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碧苔的两句话完整断了与欣瑶十年的主仆交谊,欣瑶答应她滋长爱情的种子,也答应她有小算计,也乐得成全她的心机,只是有一点,欣瑶绝对不答应这份算计到她头上。
碧苔喜及而泣,连连叩首道:“多谢蜜斯成全,奴婢情愿,三爷必然会留我的。”
李妈妈手上使了些狠劲,才把碧苔拉了出去。
碧苔的日子却要难些,顾氏常和言悦色的把她叫到跟前服侍,却不答应她出院门,又因着三爷那一番话始终郁结于心,没几日人就瘦了一圈。
李妈妈给微云几个递了个眼神。几个丫头心下明镜似的,纷繁簇拥着芳新到了外间。
淡月朗声道:“蜜斯,我与微云若做了对不起蜜斯的事,就请老天打个雷,直接把奴婢劈死!”
说罢,也不等欣瑶说话,冷哼一声,大步拜别。
蒋元晨利落道:“好办啊,得用的姐姐带着,不得用的,让母亲分到各房各院,春秋大的,要么配了小厮,要么打收回去,府里不都一向这么办的吗?”
微云与淡月互换了个眼神,只听微云道:“蜜斯,奴婢与淡月早就筹算好了,我们两条贱命,是蜜斯救返来的,这辈子只认蜜斯一个主子。等今后春秋大了,求蜜斯配个府里人,我们俩服侍蜜斯一辈子。”
芳新来之前蜜斯与她交代过,倒也不觉着甚么,安安份份在二太太院里当差,得空了则回听风轩与昔日姐妹说说玩玩,只等蜜斯大婚后跟着府里的船回南边去。
她很想对碧苔说爱情是不成靠的。是残暴的,是会让你粉身碎骨的;
欣瑶笑得有些古怪。
轻絮,梧桐均纷繁表示情愿与微云,淡月普通无二,欣瑶都让她们先起来了。
欣瑶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李妈妈,带她下去吧,今儿这事不准别传。”
微云几个丫头均冷静陪着流眼泪。
碧苔见三爷脸上有了笑意,遂大胆道:“蜜斯待我恩重如山。”
欣瑶叹道:“真是难为你了,等我出了门子,你就跟大太太的船回南边去吧,回了家安设下来给我捎个信。如有甚么难堪事,到老宅找福伯,他会帮你的。李妈妈,转头把芳新的卖身契还给她,再预备二百两银子给她带着。”
蒋元晨呼的一下子站起来,神采一沉,声色俱厉。
地上跪着的只剩下碧苔与芳新。
欣瑶点了点头,笑道:“你有这心,为何不早点与我说?”
蒋元晨惊道:“姐姐,这碧苔不是你身边得用的吗,不跟着你去萧府服侍,跟着我做甚么?”
欣瑶道:“李妈妈,你去看看三爷可在府里。他若在,让他顿时来一趟。”
与此同时,顾氏把跟着欣瑶到萧家的丫环名单正式定了下来,一等丫头是微云,淡月,轻絮,梧桐四个。二等丫头则是梅子,香之,桂华,晓荣四个,李妈妈又从院里挑了八个得用的小丫头一并带着。
碧苔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三爷,三爷,奴婢不是这个意义,奴婢!”
欣瑶看这丫头的模样,八成是动了至心,倒有些难办了。
欣瑶缓缓道:“既然筹算跟着我,就该晓得甚么事能做,甚么事不能做,你们可想清楚了?”
芳新泪如雨下,道:“奴婢舍不得分开蜜斯。”
碧苔一身桃红绫子袄儿,青缎背心,满脸通红,双手死命绞着绣帕,挣扎了半晌,才咬咬牙道:“蜜斯,奴婢不想去萧府,奴婢想留在府里服侍主子。”
“像这类背主的丫环,就该打出去,偏你还留着。我记得你叫碧苔吧。姐姐身边这么多丫头,就数你最爱打扮,想必是个心气高的。小爷我身边服侍的人多了去了,甚么时候轮获得你?再说了,像你如许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丫环,我可不敢用,也就姐姐好性,纵着你们,换了我,哼!”
欣瑶叹道:“碧苔,姨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你肯定你要走这条路吗?”
欣瑶叹道:“何必发这般毒誓,我自是信你们的。”
“姐姐!”
众丫环见蜜斯问她们此后的筹算。
她还想对她说,谁先动了情,当了真,谁就先输了;
李妈妈又怕生出甚么不测,特地把微云四个大的叫到跟前,语重心常的交代了一番,并指一指归云堂方向,咬牙道:“那两个,你们暗底下防着些,千万别让她们近蜜斯的身。”
欣瑶道:“弟弟,旁的倒也罢了,只是碧苔是我从老宅带来的,分到别的院里,我也不放心,弟弟,让她畴昔服侍你吧?”
蒋元晨神采乌青,偏过脸冷冷打断道:“姐姐,若无事,弟弟前院另有些事,先走一步,晚些再过来看姐姐。”
碧苔不料三爷有此一问,讪讪的说不出话来,扭捏了半晌轻声道:“蜜斯让我们自个挑去处,芳新想回南边,我就想服侍三爷!”
李妈妈背过身擦了把眼泪,上前扶起芳新,道:“蜜斯一辈子不问,你就忍着一辈子不说,真真是个傻的。”
这丫头长得斑斓,在听风轩也算得上出众,可忠厚却远不如当年的冬梅,莺归,就是连微云,淡月也比不上。
这一刻,蒋欣瑶从碧苔身上看到了爱情两个字,她感觉有些好笑,又有些打动。
碧苔照实道:“另有老母亲与哥哥,嫂嫂。”
李妈妈回声而出。
屋子里静了下来,欣瑶向来不是拖泥带水之人,直直道:“碧苔。你说吧!”
欣瑶打量着弟弟,不知不觉,竟已比她高出很多,且又生得这般好,怪道碧苔为了他,神魂泛动,情思不快。
她张了张嘴,毕竟是甚么也没有说。
顾氏旁敲测击表示了几次,便随她去了,只暗中叮嘱春兰看紧着些。
“服侍主子?”
不过是半盏茶的时候,蒋元晨就已坐在姐姐身边。
蒋元晨在这件事情的表示实在令欣瑶感慨,弟弟到底是大了,很多事情已经看得清楚,母亲与昊哥儿有他护着,尽可放心。
只见那芳新泣道:“蜜斯,奴婢家里另有双亲,弟弟和mm,跟蜜斯来都城三年,内心实在惦记他们,奴婢……奴婢想回家看看。”
欣瑶道:“碧苔,这件事情,不是我能作主,呆会我问过三爷再做决计。如果他肯留你,我便作主让你去服侍他,母亲那边我去说。如果他拒了你,我这里也不能留你,过了年,与芳新一道回南边去吧,你可情愿?”
“服侍哪个主子!”
“既然她待你恩重如山,她这会孤身一人嫁到萧府,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摸黑,你不在身边服侍着,帮衬着,偏要到我跟前服侍,是何事理?”
听风轩这一番周折瞒得了别人,瞒不过顾氏。第二日,顾氏借口秋水院人手不敷,把芳新,碧苔要了过来。
一个十五岁少女豪情的泥土里,滋长了一颗叫爱情的种子,她如何狠得下心把那种子连根拔下,然后狠狠踩上几脚。
固然面前这个女子的爱情里,带着些许算计与心机,欣瑶还是决定帮这个女子做个赌注。
欣瑶与李妈妈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
她更想对她说,这个世道,丫环喜好上了公子是件危及性命的事,投入与回报是不能成反比的。
碧苔猛的抬开端,道:“蜜斯,奴婢不肯意出去。奴婢只想服侍三爷,做牛做马都行!”
碧苔自打三爷进门,只感觉心跳如摆,手心渗汗,乍听三爷这般说,不等蜜斯开口,忙道:“三爷,奴婢不肯意分开蒋府,蜜斯让奴婢挑个主子,奴婢跟三爷熟,想到三爷跟前服侍。”
芳新见蜜斯不但允了她出府,还这般为她着想,回想到蜜斯这些年对她的好,芳新拜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欣瑶笑道:“有件事想与弟弟说,昨儿老太太送了两个丫环给我,你看看我这院里,统共就一个主子,下人倒是一大堆,也不能都带去萧家,弟弟,你看要如何办!”
蒋元晨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把面前两人的皱眉看在眼里,点头笑道:“我姐姐待你如何?”
蒋元晨莫名其妙的瞧了瞧地上跪着的碧苔,道:“姐姐叫我来有甚么事?”
碧苔狠了狠心,又羞又愧道:“蜜斯,奴婢情愿服侍三爷一辈子。请蜜斯成全!”
她道:“你故乡另有人?”
李妈妈亲身把人送到秋水院,在二太太耳边轻语了几句,从怀里取出两个丫头的卖身契及四百两银子递给边上的春兰,归去交差。
碧苔瘫倒在地上,两眼无神的看着门口,一脸茫然。
她用心道:“碧苔,你到三爷房里服侍,春秋大了一样要放出去。”
碧苔滴泪道:“蜜斯,奴婢不想当姨娘,奴婢只要能跟在三爷身边。就是当个粗使丫头,奴婢都情愿!”
欣瑶微微叹了口气,敢情这傻小子一无所知,还未开窍。
碧苔的脸更加红的短长,只低着头。不说话。
李妈妈未推测碧苔竟然真敢把话说出来,刚想喝斥,却被欣瑶一个眼神止住:“碧苔,你要我如何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