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那边正同几个嬷嬷说事,许嬷嬷刚好也撞来了。各自见了,又对李纨道:“哥儿这节怕是回不来过了。今儿正在苏老先生那边,另两位先生一同,提及要往那边去‘躲五’呢。你们说说,这恶蒲月恶蒲月的,都少出门才是。偏这有学问的人同我们不一样行事,还往外赶呢。可让人如何说呢!”这事李纨一早已知,少不得随口开解几句。

常嬷嬷情知究竟如此,哼一声:“跟粗人糙男人们待久了,嘴也更加利索了,损起人来都会拐弯了……”

李纨点头,又道:“余下几处嬷嬷们带了人走一趟吧。”

常嬷嬷道:“嬷嬷还把二奶奶想无能了些。这事儿就算我们奶奶接了手,到太太跟前卖好的也不会是我们奶奶。这就是本领了。以太承平日行事看来,奶奶不搭手也有不搭手的好处。免得人起疑,不说奶奶为着用面子,倒像奶奶给和生道拉买卖似的。”

迎春道:“这那里能算得上布阵!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现在这花木的种法,有几处坏了朝气,眼看是活不了的。起初已让人将几棵树都移了处所,这会子想着添些花草,好把这朝气连起来。也不知管事不管。”

贾琏却点头笑道:“她这话本也问得没错。既是要的多,想来也不是甚么金贵东西。好好从人那边走一圈,难不成绩图省下几两银子来?还是你们能串好了话儿,只拖着不给银子,让大嫂子填阿谁洞穴去?究竟也没多少。太太要省俭,也到不了这境地吧。现在园子里那些带冠的百年大树,少死一棵就值多了。何况大嫂子是个寡居人,凡事不管才称身份,要不然老太太那么夸她?”

凤姐见平儿眼色,再看贾琏,悟过来本身的话冒昧了,便转个话头道:“这端阳、仲秋都是大节,又赶上外头铺子采买结算,哪年都忙得不成开交。现在添了那园子,又多出多少事来!且还没个旧例,偏我当家不做主的,一日也不晓得要往上房跑多少趟。那里还得空好生吃口饭?刚在太太那边胡乱扒了两口罢了。”

李纨正色点点头:“那倒好,你就给画上两张‘五谷歉收’同‘家畜畅旺’吧。”

李纨笑道:“好了,嬷嬷何必如此。当日宝玉就评过这里‘背山山无脉,临水水无源,高无隐寺之塔,下无通市之桥’,乃是头一处造作地点。真相也。嬷嬷现在还上赶着同人家副本正根的庄户去比,不是舍了脸让人打?”

凤姐噗嗤笑出来道:“这个才好笑呢!说不准启事就在这园子上!太太私底命令人探听了去,只道现在的主家就是个姓吴的,哪有姓贾的,姓李的?大抵是吴家也不常在京里,让畴昔玩看的意义吧。这里就生给说成了送园子做生辰礼的。平日里看着也循分平静,却如许要虚面子,倒是不幸好笑。”

两人说着话,又下了楼,惜春也带了人过来了。见了李纨笑道:“大嫂子好!我算着大嫂子本日该拿端阳的节下玩意过来了,公然我算的卦不错。”

两人说着话联袂进了屋子,司棋同绣橘上了茶就同素云碧月一边说话去了,李纨同迎春上了楼,两人倚在雕栏上看楼下花木的布局。李纨对着图纸看,笑道:“公然你想布阵呢。”

素云笑着道:“我同碧月跟了奶奶去吧。”

常嬷嬷笑道:“这都是应季应节的,过了这时候就没个意义了。”

一时素云碧月几个也都聚过来,拿出前些日子做得的端阳挂件,豆娘艾虎。碧月又想起一事来,问道:“如何我们进了园子,处所更大了,舅老爷倒不送东西来了?”李纨笑道:“不是你嫌东西太多,理起来累得慌?我便都给回了,给你省力量。”碧月晓得李纨逗她,一皱鼻子也丢开了。又教青葙同樱草用绫罗拧樱桃和粽子去。

李纨笑道:“如何败兴?正要同嬷嬷们商讨如何过节的事呢。”

待人走了,闫嬷嬷便劝李纨:“府里的事儿,奶奶能伸把手的时候就伸把手,一则也在太太跟前落了好,二则也显出奶奶的分量来,与平常不都无益的?”

李纨却道:“我那也不是用心堵她的话。那参又不是甚么果然天下难寻的要紧物什,和生道开门做买卖,尽有的。去买了还能亏着我们?非要从我这里走一圈,有何好处!那家又不是奸商来的,看人下菜碟,我去了就给些真点儿的。除了这些,就是为了银钱上的事了。凭了我的脸去让人家少赚几个钱?公然府里艰巨也罢了,各处花消得热烈呢,这头要如此,何必来的!”

李纨未及说话,惜春在一旁道:“那里会如此?我侄儿那是天赋异禀,岂是凡人可比的?那日我们还提及举业的事呢,我看兰儿就是本年去考,中个秀才丁点不难。不过兰儿说了,正因丁点不难,他才感觉没甚么趣,还不如找些旁的事来做。”

说得世人都笑了。一时屋里几人各自有事,去了。许嬷嬷同李纨换了处所说话,又从袖子里抽出个册子来递给李纨道:“奶奶也同舅爷那头说说,这下又很多东西呢。我前日在那园子里呆了大半日,才新登录的,连同礼单在,奶奶得空了看看。”李纨接过放在一旁也不睬论,许嬷嬷笑道,“要说和生道的人真是没话说,一个个行事利索,层次清楚,只是嘴里话少些。”李纨心道:“待哪日有机遇引了灵来,你就晓得短长了。”倒是想起把个宝玉都给镇住了的妫柳来了,面上暴露一丝笑意。

许嬷嬷不由昂首四下看了,这稻香村原是仿着村居来的,纸窗木榻,篱笆茆堂,可谓洗尽铅华,因叹道:“处所虽大,却实在简素了。照我说,奶奶也不必顾忌忒多,没事理人穿绫罗我着草的。”

迎春这口茶倒是没忍住了。

一时都筹措好了,李纨又道:“哪个同我往紫菱洲去一趟?只这要拿上两个匣儿,可也很多分量。”

目睹着是吃了瘪了,贾琏心下奇怪,不由暴露两丝笑意:“嘿,我听出来了!只是,有一件想不明白——你有甚么事能求到她跟前去了?她还敢不接你的事儿?”

贾琏低头抚弄腰上荷包玉佩,又端茶喝了,倒是懒怠搭腔。平儿恐怕凤姐添气,先问道:“奶奶这又何必来!采买自有采买的人,就算本日大奶奶承诺了,太太那边恐怕还不乐意呢。奶奶一心为着府里策划,却也得看看是不是谁都认这个好!”

许嬷嬷见李纨不翻那册子,只好又道:“里头另有计良、段高连着南边茶山那块送来的节礼,也都记上了。我也同计良说过,还让他传了话,只是不成,说没这个事理,若真的不管不问起来,才是禽兽不如了。我也难拦着,奶奶就勉强收了吧。”

贾琏刚从外头得了趣返来,正心气和顺时候,见一句话招来这么通夹枪夹棒的,便也沉了面色。平儿目睹着俩主子又要因事起疑,便开口劝道:“奶奶消消气儿吧!外头受了返来,见了二爷恰好细细说道说道,也比整日家一小我捱着扛着苦着强不是?”

贾琏这下都清楚凤姐方才并不是发作本身了,若再一味如此,反倒像是自认了“高卧安逸,屁事不管”一样。便顺着平儿的话音道:“如何你好端端地又去惹那尊大菩萨了?现在都在园子里住了,还割不竭?”

听贾琏这么说,便不由冷哼一声道:“那里敢惹她?平日里老太太到哪儿都捧着她,总说她看顾小姑子们又贤惠守礼的,不像我们如许败落户儿,只配给人忙前忙后罢了!”

迎春道:“阿谁才是正道,只是一则没有那么些古怪东西,二来我也没到阿谁心力本事。提及来还要感谢兰儿,前日他家来,还特给我拿了几部书。讲的也是阵法的东西。我这个水木朝气阵还是从那上头来的呢。”

常嬷嬷承诺了,又笑道:“碧月你分歧我一起去?林女人同宝女人可很多给赏呢。”

迎春听了声音才回过甚来,从速给李纨见礼,笑道:“但是被嫂子猜中了。可惜这纸笔用着不顺手,不好标识。”

那吴家同李纨当日未得王夫人承认,来往都没过官中的,贾琏哪故意机去看这个?这会听凤姐这么说了,才问道:“没来往了?不能吧?起初不是还大手笔送了个园子甚么的?”

李纨悄悄笑这点头道:“嬷嬷毋需多心,我并未曾委曲了本身。”

李纨笑道:“看来我是可贵闲了。”说着一同畴昔看。只见当前两张桌上都满放着深浅不一形制各别的笸箩匣子筐篮盘碟,盛放着各色串珠彩缕、香囊荷包、虫兽压胜并百般香药饼子、丝薄绢帕、苏杭扇子,更有新出的花露玉粉、芳香皂儿糕、祛暑锭子药……才道:“也难为你们了。许嬷嬷也是的,端五不过一日,还能过个端五年不成,要得了这很多东西!”

李纨便道:“那些需得种大树的,约莫多少高低,你给个数出来,总能寻到的,不过量费几两银子罢了。”

常嬷嬷在乎的倒是另一件,她指着外头地步问许嬷嬷:“你看看这里,现在我们也有庄子了,可比你那边强不强?”

凤姐现在不比昔日,上有贾母王夫人看重,下有一群得力主子互助,外揽诉讼官司也颇见身份,便是平日来往的旧友故交也很有两分阿谀之意,可谓万事遂心顺意,更加赫扬矜持起来。本日不过一件小事,当着李纨面提了,却被拒得不予余地,不免大感慨了面子。如果换在三两年前,如许事情也只平常。现在却有些过不去了。

惜春点点头:“那可不,如何说我也是长辈嘛。”

李纨点头道:“你这个比本来阿谁困鸟的风趣。”

说了这会儿,才把气散尽了。两人又提及旁的细事来。

碧月撅撅嘴道:“嬷嬷也太藐视人了,我还就图那些不成?!如何不叫素云去?!”

几人坐下说话,李纨才晓得不止迎春,连惜春也得了贾兰淘换来的符箓上的书。迎春还问:“嫂子,我现在也胡涂着,是同兰儿这般大小的小子都这般……这般甚事都知的?如果如此,难怪世人重男轻女了。”

且说李纨带着素云碧月几个到了紫菱洲,却见迎春正带了绣橘司棋在缀锦楼下花木丛里指指导点,司棋手里还捧了个本儿,不时拿指甲掐上一掐。李纨见了心中一动,上前笑道:“二丫头,别让我猜着了吧!”

凤姐这会儿也感觉无趣了,道:“甚么身份!嘿,我也才想明白,怕是……怕是那头现在也不会卖她面子。”又低了声笑道,“我也弄不明白了,起初倒走得格外近乎。现在却有些冷淡起来。照着说,我们府里现在正昌隆呢,没有不贴上来的事理……”又对贾琏道,“我同你说,这年下那头都没再送年礼出去呢!你说说,大嫂子甚么人物行事?上回琉璃的事儿,那根子出去的主子就敢不给她脸,现在刚认了几年的亲戚也垂垂远了,真不知是如何弄的。”

许嬷嬷又细看四周安排,虽一色朴拙不打眼的,却并不粗陋。她也是有见地的人,才又笑道:“倒是我俗了。”

李纨笑道:“我都不知,你们连这么大事都说上了。”

两人又坐了说一回庄上的趣事,是以刻节下,庄上也事多,许嬷嬷便告别归去了。素云碧月将许嬷嬷带来的东西点清了,交给李纨看过。李纨道:“拿了盛器来,几位女人那边每家一份都装好了。”

李纨点头道:“捡百般上好的,装了大匣儿每位女人屋里一匣子。她们本身用不了,赐给丫头们也好的。余下的嬷嬷看着散人吧。这东西留着何用,来年反正另有来年的。给小丫头们分分,也是个过节的意义。”

常嬷嬷不由感喟:“都如许,日子另有甚么趣儿!”

恰这日贾琏也躲安逸正在家里,见凤姐风风火火返来,便道:“如何没返来用饭?”凤姐没好气道:“那里得空?!还说是打醮,去了不过一日半日的,倒像我躲了多大的懒似的!整日里高卧享安逸也罢了,还一丁点事都教唆不动,这满府下莫非都跟了我姓了?!”

碧月同素云两个去了半日,返来为莫非:“奶奶,东西忒多些,我们拿不定主张呢。”

凤姐嗤的一声嘲笑:“我?求?我求她?拉倒吧!我有甚么要求到旁人跟前去的?只求我的我都看不过来!原是太太,不知又从哪儿听来的方剂,先让人去买丸药,却没传闻哪家有做这个的。便也罢了。我当是歇了心,哪晓得过了两日把我叫去,让我寻了药材我们家里本身配一料来。里头有两味要的极多,今儿话赶话地就说到那儿了。嘴上说得可好,有甚么能教唆她的尽管说话。好了,我话说出去了,她倒左挡右回地都还给我了。末端末端,还来一句,费那么大劲从她那边过图个甚么!图个甚么?你说图个甚么!真真让我说不出好话来了!”

那边凤姐带了一群子人也回院子里去了,现在天热,她午间要歇一个时候,要不然天长了,精力有些撑不太住。一起无话,平儿看凤姐神采,知她心中不快,只更加谨慎奉养。

迎春一口茶几乎喷将出来。李纨又对迎春道:“上回庄上新盖院子里的花木,都按你画的图种上了。听嬷嬷说,都长得极好。只是现在外头的人更加多了,怕那院子惹了人眼目,不得平静,还想求你再费操心,在外头如何布个林子花丛,好隔断了去呢。”

许嬷嬷咂咂嘴:“嘿嘿,你要说比哪个都丽,那天然是比不过你这里的。”

李纨笑道:“另有这事?这小子在我跟前可半句没露。”

李纨点头道:“是这个话了!又说显分量的事,更罢了。这个分量,提及来像是身份的意义,实则是把本身当作块五花肉挂起来,总让人有咬上一口的好处,才把你当回事了。我也不要阿谁。”

见他们两个筹议的有头有尾,惜春感喟道:“要说那庄上也有我的份呢,只我甚么用处都没有,实在汗颜。”嘟嘟嘴,对李纨道,“嫂子你们庄上要符不要?我给你画几个?”

世人笑着各自领了东西带了人往潇湘馆蘅芜苑秋爽斋去不提。

迎春略沉吟着,半晌后道:“那边一头是河,河对岸的山边也不可儿的,如此,只在靠村落面布个花木阵掩径也罢。只是若不得大树,从小儿种养起来,也得三五年才成气候呢。”

李纨道:“庄上有人弄了个炭笔出来,随身照顾好誊写,转头我让人给你送些来用。”

李纨笑道:“一人一心,他们既要如此,也罢。嬷嬷挑能吃用的装了庄上去吧。府里并不缺甚么,现在连地都有了,更敷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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