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了一夜，母子二人又深谈一番，待天已大亮，才唤了人出去服侍。贾兰既报了病，现在虽看着无恙，这么生龙活虎地出去也惹人闲话，只好“抱病疗养”。贾兰倒不嫌气闷，正想修炼呢，本也没心机出去，只要一处难堪，“娘，病着旁的都好，只是总要挨饿受不了。”贾府端方，凡病了一概净饿为主，稍好些了也是清汤寡水打发着，前后怕得十天半个月地才气重启份例。贾兰本来份例就不敷的，何况病餐，当下就急了，李纨笑道：“我们这儿还能饿了你不成？再说了，你甚么时候指着厨上吃饱过！”贾兰听李纨如此说了，晓得他娘自有安排，嘻嘻笑了不再多言，诚恳躺下顾自调息去了。
幸亏李纨说略歇一歇，还真是没歇多少时候，前后不过两刻钟，就唤碧月素云出来服侍梳洗了。常嬷嬷从速去讨主张，李纨听了才想起之前吴氏叮嘱的话。这外头虽只两刻，她在里头但是好睡了一觉，又拿那好轻易炼得的斗室参悟了几次，浮尘集市苍庚号贪吃馆库一一行过，是以这明显是“昨日之话”，到了她这里已是个“前尘旧事”了。幸亏她还记得吴氏的话，便还是叮咛了。常嬷嬷传闻那是整只的大老虎，饶是胆小心空的也吓了一颤抖，又问：“那虎骨不是极要紧的药材？我们可不会炮制。”李纨想想也是，便道：“每日切一块虎肉炖汤给兰儿吃，虎骨就留着，转头我让嫂子遣了人来拿，看他们如何炮制吧。”素云又把新清算的库存账册拿来给李纨过目，李纨翻了两翻便撂在了一旁，感喟道：“谁耐烦看它！你们只把那些轻易坏的都拣出来，能用的用了，用不了的或者赏人或者送人，都成。”素云无法横李纨一眼道：“奶奶，说得轻松。甚么叫轻易坏甚么又叫不轻易坏？那毛皮不好好晾透清算了，生虫掉毛了算轻易坏不算？那燕窝鱼翅鱼肚菌子，干放着霉了蛀了又如何说来？”李纨从速告饶：“好了好了，我的素云姐姐！晓得你们不轻易。我就那么一说。行了行了，你把这册子给我留下，我看看再说该如何，可好？”素云这才欢畅了，哼哼着把那册子往李纨身边一推。闫嬷嬷在一旁道：“这还是十月礼，年下定还丰年礼来的。奶奶这几日也要看看，筹办份十月礼给舅老爷家送去才是。”李纨点点头。
156.肉身沉重
正说着，外头道王夫人让李纨畴昔一趟，世人只当是要问贾兰身子的事，常嬷嬷和素云跟着李纨出了院子往前头去。进了王夫人院子，彩霞几个挑了门帘把李纨让了出来，却把素云跟常嬷嬷引向了别的一边，李纨内心格登一下。进了屋，给王夫人行完礼，偷眼看去公然神采不太好的样儿，心下胡乱转着“比来也没甚么能够惹这尊大佛活力的啊。”这么想着，就听上头王夫人淡淡道：“兰儿身子可好些？”李纨忙躬身承诺：“好多了，昨夜睡得尚好，一夙起来看着没甚么大碍了。”王夫人便道：“甚么叫看着没有大碍了，有没有事是你平白就能看出来的？去请个太医来好好瞧瞧才是真。”李纨忙承诺一声。王夫人又道：“兰哥儿还小呢，不要甚么三四不靠的东西都让他瞧去。他原就体弱，现在面上看着壮些，内里头甚么样谁能说得准？真吓出个好歹来，珠儿在底下也不能放心！”这话就说得重了，李纨心下迷惑着，也只一味承诺罢了。王夫人见李纨这般模样，也不晓得算是出了口气还是更加愁闷，定了定神，才又问道：“上回让你给信王府进些新奇出产，可如何了？”李纨一蒙，想着本年没有过如许的事啊。便游移着道：“本年……并没有……”王夫人咬牙道：“谁说本年了！”本来讲的客岁，李纨便答道：“客岁尊老太太太太的叮咛，送了些番薯土芋去的。因是打着那庄子上新出产的新奇东西的意义，就没有效府里的名儿，门房的人接了出来略问了两句就收下了。”王夫人看着李纨道：“收下后呢？”李纨不解：“我们送去……信王府收下了……收下了便是收下了……”人家王府特别是现在最是失势的信王府，每日里求见的人马车轿都排了多长的队，想要送贡献的更是数不堪数。门房问了两句能收下东西已经是面子了，还能有甚么！王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纨那“本就如此还能如何”的模样，只觉着一股子邪火直往脑门冲，低声喝问道：“现在外头都晓得了，信王府凭了几种未曾见过的种子粮食得了天大的好处，里头就有你说的番薯土、土甚么，你现在同我说说看，到底如何回事？！”李纨一头雾水，还是点头，嘴里只道：“庄上种的还是问南边的贩子买来的，我们这里可不是头一家。太太说的这些个，我就更不晓得了。”王夫人见她如此，又气又急偏又没处抓挠，只特长指了她道：“你，你……你给我……”李纨仍低着头恭敬立着，分毫不能体味王夫人的心机。王夫人挥挥手：“出去，给我出去。”李纨从速施礼：“媳妇辞职了，太太好好安息。”说了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
李纨进了珠界，先顾不上旁的，外头不过一天半日的，她这又是炼芥子境域又是搬东弄西的但是折腾了很多时候，神识耗费也大，若不是这口气撑着，只怕就要倒了。只可惜白忙了一场，不过贾兰另有所获倒是不测之喜，倒没甚可抱怨的。东西虽没派上用处，却也很有所得，不过要细细参悟之前，倒是先好好歇上一歇是端庄。也懒得再去别处，只在小住的暖玉床上歇下。一屋沉寂，暗如夜深，天顶星图慢转洒下点点星尘。
贾兰听了这话浑身一抖，可不是，虽有那么个好处所，何如本身这身子进不去，如果被人当作了妖怪捉去……但是连个跑的处所都没有！李纨见他听话，才悄悄松了手，背上早已惊起一身盗汗。想了想，只好扯了个慌哄他道：“兰儿，本来是筹算等你成人了再同你说的。不过现在你练功比娘想的要快了很多，恐怕不能不说了。你外婆乃是前朝大族嫡女，那大族持续数朝，现在说来，你就是独一的血脉传播了。暮年间族中嫡枝中出过一名先祖，少年景名，被当世称作智绝天下。这先祖年方十四便中了状元，却偶然宦途，倒是一心向道。在二十许时留书访道去了。这一去就与族间断了动静，再见时已是三十二年以后。只是那先祖面貌却与当年无异，世人便道他修仙有成，连当时皇家也派了人寻他入宫说道，后又封了个栖世真人的名号。这先祖平生未娶，天然也无血脉传播，以后有人说他白日飞升了，也有人说他不过是个江湖骗子，各种传说，不一而足。朝代更迭，这些事情也早已泯没。旁人不知，从那以后，族中实在有修炼之术传播了下来。只是并未曾再出一个容颜不老的得道之人，故几代以后习者了了，更多的不过当作个强身健体的法门罢了。”贾兰听住了，那前面落下真人的事情他倒是听嬷嬷们当古话讲起过，只是这背面的就全无传闻了。李纨见他听得入耳，只好接着编，“这道术修炼因人而异，并不晓获得底会如何。你现在练了，能有所得，自是好的。只是你也要记得，这本不是这世上平常应有之事。那先祖自从被皇家请了进宫后，便再也未曾返来，族人亦不知他的动静。道术如何，到底不知。只那旁人一心认定与长生不老相干，实是无妄之灾，偏又难以辨清。你想想，你当日一个嵌珠的怀表，尚招了旁人的嫉恨，使体例给你毁了去，现在若让人晓得了你修炼有成，那招来的可不是普通人了……”贾兰眼睛一眯，他自服了启灵丸，本是开了智的，李纨拿出各种吃用回回都要叮嘱他莫要张扬，如何会不懂财不露白的事理。一点身外之物尚且要如此谨慎，何况现在他如许“身怀异宝”？当下便连连点头。李纨笑道：“我当你定要同我争辩两句呢，倒是没想到本日这般听话了。”贾兰也笑道：“娘，我那书也不是白念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当慎行。”李纨心有所感慨息道：“恰是了，你命由你用，本事越大的人越能将本身的命用到弘大处。要如此，便要把稳莫要把命用在了没用的用处，白白失了伤了，悔怨莫及。”贾兰起家慎重道：“娘且放心，现在我这般，自当用心修炼，再不会无端夸耀于人前的。”李纨点点头道：“你矜持这是一，再来还要谨慎防备有旁的摸索算计的，若真有，你也不消惧了他们，只记得定要奉告为娘，可记下了？”贾兰忙着点头承诺，内心想着若真有人敢惹上来，天然不会让他讨了好去。李纨那里晓得，贾兰已融了那千年苍虎之灵，连着那龙衣血袭，哪个不是六合间的煞气所成？现在他尚年幼又无甚大的波折，看着不过比旁的孩童结实机警些，若待一日真遇了波折，激起了血煞之气，又那里还会有旁人算计他的余地！
李纨足守了一夜，天将明时，贾兰才睁了眼，李纨见他睁眼时目中有紫光射出，转眼不见，心下惊奇，忙捧了他脸，沉声叮咛道：“放松，莫要用力。”神识灵觉探入识海，却见一片风平浪静，倒是经络似有分歧，竟呈金白之色，这不是极魄四级才有的景象？更加迷惑了，她却不会搜魂索魄，天然发觉不出更多，且现在的贾兰，平常手腕想要搜他灵魂又谈何轻易。李纨收了手，搂了贾兰在怀里，才问他：“现在感觉如何了？方才如何样？”贾兰便把行功时的情状都说了，李纨约莫猜到是得了旁的机遇，晋升了极魄之能。便点头道：“你方才睁眼时眼睛有异，虽平凡人看不见，却也要谨慎。”贾兰了然道：“定是方才收功不及的原因，娘不要担忧，我记下了。”李纨又想起芥子境域的事，便问贾兰道：“兰儿，你本来与我说晚间总像在某处浪荡，现在可另有这般景象？”贾兰变了神采道：“娘，我正要同你说这个！现在我不消闭眼就能发觉到一处地点，只是现在还瞧不甚清楚。也不能说瞧，并不是眼睛瞥见的。我却真晓得有这么处地点。并不是梦里那会那样米糊。”李纨便道：“你动个动机看，尝尝能不能进入那边。”只见贾兰深吸了口气，集合了心机，噗一下竟睡了畴昔。转眼又醒了，对李纨道：“娘，我去过了，只是那边四周都是迷雾普通，只很小一处能走动。”李纨不由问道：“你……你自发在里头呆了多久？”贾兰道：“我想四周逛逛，竟都碰鼻了，走不畴昔，能走的处所还没这一间屋子大。呆了没多会儿。”李纨又问：“那边头可有旁的甚么东西？”贾兰点头道：“甚么都没有。”李纨点点头，对他道：“你方才说你出来那边了，我只看到你睡畴昔了，倒是合了眼不过三四个呼吸间，又醒过来了。”贾兰闻言跳了起来，伸开手摆布看本身的身子，迷惑着问李纨道：“娘，就是说，我这身子没去那边？”李纨游移着点点头。贾兰忙抱着李纨的胳膊道：“娘，娘，我没骗你，我不是做梦，真有那么个处所！”李纨从速点头道：“娘信你，娘信你。”想了想，从桌上拿起个空茶杯道，“既是那边没东西，你尝尝看把这个茶杯放到那边去。”贾兰伸手接过茶杯，略一闭眼，那茶杯就平空消逝了，他又一眨眼，那茶杯呈现在另一只手里。“啊！”正要叫起来，就被李纨掩了口，李纨凑到他耳边忙着道：“低声，低声，我的小祖宗哎！你这若让旁人晓得了，可不恰当作妖怪给捉了去！”
昨日的东西，不过是按着礼单粗粗过了一遍，哪些要用的要换的都得跟李纨叨教，现在可好，只能先都停了手。旁的也罢了，那几桶血出呼喇又冻得铁硬的连骨肉块可要如何办，总要有个说法。
不说李纨如何，常嬷嬷几个昨日收拢吴家送来的十月礼就忙得脚不点地，好不轻易利索了就听碧月来报信道是兰哥儿被唬着了。兰哥儿甚么样，旁的人或者还不清楚，这几个近边服侍的哪个不晓得？那里是能等闲被唬着的。又传闻李纨亲在里头守着，几人也不敢近前，都在外屋等着，好半日，叫了人出来让给贾母和王夫人报信告病。返来回了话，李纨就让都歇着去。这个时候这个模样，哪个能放心歇了？说不得只好都在外间姑息一晚。打早一看，里头些微有些声响，天大亮了出来服侍，看贾兰不像有事的模样，倒是李纨略有疲态。说不过两句话，两个主子都歇下了，那堂屋当间还放着没上礼册的两个大箱笼呢。也没有这么干等着的事理，只好让人先抬到李纨屋子的外室，待她醒了看过。
李纨到了外间，把贾兰的餐食细细叮咛了，才道：“我也略歇一歇去，无事莫要吵我。”常嬷嬷几个都承诺着，又忍不住抱怨两句：“奶奶真是的，昨儿非要亲身守着，这哥儿今儿看着倒好，如果奶奶反病倒了可如何样呢。”李纨笑笑：“那里就至于了，我略躺躺就成，只别吵了，醒了天然唤你们。”世人晓得这是不要在跟前服侍的意义，都应了，各自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