伉俪俩说了些闲话，歇下不谈。
俊朗男人靠近，轻道：“母亲，我免得。他若认出我，我便真相相告。那位现在病入膏肓，太病院日夜守着，不出一个月，必然……”
蒋欣瑶来不及感慨，便被莺归扶回了船舱。刚入船舱，热茶、热点心已摆在案头。蒋欣瑶一口热茶下肚，心下感慨这丫头，现在越来越温厚知心，很有几分冬梅的品性！
蒋宏生则亲扶老太太进房。服侍着老太太上了床，便坐在床前把这几个月复仕后朝廷的意向，及与侯府的走动一一奉告老太太。
三间正房。摆布各两间耳房，院中石子漫成甬路，庭前栽着数枝桂树及芭蕉，院墙爬满枯草黄藤，牵藤引蔓，隐于夜色中。
人啊，公然是最喜新厌旧的植物！
后花圃亭台楼榭，廊回路转，环山衔水，曲径幽台，别有一番洞天。
大年三十，二房诸人聚在老太太正房，祭过祖前后，吃了顿丰厚的年夜饭，略说了会闲话，便草草的散了去。
晃闲逛悠行了二十多天，腊月二十六。船行至通州船埠。连续几日侯在船埠的蒋家仆人远远见自家的船只缓缓驶来，忙派人快马加鞭通报给二老爷。
蒋欣瑶趁着月色，打量着自个的院落。
……
蒋宏生大开金柱正门，迎母亲。老婆，后代入府。世人周车劳累，寒喧几句，便由府中管事引着往各自院中安设。
周姨娘居西路青山院，蒋元航，蒋欣珊。柳姨娘分家此中。
老太太听罢，沉吟不语。
风吹叶落，寒月如雪。
此次进京，蒋欣瑶干脆把老太太安设在她院里的几个不安份的丫环，找了借口留在姑苏府。老太太当时正忙着与姑苏府要好的几个世家饯别，顾不上别的,等晓得此事时，船已行出姑苏府百里远。
妇人双手紧紧的抓住儿子，哽咽道：“阿远，你是说，我们的老铺子……”
老太太仍居归云堂，正面五间上门。皆雕梁画栋。
莺归上前帮蜜斯笼了笼披风，笑道：“奴婢可向来没见太蜜斯还会有希奇的东西，那些个玉啊，宝的，蜜斯从小到大就没奇怪过。”
男人拉着妇人的手，安慰道：“母亲，您先别急，这事我也是前儿个方才听六皇子提及。当年父亲回老宅，带了二哥的远亲女儿，也就是府中四蜜斯蒋欣瑶，时年六岁。不知为何，父亲临终前把翠玉轩交给了她。现在翠玉轩已改名瑾珏阁，在姑苏府，金陵府，扬州府都有铺子，买卖极好。母亲，我估摸着，都城的老铺子怕不日就要开业。”
欣瑶在接下来日子终究体味到了墨客崔颢当时写下这两句诗的感慨。激烈的时空感及两岸的美景一度让她镇静不已。然再好的美景，也抵不过一日复一日的相看。就如同貌美的女子，刚娶回家时，爱不释手，日子长了，看着也不过尔尔。
……
灰衣年青人放下药碗，坐在床沿，道：“母亲，二十六到的都城，都安设下来了，住在正阳门内，宅子原是周氏的嫁奁，补葺一新，改名为蒋府。二哥几月进步京，就到本来我们住的小宅子里探听过我们。”
顾氏居东秋水院。蒋欣瑶，蒋元航，蒋元昊分家东路各个四合院。
妇人惨淡一叹：“阿远，母亲定会留着一口气，看着他们遭报应。”
宴毕，欣瑶让李妈妈拿着事前预备下的红包分发给世人，连带着洒扫的小丫头，浆洗的婆子，大家均有份。听风轩一时候欢声笑语，皆大欢乐。
欣瑶垂垂失了兴趣，加上寒冬腊月，越往北行，气候更加酷寒。蒋欣瑶只愿闷在舱里，看着闲书，做做针线，陪着两个弟弟说谈笑笑。
男民气中酸楚，脸上却笑道：“母亲，恰当的时候，我定会安排你与四蜜斯见上一面。上头那位忍了好久了，只怕过不了一年半载，就要脱手。到时候，我们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母亲放心，我已经同六皇子说过了。儿子只是猎奇那四蜜斯，小小年纪把父亲交代的事，打理的井井有条。传闻蒋全，蒋福只听她行事。”男人清眸淡笑，俊眉微蹙，烛光下一张脸夺星月之华。
妇人大惊失容，颤着声道：“是他……果然是他，他如何进京了？快说，那铺子有了甚么动静？”
“阿远，我们无根无依之人，能活着已是老天保佑。无时不报，时候未到，看老天饶得了哪一个。母亲不求你大富大贵，只盼着你早日结婚，给徐家留个后。”
蒋欣瑶回了院子，便与李妈妈，莺归，淡月，微云，碧苔，轻絮，芳新，梧桐几个丫头在大炕上安设一张花梨大圆炕桌，团团而坐，桌上置了酒菜，糕点，主仆几个你来我往，几杯酒下肚，话便多了起来。
蒋宏生想着这半年来的日子，心下很有感到。
俊朗男人轻咳一声道：“大仇未报，儿子不想立室。母亲，有件事一向没跟您说，翠玉轩关了几年，几个月前，有了动静，儿子着人刺探过了，筹措的人是全爷。”
“母亲，应当是的。江南离都城甚远，又是那位的天下，六皇子人手有限，有些事也只刺探了个大抵。现在他们到了都城，母亲，你看，我们是不是……”
离过年只三天时候，蒋府世人既要忙着清算行李金饰，又要筹办过年龄宜，个个累得筋疲力尽。
秋水院里，蒋宏生搂着方才欢愉过的老婆，心对劲足道：“盼星星盼玉轮，终是把你们盼来了。你都不晓得，只我一人在这大宅院里，日子过得实在有趣。身边便是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
顾氏顺理成章的接了管家大权，安排调剂人手，忙得脚不沾地。
蒋欣瑶不及细看。便进了卧房，见帷帐，锦被均焕然一新，耐不住困，扑倒在床……
都城南边一座深宅大院内，一妇人半倚在床头，纤纤玉手接过儿子递来的汤药，皱着眉饮了半盏，递还给床前之人，轻道：“阿远，蒋府的人都安设好了？”
妇人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擦了擦眼泪，思虑道：“不必轰动他们，远远看着便可。机会到了，自会相见。请六皇子帮手公开里照看些。匹夫无罪，怀壁有罪，都城藏龙卧虎之地，不得不防。”
男人面露悲色，道：“母亲，都是儿子无用。”
“你父亲看中的人，岂有不好的？这一辈子，是我扳连了他，让他……如有机遇，我想见见那位四蜜斯，你父亲在老宅那几年，她最清楚不过。”妇人刚止住的眼泪复又落下。
蒋宏生一听这话，就似整颗心都沐浴在阳光下，暖到不可。权力这东西对男人的腐蚀，就比如吸毒上瘾，难以戒断。实在他也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
顾氏推了男人，笑道：“我倒感觉二爷这半年来日子过得清闲安闲。往南边的手札也简省的很。老太太非常抱怨了几次。”
妇人眼眶含泪道：“阿远，不成妄言，把稳祸从口出。你放心，我的身子，我心中稀有，这一天，我等得。”
现在听风轩上高低下都是欣瑶的人，这让李妈妈几个颇感轻松安闲，除夕夜突破主仆尊卑，团团聚圆吃了顿年夜饭。
顾氏玉手重抚男人胸膛，柔声安慰道：“高官也罢，厚禄也好，都比不得一家人平和安康来的首要。便是你明日去官隐居，我也只随你的意。只是二爷志向高远，满腹凌云，岂是能闲闲度日之辈？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且先把这几年熬畴昔，我们再做筹算。”
欣瑶回过神，幽幽叹道：“长这么大，头一次坐船，总有些希奇，站一会就归去。”
莺归不觉得然，“我这点子本领，还不都是蜜斯教的？蜜斯，外头天冷，我们先回舱里和缓和缓。船上的日子长着呢，有的是时候奇怪。”
……
“你那里晓得，都城宦海枝枝蔓蔓极其庞大，我一个初来乍道的，除了兢兢业业，勤勤奋恳外，别无他法。即便如许，还总感觉如履薄冰，大有力不从心之感啊！”
“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在南边寻个肥差，陪着你们闲闲度日。”
妇人苦笑道：“蒋家二老爷，倒是个驯良之人，你们同朝为官，迟早会遇着，见了面，万不成失了长幼之礼。当年要不是他，我们母子二人早就是成孤魂野鬼了。”
青山行不尽，绿水去何长。
夕照时分，蒋府二房一世人便到了正阳门里的蒋府。
欣瑶被那几个大丫头多灌了几杯水酒，由着莺归搀扶到床上，似醉非醉间，听着外间的笑声，沉甜睡去。
欣瑶眼波流转，娇嗔道：“你蜜斯我，奇怪的东西可多了，莺归丫头做的美食就是此中之一。”
……
都城蒋府坐北朝南，占地颇大，府邸修建分东、中、西三路，由多个小巧精美的四合院构成，门庑深广，各院仍因循姑苏蒋府之名。
蒋宏生见老太太连日坐船，神采蕉萃，疲态尽现，早早的退身拜别。
莺归仓促找来，见蜜斯衣衫薄弱**在船头，神采哀伤，忙把手上的披风笼在欣瑶身上，抱怨道：“大冷的天，船上风又大，蜜斯身子弱，可禁不起，着了凉如何使得？二太太又该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