机遇，哀家也情愿与他重修为好。天子去了，哀家能倚仗的只要他了，太子那小我……哀家之前帮着天子，太子对哀家必生了间隙，只怕他夹在中间摆布难堪，并且哀家总感觉太子那小我心机太重，看不透，澉儿跟在他身边，哀家总有些担忧，实在这天下事他打下来的，何必替别人做嫁奁……”
新主攻进了城，旧主当然只要死路一条。
嫔妃们哭得也是个个梨花带雨，真情实意，照东越的端方，她们这些前朝的嫔妃，没留过牌子份位低的能够放出去，留过牌子和份位高的，要么殉葬，要么在宫里枯死，都不是甚么好结局，特别那些生了孩子的，晓得太子容她们不得，怕是大行天子发丧后，下一波就该轮到她们，哪一回的宫变不是用血浇出来的。
瑞太妃虚抬了手，笑道：“一点皮肉伤，不敷挂齿，澉儿也是为了大局，哀家能了解，哪能受殿下如此大礼，让澉儿晓得，倒是要怪哀家拿大了。”
天子的梓宫安设在长身殿，灵堂安插得庄严寂静，门楣上挂着白番，挑着白灯笼，丧棚里人并未几，满是后宫的嫔妃和一些寺人宫女，文武百官一个也没来，这个时侯，谁也不敢来趟浑水，弄不好就得跟着大行天子去了。
这个认知让她内心五味杂陈，她固然生了墨容澉，却没养过他，也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到头来，她以为的好儿子，实在是头白眼狼，而她觉得隔着心的亲儿子，才是她暮年繁华繁华的依托，可惜她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先帝后都不在了，以他的身份口称儿子，这算是太子对瑞太妃表白态度了，今后定是和楚王一样贡献她，该有的繁华繁华，他不会比墨容瀚给的少。
“这话如何说的，太妃是长辈，长辈受长辈的礼本是该当，”太子坐下来，笑着说，“更何况此次攻城还扳连太妃受伤，实在是儿子们的不孝。”
平常天子大丧，必是要家家户户挂起白绸，大家着素衣，在家中焚香叩首，表示对天子的记念。可这回，谁也不敢带头着素衣，挂白绸，本来备好了过年的新衣裳，也不敢穿了，都站在各自的院子里，踮脚往外看，左邻右舍用眼神交换，最后看来看去，大师既没有挂白，也没有穿红，都穿戴平常衣裳，一脸茫然的对天发楞。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还是是艳阳高照的好气候，临安城大街冷巷，关门闭户，冷冷僻清，明天半夜里下了一场小雪，到早上，路面被白雪覆盖，除了偶尔有列队的兵士走过，留下一长串足迹，其他的处所皆是平整如新，看上去象平铺的红色地毯。
瑞太妃和荣嬷嬷对视了一眼，皆是一惊，荣嬷嬷忙替瑞太妃把衣裳清算好，拿了条小毯子搭在她腿上，低声说道：“太妃不必惶恐，有王爷在，太子必不敢对您如何样的。”
瑞太妃哦了一声，缓缓靠在软榻上，“他会住哀家的殿里，倒是让哀家没有想到。”
早上荣嬷嬷替她换了药，提及楚王昨夜歇在配殿，她非常不测，“王爷果然歇在这了？”
“当然是真的，”荣嬷嬷看她吃惊的神采，有些好笑，“莫非奴婢还诓您不成？”
“王爷一向担忧太妃，嘴上不说罢了，内心还是挂念着，昨日他也来看了您，只是站在外头，传闻您的伤不要紧，才拜别的。”荣嬷嬷开导她，“我们王爷是甚么性子，娘娘应当晓得的，苦衷重，豪情等闲不过露，奴婢说句不好听的，当初我们真是做错了，不管楚王妃是个甚么人，只要她能让王爷畅怀，现在她去了，王爷很多悲伤，太妃见过王爷了，他那副模样，奴婢瞧着实在难受。”
“局面刚安定，王爷诸事繁忙，等有了空，天然会来看您的。”
他没想过逃脱，上了楚王黑名单的人，那里逃得掉，轻举妄动，只要死得更快。
很快，太子就出去了，笑盈盈上前施礼，“太妃伤势好些了么？昨日三弟莽撞，我代他向太妃陪个不是。”说着拱手深鞠了一躬，显得相称彬彬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