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太太说的这番话,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并非第一次听到,早在两年前,林蜜斯刚丢时,他们便听金老太太说过一遍。

金家这些年虽说有日暮西山之感,但如果林安儿还在府上,皇后娘娘定会网开一面。金器的皇商不比粮商盐商,后|宫不干政,但给宫里选定一家打造金器金饰的商家,皇后娘娘还是能全权作主的。

沉吟半晌,三老太爷终究开口了:“嫂夫人,我兄弟二人前来,并非是见怪玖哥儿,玖哥儿有病,这也怨不得他。眼下当务之急,我们需商讨个万全之策,不如把金刚经的事前放一放,动用吵嘴两道的干系,寻觅林家蜜斯。只要找到林家蜜斯,皇商之事也便定下七成了。”

四老太爷看一眼三老太爷,见他并未有贰言,便道:“昔日铁鹰同我有过几面之缘,明日我便让人送拜贴畴昔,还望他不要拂了咱金家的脸面是好。”

金老太太似是成心,又似偶然,对金玖道:“玖哥儿,你找媳妇有何事?”

以是这才有了临时由金老太太把持金家,待到金玖长大后交代的事,可看看面前的金玖,三老太爷除了感喟也就只要感喟了。

中间的小丫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招来周氏一记眼刀子,吓得赶紧用帕子捂住嘴。

当年金炳文身故,金玖只要六岁,金炳文的两位同父异母的兄弟都已成年,金炳善也已三十岁,族中便有人力主让金炳善接掌买卖。是三老太爷决然回绝,金家上百年的基业,哪一代都是由长房长孙领受金刚经,到了现在,更是不能坏了祖宗的端方。

“找媳妇,找媳妇。”

金老太太嘲笑:“说得轻易,如果如许便能找到,两年前就已经把林家蜜斯找返来了,还用如许犯难吧。”

金家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便像本日一样来找老太太商讨,如若金家能和勇猛伯府林家成了姻亲,对金家有百利而无一弊。终究,金家趁着林家属报酬了袭爵争得头破血流之时,以夫家的名义将年方两岁的林家蜜斯接到金家扶养。

林家蜜斯安儿与金家的长房嫡孙金玖自幼订婚,林家虽是武将册封,但军功骠著,金家是巨富之家,但并非皇商,这门婚事算是攀附。林钧与金玖之父金炳文幼年经常在一起玩耍,早就订下这桩后代婚事。即便厥后两家身份相差甚远,林钧仍然将女儿许配给金家做媳妇。

提及来就是童养媳,如若林钧佳耦还在,是千万不会把这么小的女儿送到夫家的。但眼下林家乱成一锅粥,林家蜜斯林安儿就成了烫手山芋,各房争着要,谁都晓得,林安儿由哪房扶养,爵位也便落到这一房头上。林家长辈手心手背都是肉,恰是不知如何弃取之际,金家来接人,干脆顺手推舟,你们谁也别争了,林安儿由夫家扶养成人,及笄后再结婚圆房。

林安儿固然丧父,但还是爵府嫡长女的身份,而金玖却已是个傻小子了。现在金炳文和林钧都已经不在人间,林家属侄袭爵以后,这门婚事说不定就不做数了。

金老太太悄悄嘲笑,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她对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道:“三老爷四老爷,你们看到了,玖哥儿也想找到林蜜斯呢。”

四老太爷一向没有说话,闻言干咳一声,插口道:“听闻名捕铁鹰回到都城了,如果能搭上干系找他帮手,这事便就不难了。”

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眉峰微蹙,这是甚么场合,那里有你说话的处所。但他们是叔公公,自是不好劈面斥责侄媳妇,金老太太手里端着雨过天青的茶盏,正在轻抿,不动声色,任由周氏在长辈面前卖乖而置之不睬。

金家是买卖人,算盘打得叮当响,但是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出林安儿竟然在光天化日下走丢了!

“咦,小丫头,你给本少爷找媳妇,本少爷赏你吃猪肉。”正在一旁抓果子吃的金玖却俄然跳过来,跑到周氏面前,他嘴里说的“小丫头”,明显是指的婶婶周氏。

一向没有说话的周氏忍不住插嘴:“老太太、三老太爷、四老太爷,媳妇儿的娘家兄弟也在都城府衙里供职,和这位铁名捕是同僚,不如我让他也帮帮手。”

这就是金玖,他已经十三岁,个头也已经不矮,乌黑的头发梳成男童常见的两个小髻,可却又插了两颗拇指大小的金珠子。身上是大红色夹袍,中秋已过,却仍如夏季里那般敞开着,暴露内里绣着鲤鱼跳龙门的肚兜,脖子上挂着只巨大的长命金锁,脚上是一红一绿两只分歧色彩的鞋子。原该白净漂亮的小面庞上拖着两条青鼻涕。

林安儿在金家住了不到一年就丢了,丫环婆子一口咬定是金家大少爷金玖弄丢的,而金老太太也是如许以为。

三老太爷叹了口气,这就是金家将来的掌舵人。唉,别说别人不信,就连他也不信赖了。

“既是玖哥儿也想找媳妇,那就劳烦三老爷四老爷,请到名捕铁鹰,找那位林蜜斯返来给咱金家做媳妇,眼下事关皇商,就不但单是我们长房的事,而是全部金家一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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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的神采一变,她是婶母,被金玖当场戏弄,本是件很丢人的事,可恰好他是傻的,又是当着长辈,她也只能忍气吞声,装成没事人一样,笑着说:“玖哥儿是真想媳妇了,陈妈妈,快些扶大少爷下去吃点心。”

“吃点心,找媳妇,找媳妇,吃点心。”金玖走出去很远,屋里的人还能听到他欢畅的声音,唉,除了苦笑,只能苦笑。

三年前,勇猛伯林钧战死疆场,他的夫人岳氏也是一名女将军,见夫君阵亡,当即横刀自刎,跟随夫君而去。

在大成朝的百姓眼中,名捕铁鹰无所不能,他在六扇门中矗立独行,破案无数,比来,他又将偷王之王司空星绳之于法。

“祖母,我要找媳妇。”

四老太爷话一出口,三老太爷和金老太太都不再说话,不说话便是默许。

凶信传来,震惊朝野。林钧佳耦无子,膝下一女林安儿,只要两岁。勇猛伯既然无后,袭爵之事便要落在族侄头上。

一一一一

此时已是过了中秋,都城的天儿却并不寒凉。绷着碧纱罗的雕花窗子敞开着,窗台上摆了几盆繁华菊,肥硕的花朵泛华流金,菊香清幽澹泊,而这屋内的氛围却透着冷意。

可现在出了选皇商的事,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门口的声音传出去,包含金老太太在内的三位长辈全都皱起了眉头。明显门口的婆子挡不住这位“大少爷”,一转眼,一团火红的身影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大少爷,大少爷,您别出来。”

金玖的声音清清脆脆,带着童音:“找媳妇,睡觉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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