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的由来若无人细究,薛家住住还则罢了,总归梨花皎皎,贺咏者众。可“梨香院”如果“梨园香”,纵是薛家是商户出身,也是丢不起这个脸的。黛玉想得明白,别人自也能想得明白。据传薛舅姨隔日在王夫人房里呆了大半晌,也不知这两姐妹如何掰扯的,薛家就借着“现在府上动土建宅的,我们住着实在给亲戚添乱……再则娘娘返家,外姓人住在府里,到底多有不便……”为由,搬离了梨香院。却又未曾将自个儿家的宅子清算出来住,还是由王夫人安排着在贾府后街上安设了下来……

也只要宝玉这个白痴,只惦记人家的燕徙宴罢……

宝玉点头应了。

黛玉自打生辰出了小戏那事,待她更加没好脸,纵是接话,也是半嘲半讽的多,“……这里里外外的事是做不完的,可身子只得一个,你也该谨慎保重些,若真的半道上累病了,这泼天的繁华、天大的功绩可就便宜别人了……”至于凤姐听不听的懂,留不得住阿谁能够的孩子,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这话看似闲谈,细品起来却很不是味道:贾家行武出身,荣公暮年哪来的雅性“养静”?这梨香院偏居内院一隅,又另有门可对外出入。如何看,都是一个老不修花天酒地、养角捧戏的好去处。想来贾母当年做媳妇时,没少为这处“养静之处”烦心罢。

黛玉却不睬他。候他出了门,就唤丫头们清算洁净,自却回屋躺下,将绢子掩了面,就轻叹了口气――这位爷的心态才是普通的少年罢,整日里愁的乐的,也就是眼面前的那点儿事。似她这等多思多虑,偏又总揣摩出个以是然来的,才是变态罢……

事有变态即为妖,贾母人老却不胡涂,情面夙来练达,要黛玉信赖贾母这段让薛家尴尬的话是偶然中说出来的,她是打死也不信。她倒觉着,外祖母这么做恰是为了她上复生辰受的气:上一回王氏她们说她象个小戏,这一回贾母她白叟家就直接奉告她们住的是“梨院”,就是伶人――打狗还要看仆人,贾母纵是不为她这个外孙女,也得为着她自个儿出这口气罢,这般明着损了她这个外孙女,王氏可曾真将她这位“老祖宗”看在眼里?她要真不脱手,这府里只怕就真该姓“王”了。且薛家住的院子说来还是王氏安排的,摆布闹起来,她们也怪不着别人。且厥后,贾母亲身叮咛下去,除了安设那些小戏,又将府里的先时买的伶人们,现在不过是些老婆子了,也都安了出来做教习,实打实坐实了“梨园”的名,可见是连里子都不给薛家留了,嗯,或者说是不给王氏留了――贾母已是这般行事,若她真与湘云去贺,只怕薛舅姨定会当作贾母派过来请愿的罢,这但是要赶狗入僻巷的节拍,千万要不得。

不过薛家纵是被贾母一句话逼出了贾府主宅,却仍愿与贾府那些旁枝偏房挤在一处,也不离了贾府自回自家,似这般牛皮糖般粘着贾府不放手。其脸皮厚度也算是叹为观止了,想来似这般在娘娘即将回府探亲的前期分开,半点好处不能得着,这丧失倒是比面子重的多了,且这府里不是另有个王氏么,倒真不愁寻不到机遇,得不着好处……

宝玉扯扯绦带,笑道:“还是mm想的殷勤……我且瞧瞧太太去,你若无事,等我返来再说说话罢。”

这府里连小尼姑小道姑这等只念佛求道的方外人都安设不下,恰好小戏们就能安设进府了?再则这府里正动着土呢,如何就得把小戏们安设进府呢?且哪儿安设不了呢,偏就巴巴地将亲戚赶了,将梨香院给腾出来安设?――不过是老太太前阵子论起买小戏的事发了句感慨,“……这些身材呀、口齿呀我却不算是懂的,当年你曾祖父活着时才是里手,他白叟家是极爱听戏的,暮年非常采集了几个名角养在家,那梨香院里每日里咿咿呀呀地,极时热烈,啊,梨香二字恰是由此而来……”

这话说得世人都笑了起来,宝玉倒也搁开手去。宝钗见他听劝,趁热打铁又道:“我们闹了这半晌也该散了。还不晓得阿姨那边忙成甚么样了呢,你如故意,一会子瞧瞧她白叟家去,给她道声辛苦,也是你的一点孝心不是。”

黛玉瞪着眼瞧了他一晌,嗤笑一声道:“这可实是醉了――若只是你去,还可同那些粗老爷们在外间姑息坐坐,如果我同云mm去了,薛姐姐可说了家里还充公拾妥呢,但是叫我们坐哪儿呢?她本日道了一日的辛苦,可见于你是对牛谈琴了。”

这日以后黛玉倒是如嬷嬷所愿,再没惹出甚么事来,每日里大半时候都陪着贾母抹牌、读书、打双陆,再不然就同云莺一道揣摩些炊事与贾母享用。凤姐偶然累得很了,也半真半假地打趣她两句“还是林mm无能,即得了孝敬的名声又得闲。”

一时世人散去,宝玉就着晴雯的手浓浓吃了盏茶,方才欲提脚往王夫人处去。却又想起一事来,回身寻到黛玉道:“也是我痴了……我们明儿早早接了史大mm,再一并往薛姐姐家里顽去不就好了?”

探春嗔道:“你只动动嘴,也不管别人乏不乏,再说了,我们这边一解缆,少不得又是一大群丫头婆子跟着,太太那边得着信儿,没得又要操回子心。”

宝钗也笑道:“我可劝你别去受那份罪。你是没打那边过――别说赏花了,凡是离得近些,就听得那起子老嬷嬷们扭着把老嗓子矫饰,别说你了,就连我也受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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