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湘云夙起觉着脸有些发痒,要些蔷薇硝来擦,刚好宝钗此前的都给了宝琴了。湘云便打发人去稻香村里问宝琴要一些来。一起上又因掐花折柳的同几个婆子们起了抵触。宝钗天然不知此事。见莺儿拿了东西返来,便分给世人。蕊官得了些,她自来同芳官藕官交好,便分了两包出来让春燕带了怡红院去送与她们二人。
这头又请了大夫出去给藕官几个看伤,一总开了方剂都送到跑堂煎去。这里还没闹消停,里头又传宝玉建议高热来了,想是这半日被唬着了。尤氏立时令人拿了帖子去请了太医来,宝玉又偷梁换柱让太医给藕官几个都瞧了,重开了方剂。世人皆内心稀有,也没人去点破他,只把问诊的荷包又减轻几分。
宝玉又从芳官处晓得了藕官烧纸竟是为了之前已经去了的菂官,这份世人或难容的交谊却深合了宝玉的心机。便一心把她当作与本身一样的人物,更加靠近起来。内心又想着藕官这般的性恋人物儿,给了惜春阿谁冷心肠的人实在是糟蹋了。不如等黛玉返来,仍送给她去,才是个真正的去处。
黛玉叹道:“大家各命,各安其分。三丫头是个真夺目的,才没有去罚环儿。宝玉却真是更加胡涂了。把个小丫头宠上天去,出了他那院子,哪个认她?只这么纵得没法无天,哪日正碰到谁手里,他又护不住了。这才是真的管杀不管埋呢。”
且说藕官领了顿板子,就被带回了宝玉院子。芳官天然不离前后地照看着。那些执板的婆子们虽得了上头的叮咛,却晓得此乃宝二爷要保全的人,天然也多行便利。是以不过几日,那藕官已尽好无碍了。
那几个丫头都吓傻了,连方才见荳官几个出去就躺在地上哭死畴昔的芳官也没了声,袭人几个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芳官再没想到有这一场,听赵姨娘骂她,便要回嘴。贾环一听芳官敢骂他娘,一时也不管人在那里了,上去拉了芳官就打。贾环虽年纪小上两岁,到底也是个爷们,芳官如何能经得住,一时嘴角都溢出血来。
倒是藕官经此一事,沉默了很多。特别见了惜春探春等人,更是低头束手,只盼没人看得见她。宝玉见她不幸,便也未几带她出去,只让她随便玩耍。又令袭人等人莫要过分管束她去。袭人约莫晓得宝玉心机,见藕官今后或者也不会留在这院子里,天然也懒很多操心机,只由她欢畅去。
袭人见宝玉对芳官非常喜好,便也让麝月几个教她些近身服侍的端方。芳官本就聪明,自是一学就会,又晓得揣摩宝玉心机,加上她年事尚小,世人也不非常防她,倒让她在这怡红院里更加混得如鱼得水起来。
贾环缩了缩脖子道:“要的硝……”
那两个婆子受了莺儿等人的气,又有此前积怨,只差个处所撒火。偏她们的身份,连这院子里很多处所尚去不得,更别说到主子跟前争宠争面了,还说甚么报仇泄恨!也是刚巧,贾环因王夫人不在,探春又要掌家没空管他,便往学里请了假,安闲家里玩耍。这日见气候还好,就往园子里玩去。
正这时候,尤氏、探春、李纨带着平儿并众媳妇子来了。忙把人喝住,要问启事,赵姨娘缠七缠八说不清楚。探春正要开劝,一旁贾环道:“我来二哥哥这里玩,见他有硝,就问他要一些儿。这丫头说往里头拿去,二哥哥承诺了,我便等着。一会儿这丫头拿了个纸包出来,我刚要接,她给扔到一旁炕上了,我便自去捡拾。
见此气象,她一转心机计上心头,便往外头赵姨娘处去。刚好赵姨娘出来要寻彩云,被她碰个正着。忙上前拉着道:“唉哟,我的好姨奶奶!你还在这里忙甚么呢!环三爷在里头正受那帮子小蹄子闲气呢!宝二爷只在一旁看着,我们虽见了内心不忿,也不好说甚么。
此话一出,不止袭人等,连宝玉面上都欠都雅了。
赵姨娘又骂贾环:“扶不下台盘的东西!你是缺了吃缺了喝?要问这些贱人要起东西来?她们连人都是这府里的,有甚么东西能给人?!还不晓得如何害你,你还做梦呢!从速拿出来扔了算数!”
贾环见荳官差点没把赵姨娘撞倒,心下大怒,一经常日里所受之气都满溢出来。只上前一把抓住荳官就一个窝心脚踹上去。又回身抓住藕官头发往一边假山石上撞。那藕官本就刚好几日,立时就晕了畴昔。蕊官同葵官正用力缠住赵姨娘,那里想到这个煞星,一时愣住。贾环又上去两脚把人踹翻在地,瞪了双黑少白多的三角眼道:“再敢动我娘,我本日就把你们都打杀了,看谁会说一声儿!”
赵姨娘把那纸包往芳官身上一掷,立时就散了,掉出很多粉子来。赵姨娘哪有不熟谙的,便问贾环:“你才说的甚么?你问宝玉要甚么来?”
尤氏几个也跟上来劝说,赵姨娘见贾环方才动气,几近真要杀人,内心也不定起来。这回见探春过来,巴不得立时离了这地儿,便跟着她们往议事厅去了。
探春见贾环如此,晓得他是平日受了冷待,本日都发作出来了。此时现在,旁人天然不好开口,便上前拉了赵姨娘道:“姨娘也太肯动气了。这些小丫头们,不过玩物。你若实在看着不像,只同管事的说一声,自有人去措置。何必本身动起手来,若真碰出个好歹,就是她们拿命抵了,又有何用?”
宝玉唬了一跳,袭人几个忙上来拦在前头,却不知事情端的,不晓得如何开劝。
一会儿出去那几个,二话不说,冲着姨娘一头撞过来,差点撞倒姨娘。又扯又顶地缠得姨娘不能转动,嘴里还嚷嚷‘本日打死我们也罢’……哼,我便遂了她们的愿!”
宝玉也没推测这一出,他那里见过赵姨娘如许的行动,一时气到手也抖了,颤着嘴故意要拦,又不知如何说才好。
那边赵姨娘早一把薅住芳官发髻,往外揪了出去。一行走一行骂:“小□□!你倒晓得宝玉是主子,他同宝玉是兄弟,原是一样的,你倒会看人下菜碟儿!给个东西,你不好好整整齐齐奉上,倒扔一旁去让他捡去,你当你是个甚么东西!不过是花银子买来的娼妇粉头!竟作践戏弄起主子来,我倒看看,是谁给你这胆量!”
姨娘出去,正看到这一出儿,便生了气,只说她眼里没人,一样主子也要看出两样来,打了她两下。这丫头听姨娘骂她,非止不肯听,还不干不净地回骂。哼,我是个没宇量的,容不得人骂我姨娘。天然要给她点经验。她就在那边躺着装死了。
赵姨娘原还抱着闹一场的意义来的,只目睹着真有人当着面如此轻侮贾环,心中大恨,那里另有分寸?听了这话便嘲笑道:“不敢劳烦女人们,若不是我来,女人们也不晓得她如许是没端方的。”
赵姨娘捡起那纸包,翻开一看,劈脸盖脸扔到芳官面上,怒骂道:“娼妇贱蹄子!这是硝?啊?我问你!这是硝?!他问宝玉要东西,要到你的阿物儿了?!你拿这东西哄他?你当他傻子?!一样主子在你们眼里都换成两样色儿了!你个甚么东西!看我本日不打死你!”说了大耳刮子扇起来。
探春点点头。贾环便自去了。
贾环听了,内心不知想了些甚么,抬起袖子擦了眼睛,瓮声道:“我晓得了。我先归去看看姨娘去,她定在担忧我。”
正慌乱,外头葵官荳官不知如何得了信,忙去找了藕官同蕊官,又要找艾官,却被藕官止住道:“艾官跟着三女人呢,三女人是赵姨娘生的,若让她晓得了,我们还报甚么仇!”几人一听有理,遂也不管艾官了,只几个一同冲进怡红院,冲着赵姨娘一头撞畴昔。
那日抓藕官烧纸的夏婆子,虽得惜春撑腰完了事,倒是获咎了人。现在收支丫头们没事就多掐她两支花,又或送去的东西挑三拣四说不出好话来,直恨得她没法。她瞧见贾环要往怡红院去,不知问一个丫头甚么话。就见那丫头非常爱答不睬的模样,近前看了,恰是前日的藕官。
也是事有刚巧,这日宝玉刚吃完饭回了屋里,外头看家的小丫头们见主子都返来了,便都往背面玩去,只等有事喊了再来。赵姨娘风风火火冲进院子,竟没遇着个通报的人。她听着贾环的声儿,晓得公然是在这里了,就直往屋里走。
探春听了这话不由也心生悲意,摸了摸他头道:“人敌不过命。莫非你要用拳头在这府里安身么?你现在既然也大了知事了,天然该晓得,这世上向来很多趋炎附势之辈。你用拳头一个个打得过来?这难道最笨的体例。”
那怡红院的屋子本都是些镂空的隔扇虚虚隔就的,赵姨娘隔了窗格儿就看着芳官拿了个甚么纸包来,贾环正要伸手去接,芳官忙向炕上一掷,贾环便只好上炕去拾。
方才芳官行事,世人看在眼里,也是她们惯了的,并不感觉如何。宝玉向来只说男人都是些须眉浊物,她们天然也要谨慎,万不要同甚么臭男人有了感染,惹得宝玉不喜。只现在芳官的去处让赵姨娘这么明显白白说了出来,一时愣了,半晌才上来劝道:“姨奶奶莫要活力,她小孩子没端方,等我们说她。”
贾环见赵姨娘发怒,只好把尚将来得及揣进怀里的纸包递了畴昔,嘴里道:“原是问二哥哥要点硝,擦脸使的……”
那夏婆子陪着走了一段,指了件事偷偷溜了。只等一会子事发好畴昔瞧热烈。
这副气象落在赵姨娘眼里,可见方才夏婆子说的没错了,公然是一个个都欺到头上来了。遂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喝骂一声:“小娼妇,你敢!”说着人已冲到里头,一把抓住芳官,伸手就是两巴掌。
墨鸽儿等人在家里得着动静,都笑到:“真是一出好戏!幸亏我们趁早家来了,要不然少不得要被连累。就说阿谁藕官,幸亏女人当时没要,公然是个惹是生非的。”
探春又安抚赵姨娘几句,晓得赵姨娘定是又遭了人调拨,便着人去查。又把贾环拉到了一旁,想了半日,才道:“你内心如何,我大抵晓得的。只这世上就是这么定的端方,你内心不平也是无用。且若真有那气性,同几个小丫头生机又有何用?你本日打杀了她们,公然明日就大家爱护你了?高看你了?你是男儿,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遇。不如把这腔心机,用在正路上,才是今后姨娘存身立命的底子。”
最后几句咬着牙腔调阴冷,饶是尤氏如许大人听了都不由背上一寒。
赵姨娘本是本性急智短的,本来有周姨娘时不时提点着还好,现在更加没算计,听了这婆子几句话,特别是说贾环遭一帮小丫头戏弄了,内心大怒,立时就要赶去寻人算账。
贾环由来最怕探春,本觉得这回要被狠狠惩罚一顿了,没想到竟听得这么一番话来。他如本年事渐长,也晓得些好歹了,才忍了泪道:“连个小丫头都敢这么对姨娘,我若不脱手,才是枉为人子了。”
要提及来,现在除了太太,哪个还能超出姨奶奶你去?周姨奶奶又没了,三女人现在大了出息了都掌家理事了。环哥儿是三女人的亲兄弟,正该更高贵了才是!可爱那帮子小蹄子,自来眼睛长在脑瓜顶上,只妆狐媚子哄软了宝玉,就各处作威作福起来,连三爷都不放在眼里!三爷年纪又小,不晓得她们糟蹋人的手腕,还同她们一处玩呢!我是实在看不过了,才跑来悄悄奉告姨奶奶。”
世人听了这话都点头感喟,一时也说不清那些小丫头碰到宝玉如许的主子,到底是福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