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技师府、围水工厂等司衙如在明处实在暗,里头研习所得,外间或道为‘奇技淫巧’,倒是大借天然之力,数倍数十倍乃至数百倍于原先野生之效,一样光阴里却可产几十倍物产,乃是民用得丰之底子。

当其间,其北原为冰原冰冷之地,难寻可供生养之隙,南下倒是我大好国土,难道最好前程?此时彼等南侵,不再是本来长年里到了秋冬便来劫夺一番的挑衅之举了,倒是存亡存亡的栖地之争,必将不能轻言后退,唯其退一步即死也!圣上、王爷请细想,到时该是多么惨烈大战?

天子听了便抬眼看信王,信王咧嘴一乐道:“皇兄,这老道如果真能说对了,倒比钦天监的还算得准些。我们也不差这三五日的,就等过了七天,再定是传他还是……他不迟。”

苍朴道人笑道:“小道岂敢,小道不过是跟在圣上王爷身后,得了运数刚好捡丝儿福根儿罢了。”

天子部下不断,淡淡道:“这会儿你又信他的话了?”

天子同信王对视一眼,信王便道:“光能断个晴雨有何用处?最多能奉告本王明日出门要不要带伞罢了。”

天子略垂了眸,不知想些甚么,信王干笑一声道:“老道言过实在否?”

苍朴道长答道:“禀圣上,此祸乃因天起,其根在那日头上,今后数年这日头的力道不敷了,洒下的阳光少了,才使阴寒势胜。倒是全部天下的大祸,并非我一朝一地的难期。”

凤姐之事,劳氏过了些光阴给李纨去信说了清楚,李纨不过一笑。现在府里可算今非昔比,凤姐那样性子如此行事也是道理当中。劳氏接她复书,见里头一句“所幸平静了”,知她赋性,也完整放下心来。

天子却问:“你所言天下渐寒,只我九洲之地之祸耶?番邦诸国如何?”

又一个,方才说天变、地变,天时已改,天下农夫却不知,还是按着当年农谚播种耕耘,怕难有歉收之期。想前些年,那一夏冷雨冷风,都城及四周几县几近颗粒无收。那不过是一时一地,现在天变却涉及全部天下,若无应对之策,饿殍遍野易子相食之悲剧实可想见。天下粮产不敷,便是坐拥金山银山又有何用,到当时,只怕一个金馒头也换不来一个面馒头了!”

一时各家权贵都跃跃欲试,这凤起书院是这九州天下独一一处令媛书院,里头进学的生徒不是为了举业的才子,而是各门各家的女人蜜斯。现在这世道,平凡人家的不说,高门大户的女眷们出个门进个香都得先寻人清了场,能办成一家书院,让江南顾、谢、王、汪、成、吴、蒋家的嫡出女人们都前去学习,该是多么不易。北地高门里的令媛蜜斯们也是传闻神驰已久,却何如那凤起书院只在江南办学,徒叹何如。

天子沉吟半晌,又道:“你这话说在这里,准或不准却要等过了这一冬才知,朕如何能这般等闲因你一言便让百姓军民妄动?”

老道点点头,又道:“且现在圣上治下已出了很多运外之变,也是国之吉祥。”

苍朴道人也不辩论,只又叩首道:“陛下,本年都中夏季会比往年冷上一倍不止,且那运河亦要比及来年四月方能开河,比往年足足晚大将近一月。万望陛下早做安排,制止灾损。”

信王笑道:“老道,你说的这几样都好,我看着,却不如你这张嘴好。说了半日,都是我们已经在办的事儿了。你倒好,就凭说能看个气候,就得了妙云观主持的位置,啧啧,甚么社稷百姓之福,我看头一个该是你老道的福吧?”

容掌事点头:“可不是?平常多少人家请过也是不成的。若不是我们府上这全部园林她看得入眼,又有老爷担忧庭前没有成材的树木显得小家子气如许的话合了她脾气,平常花再多心机请再多人去说合也可贵她肯执笔。说来也是同女人的缘分了。这别说在京中,便是在全部北地也是仅此一家的。”

容掌事倒是欢畅,这日刚好黛玉回府,便同她提及了此事。

“皇兄,那几日很多冷?老道说了比往年还要冷上一倍不止!”

容掌事听了这话面有忧色道:“公然女人算她知己不是。这四时滋味便是她治园造景第一要虑,女人说得出这句话,便很住得这园子了。”

众娘娘要探亲,热烈一阵子,久了也疲了,又要寻旁的新奇事来讲。这几日京中恰有一件大事,又可供茶余饭后些光阴了。你道是何事?便是那南省威名赫赫的凤起书院要来都中了,不但如此,传闻连云阳先生也会在京中坐镇。

天子笑道:“这话说来,朕的钦天监莫不是安排不成?”

信王忙道:“你不早说?”

此时天子沉吟,那老道也不心焦,神采怡然,更见道骨仙风。天子不开口,少不得这当弟弟的要代庖,信王轻咳一声,先开口问道:“苍朴道人,现在又改叫苍朴真人了,先且不管你这真还是不真。明人跟前不说暗话,你原是我那两位王兄的人,当年撺掇他们献牲请愿,成百上千地杀牛宰羊,真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如何,那头编不下去了,跑这儿骗来了?”

天子不由得有些怒意,看着他道:“你这是说没个活路的意义了?”

那场雪公然下了三日,都城积雪两尺不足,雪住后劲风不止,把那雪又吹得如扬沙普通,只闹够了七日方停了。

黛玉叹道:“本来我小时候,娘还说过,待我能进学了,便送我去那凤起书院。为了这,爹爹还下了工夫替我寻先生的。只我打小身子弱,娘又……没想到现在竟要到京里来了,却不知能不能得那机遇出来见一见世面呢。”

容掌事道:“且等着吧。女人不晓得,这凤起书院里头的管事百般费事。只怕选址、修院、栽莳花木、开潭点石……不晓得要闹到甚么时候去!或者能赶在各位女人们出门子前开起来,就算不错。”

苍朴道人微微点头道:“小道未能穷通人事,只能说两样当今便能推得的。其1、北疆必有战事;其2、天下必多饥荒。”

“此话怎讲?”

苍朴道人回道:“圣上,小道修习观星诀已久,近年才有所得,现在可观星识云,能断九洲物候,预言各地天时。”

这回竟要来都中办学了,不说这些闺中蜜斯们,便是朝堂上也好生惊奇了一阵。只那凤鸣先生同云阳先生虽都出身高贵,却同现在朝上各方一丝干系也无,且再如何可贵也不过是女子闺塾,当不得个闲事,新奇两句也畴昔了。

小道虽是修行之人,却仍在这彼苍所覆之下,能保身存久亦是得圣上爱民之恩,现在既得修小技在身,敢不思报国君一二?万望圣上顾恤小道这点道心,准予小道阶前效力。”

黛玉笑道:“提及来我初到那边府里时,老太太也曾请到了长公主府上的教习来教了些光阴,真是好才学,我也获益很多。不知这回这凤起书院办了起来,府里姐妹们是不是也会一同去上学。”

苍朴道长却道:“圣上,天时变,五行相生,并非只在冷热一途。或是以引得雨水不均,旱者旱,涝者涝,亦很多见。”

容掌事却又淡淡道:“倒是有两分真才实学的,女人这清华苑便是这位先生的手笔,女人看看也略知她行事之风了。”

几个跟前服侍的丫头们都跟着笑个不断,不知这名满天下的女先生竟是这般古怪脾气。

信王无语,归正我看出来你定是信了!

说着话,从一边取过几本题本顺手批了上去,信王在一旁伸脖子瞧了,噗嗤笑出声来。“次年正月十五日上元之日,恩准贵妃探亲。”……“次年正月十六,恩准诚嫔探亲。”一总儿,妃位及以上的都在正月十五,余者都在正月十六,十足归家探亲去吧。

天子听了这话笑了,心说你这话的意义是你没本领瞎乱来的时候找俩白痴哄着得些好处,现在真有本领了就从速寻正主来了。这般不要脸皮的话偏让他说得如此公理凛然,好似该当如此普通,也是好笑,便开了金口道:“知错能改良莫大焉。只是你道现在修炼有成,却成了甚么?”指了指案上砚台道,“喏,这东西给你,你能给点成金的?”

黛玉又喜又愧道:“我竟不知!真是孤负了云阳先内行笔了,现在又不得常住,却不能体味此中四时轮转的百般妙处了。”

信王无法道:“这么说来,要从南边运米上来都难了?”

信王笑着打圆场:“好了,老道那话也有事理,人力可为处能运营的事儿多了去了。便是这天要冷,也没有一年就把人都逼死的事理吧。”

苍朴道人笑着说道:“王爷打趣!所谓人法地地法每天法道道法天然,小道现在只能参透个风*雪之事,却亦在这六合人三才当中。天人呼应,余者天然也可推演一二。”

天子摇点头:“听其言,观其行。先看看今冬如何吧。”

“王爷稍安,请听小道言来。北戎苦寒之地,多草少树,靠牧牛放羊觉得生存。而后天候突变,北地愈寒,牛羊伤冻身故便可目睹,春晚草弱,再略有旱情必成存亡大事。

天子犹自思考,又问:“虽是天下渐寒,那南边总比北边和缓些,想来方才你说那能一年三熟的地界,哪怕到了一年两熟,也还是有些余粮的。”

苍朴道人昂首看了眼窗外,才道:“如此,臣敢断言,本日这场雪将下足三日,且雪势渐大,彻夜半夜后更将起大风,直刮到雪后四日方止。”

容掌事笑道:“凤起书院进人,一则心性,二则家世,三则才学,女人样样不差,若想去时自是轻易的。”

苍朴道人一头到地,才又抬起慢声道:“圣上在位,一心只为百姓策划,先有商队走通海上内河各线,以商为舟以利为刃,将因官员权势而曲虬难伸的物质源流另辟门路而得通行天下。若非如此,当年各地先旱后水之时,怕已激起民乱。

前庭西暖阁里,苍朴道人这回却得了个鼓凳坐了,信王还是立在阶下,他笑问:“你这老道还猜得挺准,如何,除了这个,还能猜旁的不能?”

老道儿一走,信王问天子:“皇兄,你信那老道的话?”

苍朴道人微微一笑,方顿首道:“陛下、王爷,小道当年本身修为陋劣,行事荒诞,虽也有欺人之事却到底有害人之实。现在倒是修有所得,略窥天道,这才洗心革面,弃暗投明。小道心知陛下乃真龙明主,愿供陛下差遣,为百姓百姓略尽绵力。”

信王几近要笑出声来,苍朴道人却一脸寂然道:“平常凡人或者寻求那点石成金的繁华之道,圣上乃九五至尊,又乃心胸天下的明君正主,小道焉敢用如此雕虫小技玷辱天目?”

另一个天然是技师府了,那围水工厂里织造的毛呢岂不是御寒的妙物?再一个便是那些土芋、番薯、玉麦之流,现在各地都在试种了,倒是天下万民又多了几样口粮,不是天赐?此几件都是增加国运之数,实乃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转眼都城初雪,贾府的探亲别墅也根基完工,只剩些安排帐幔之类要清算。其他各家也差未几这个前后收了工,便有志一同地各上题本。当明天子一时却顾不到他们这里,跟前正立着个苍衣高冠的老道,后背一个斑斓八卦图,看着真像那么回事。

苍朴道长略低了头道:“圣上,有道是不怕多算,只怕少算啊。”

黛玉发笑:“先生这说的是那里的话?”

信王看了看天子,心道这老道好短长唇舌,难怪那俩对他奉若神明。天子听了这话,面上波澜是分毫不起,仍问他:“如此,你倒说说你有何道行,能做甚么事?”

苍朴道长摇点头道:“这倒是人事了,此中能运作者甚多,小道不敢妄言。”

天子悄悄蹙眉:“你还疑他?”

天子闻言亦点了点头,同苍朴道人道:“小十言之有理,那便七今后再见真章了。”

容掌事笑道:“女人晓得我出身立室,天然同那起子人打过交道的。往年里,有一回连着两年江南少雨,那书院里的琴院本来一泓死水就浅的只剩个底了。那云阳先生非说无水难助雅韵,教不得琴了。令人给她担水灌池子,她又说都是匠气人臭,尤不得用。厥后花了大半年工夫,给另引了白马河的死水才算消停了。你说说,这么小我来京里主持大局,是不是照我说的那样还算是快的?”

苍朴道人接着道:“观山可知,山上山下所生之物大别,所因在何?寒热也。山顶寒而山脚温,故有开荒山地步于半山则止,哪个能在雾灵山顶上开田种稻子?同理,九洲南北亦如此数,南温北寒,致各处作物农时大异,在江南稻可两熟,再南甚或可三熟,在都中则难矣。

黛玉一惊,问道:“这院子的图是云阳先生画的?”

信王同天子都发笑,也不知这提及来确有两分本领,转眼间又惯于溜须拍马的老道到底是个甚么来源了。只是不管他如何来源,这天下渐寒一话说了,他们也不能放他往别处去了。

天道有常,南温北寒者便归为常,常中有变,今后一甲子,气候日渐寒凉,一年中炽烈时短而冰封期长,南渐不温而北地愈寒。此为天变,乃天之呼吸来回之常。与之呼应,地亦变,水纹改作物易;人亦变,耐寒而衣厚。顺之而变则通,逆之则亡。天变乃天数,人力难及,地变、人变却大有可为处。为或不为,为此或为彼则成了存亡存亡之大事。”

信王当真想了想,摇点头:“倒也不是,就是感觉太也便宜他了!畴前在那头也混得风生水起,如果真半点用处不管,那俩又不是真的傻子,能容他到现在?”

信霸道:“哦?不防说来听听。”

天子哂笑道:“哦?这你也是算出来的?还是扶乩得的天示?”

苍朴道人立起了身,冲上头二人一礼,才指了窗外道:“小道上回说本年当大寒,实则尚不是全本,另有一句,来年以后,这天下寒气渐增,怕要冷上一个甲子才罢。”座上二人听了这话,都不由面色一凝。

黛玉因笑道:“这倒也好,今后同外祖母说去,更得了由子往家来住了。”世人听了天然都巴不得黛玉真当如此行事。

若圣上同那两位普通眼界,怕早该将力量都下在朝堂争夺上,如果如此,异己早除,只是又那里会有现在的承平天下!圣上乃千古难遇之明君智圣,又有王爷这等忠心不二的臣子兄弟,实乃天下之福!

苍朴道人亦笑道:“王爷谈笑了,小道花了这大半辈子才修得了这一个本领,旁的还真是不通。”

老道笑笑:“头一个天然就是海运互市之事,我朝地大物博,一年当中灾患老是不免,要紧却在一个救济立即上。平常靠了官府,实在是……现在圣上兴出这么个手腕来,实在是奇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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