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嫌她先前说话太肮脏,不肯接她的话,只拿眼睨了中间的云莺一眼,打发她去接话,“劳姨奶奶操心,只女人现下吃了安神药,正要静养。怠慢之处,还望姨奶奶多担待。”

鸳鸯横了她一眼,也笑着给啐了归去:“现在我可算看明白了,林女人原是个风雅的,满是你们这些小蹄子拿张作乔的,坏了你家女人的名声。我偏吃了,心疼死你。”

鸳鸯却不是个怕事的,可今个儿她倒真有点心虚:她本也是纱织求过来讲情的,却不知那纱织一事托了两人,那一个偏又是不着调的赵姨娘。到了现在这境地,鸳鸯只光荣自个儿没开口。自不会去趟这混水。

写得慢,好歹也出了一章,各位大大新春欢愉!

黛玉听了只笑,推了推月梅道,“还不端畴昔让鸳鸯姐姐尝尝,没得苦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贾珍得着信儿,满面伤痛地依着个小厮同了宝玉迎出来给贾母见礼。待到得正堂,因不见尤氏,贾母问将起来,说是哀痛过分,震惊了旧疾,现在竟是起不得身。贾母听了,少不得又亲往内宅里看望了回。尤氏病得沉,强撑着伏在床上给贾母见礼,却被贾母一把抱住,两人对着哭了一回,惹得刑、王两位夫人并一众姐妹们俱都抹了回泪。

房里世人皆笑看她二人辩论,娴雅坐得稍远,忽听房门前人声喧闹,未及小丫头通传,就见那门帘一挑,出去小我,一面出去还一面抬脸挑眉地回往门口的小丫头,大声道:“不过是自家人串串门,那里就轮得着你们这些小浪蹄子拿乔作势的讲甚么端方,我在这府里讲端方的时候,你们这些贱蹄子还不知在哪个娘胎里呢。”

到底这是贾府,连老下人都是要宠遇的,更别说姨娘这不上不下的“半个主子”,大小也算个客。是以听她这般一念,没得黛玉发话,丫头婆子们一时倒不好开口驳她,平白让她七七八八又念了好些个言语。

一句话紫胀了赵姨娘的脸。钱嬷嬷也不欲黛玉再获咎人,忙唤了人将赵姨娘扶了出去。

1、有大大说走了袭人,来了鸳鸯,戏份只怕就欠都雅了,实在大师能够看看鸳鸯除了断发明志这个好处外的其他面:如她包庇司棋,偷拿贾母财物,虽看着有情有义,可到底不是为人友,为人仆的本份。

那赵姨娘也不等人接话,已自干脆道:“这话也不但我说,我们家金翠本是最细心的一个,常日里如果她在林女人身边,林女人现在也不会病成如许……”

黛玉点点头,“倒忘了这茬儿,原是我的错,却让纱织多在我们屋里过了两日病气。你就该早早回了我,先将她挪出去才是,到底身子要紧不是。现在赵姨娘既是她亲戚,无妨先请畴昔陪她说说话,也好提提精力的。”

黛玉却待她喊完,懒懒道:“我倒头回传闻姨娘也算端庄亲戚。这自家人三个字我可当不起。”

“为我病着,这一屋里已是一股子药味,只怕连好人都给熏坏了,她那么个病人,更是难捱。前个儿我就让你去禀过二嫂子,叫纱织她父母来挪她出去养病,怎地现在还让她在屋里熏着?”

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虽是隔房又隔辈,于老太太而言,想来多少还是有些感慨。静日里也不让黛玉陪,尽管招了大哥的嬷嬷们叙话。黛玉长日无事,被王、钱两位嬷嬷带着一屋子丫头婆子管得死死的,按点吃、定时睡,终究证了然不但表情能够影响身材,身材反之也是能够影响表情的——黛玉不知不觉从难事悔怨等等的情感中缓了过来。脸上倒也有了两分赤色。

因见着尤氏如此,贾母少不得要过问下宁府里现在谁在理事。闻说竟是凤姐在主持,不由也是一惊,忙招了来问。虽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又有贾珍力求,宝玉扭在一旁作保,到底不放心,好歹又咛嘱刑王两人多多照看。

赵姨娘的脸立时就一白。

天气渐亮,记念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了,贾母见世人一面忙着府里高低一应事体,一面还要用心阿谀她,也不欲招人嫌,只又上了回香,遂带了尚在病中的黛玉先回了府。

黛玉有些腻烦这养神的药,吃过一刻先人老是昏昏沉沉地,不大精力——可在这府里过日子,凡事未几想一想,又如何过得下去?光先头里鸳鸯那句话她还没揣摩明白呢,这会子又添上赵姨娘这些子闲气。不过是晓得老太太这两日身子乏,自个儿不好拿这些小事去烦她白叟家,是以就捡着这么个时候来挑事儿罢了:这几年来,不是没有丫头求去的,在那几个月里也不但纱织一人躲将出去的,要返来的也有,偏她一人闹得最凶。现在冷眼瞧着,不但脸皮厚,手腕也好,真真还是小我物了。可惜,她这里庙小,容不下大佛……

这赵姨娘是二舅老爷贾政的跟前人,因身下立着三女人探春与环哥儿一对后代,原较其他姨娘多了好些面子。可惜她自个儿却不大醒事,眼浅心窄,偏疼调嘴弄舌,又是个舍得下脸面,放得出泼的货品,倒使得平日里世人都远她三分,她却只道人家那是敬她,心下对劲不已。现在听得那小丫头竟在门口同她回嘴,且又一张嘴直指她的出身,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赵姨娘那里肯依,叉着腰骂骂咧咧地就要再出去同那小丫头实际。

这就是劝辞的话了,谁知赵姨娘浑不在乎,倒是笑道:“自是该担待的。你们也尽管伏侍林女人去,不必答允我,只叫金翠来陪我就是。我前个去我表弟家,听他说金翠上月里回了这屋,却一向没得着差事,想来定是闲得。”她嘴里的金翠,就是黛玉房里的纱织了。

……

月梅气得笑,将匣子顺手撂在几上,撇嘴道:“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少本领吃得我心疼。”

这日黛玉正靠在湖绿拼花的大迎枕上蹙着眉喝药呢。听得帘外小丫头唤“鸳鸯姐姐来了。”时,就欲搁了未喝完的药碗,被钱嬷嬷瞪了一眼,方才不情不肯地重又端起来两口喝完,吃紧漱罢口就伸手去取蜜汁红枣。看得才进门的鸳鸯只笑,“瞧着林女人这般架式,连我都觉着嘴里发苦了。”

谁知黛玉的话还没有完,“对了,纱织的病可好些了?这一病,也有好些日子了罢?”

赵姨娘这才想起贾母之威,不由心虚起来,借着茶盏遮了回脸,方拿绢子出来抹了抹脸,笑道:“瞧我这性子……原是今个儿有空,特地来瞧瞧林女人的。林女人身子可大好了?早就想过来瞧瞧女人的,总也不得闲,好轻易今个儿清算完你舅老爷的冬衣,得出这么刻儿空来,就紧着过来瞧瞧。”

她这话一出,有那聪明的就明白了:这是为纱织撑腰来的。

“钱嬷嬷,”黛玉淡淡地开了口,“赵姨娘原说是来看她自家人的,你派个丫头带她往背面房里寻纱织去就是,何必将她担搁在这里。”

月梅就笑着将匣子往鸳鸯身前递,啐道:“没见过这么没皮没脸的,来瞧人的却甚么也不带,尽管变着法儿地讨吃的。”

赵姨娘忙插嘴道:“林女人的药自是好药,多闻两日这药味,那丫头的病不消治都能好,那里还用挪来挪去的。”

老太太既发了话,刑、王两位夫人说不得也要做做模样,日日往东府里去,迎春与探春自是要相随的,李纨帮不得别的,照看下小姑子们自是要的。惜春本是东府的女人,现在更是日日陪在她嫂子身边,是以内宅里一时只余下贾母与黛玉一老一小这两个不管事的。下人们少了管束,倒较常日还欢愉些。

偏赵姨娘回过神来仍不罢休,尤道:“林女人说得甚么话,我原说过来看你的,你却将我支到下人房里去,倒是要给我没脸么。好歹我也是你娘舅屋里……”

“已有七八日了。”

门口婆子们忙上来相劝,屋里那一对拌嘴早就停了下来,俱都望向这边,偏赵姨娘尤自骂个不断。云莺瞧着黛玉面露不耐,不由道:“姨奶奶且歇歇罢,这会子老太太想也睡起来了,没得叫她白叟家晓得了,大师都败兴。”

黛玉脑筋沉,也不计甚么,只图痛快,转头又来瞧鸳鸯,一并问道;“平日你们也是好的,可要一起去瞧瞧?”她那句丫头们拿乔作张坏了自个儿名声的话黛玉但是揣摩半晌了。既想不清,干脆不想了。

钱嬷嬷也不睬她,自回黛玉道:“琏二奶奶现在一并理着东府里的事,平日里不大在府里,昨个儿晚间方寻着机遇禀过,本日过去内里寻她老子娘去了。”

东、西两府住得近,贾母一行自是来得是早的。但见东府正门大开,门前白幡高举,门内素灯成行,披麻带孝的各色人形在暗淡的灯影间一隐一现地穿行,高凹凸低的哀声更是不觉于耳,恰是贾族宗妇新丧,阖府记念之景。

帘开处,两个小丫头见屋子里有人瞧过来,不由都缩了归去,只要一个只不平气,在内里咕哝道:“赵姨奶奶原是最懂端方的,却怎地不等我们通传挑帘就直直地往屋里冲呢,莫非赵姨奶奶平日在二舅老爷屋里守得就是这个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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