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对司空玄道:“司空帮主,段大哥一到便即逃脱,你这断肠散的解药如何给他?”司空玄指着远处西北角的一块大岩石,道:“我派人拿体味药,候在那边。段君逃到那块岩石以后,便能获得解药。”他要段誉请人前来拯救,称呼上便客气些了,因而传下号令,命帮众将钟灵掘了出来,先用铁铐铐住她双手,再掘开挡住她下身的泥土。

又奔出一阵,双腿酸软,气喘吁吁,猛听得水声清脆,轰霹雷隆,便如潮流大至普通,昂首看时,只见西北角上如同银河倒悬,一条大瀑布从高崖上直泻下来。只听得背后干光豪叫道:“前面是本派禁地,任何外人不得擅入。你再向前数丈,干违忌讳,可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段誉心想:“我就算不闯你无量剑的禁地,莫非你就能饶我了?最多也不过是死有葬身之地罢了。有无葬身之地,仿佛也没多大别离。”脚下抓紧,跑得更加快了。干光豪大呼:“快留步,你不要性命了吗?前面是……”

钟灵道:“你不放开我双手,怎能写信?”司空玄道:“你这小妮子刁钻古怪,如果写甚么信,多数又要弄鬼。你拿一件身边的信物,叫段君去见令尊便了。”

段誉和钟灵都不由满脸飞红。段誉忙除下钟灵脚上一对花鞋,揣入怀中,情不自禁的又向钟灵瞧去。钟灵格的一声,笑了出来。

段誉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既出,便知不妙,当即跳起家来,发足疾走。只听得背后干光豪大喝:“甚么人?”跟着脚步声响,急步追来。

段誉再次落下,双臂伸出,紧紧抱住了古松的另一根树枝,顿时挂在半空,不住摇摆,只觉屁股撞上古松处一阵阵狠恶疼痛。向下望去,深谷中云雾满盈,兀自不见绝顶。便在此时,身子一晃,已靠到了崖壁,忙伸出左手,紧紧揪住了崖旁短枝,双足也找到了站立之处,这才惊魂略定,渐渐的移身崖壁,向那株古松道:“松树老爷子,幸亏你本日大显神通,救了我段誉一命。当年你的先人为秦始皇遮雨,秦始皇封他为‘五大夫’。救人道命,又怎是掩蔽风雨之可比?我要封你为‘六大夫’,不,‘七大夫’、‘八大夫’。”

钟灵笑道:“我最不爱写字,你叫我不消写信,再好也没有。我有甚么信物呢?嗯,段大哥,你将我这双鞋子脱下来,我爹爹妈妈见了天然认得。”

那女子道:“听我师父说,这壁上剑影我太师父也见到了,但是厥后便只见到一个女子使剑,那男剑仙却不见了。想来因为我太师父是女子,是以便只女剑仙现身指导。但过得两年,连那女剑仙也不见了。太师父也说,玉壁上闪现的仙影,身法剑法固奇妙之极,但是过分恍惚蒙眬,又实在太快,说甚么也看不清。这玉壁隔着深谷和剑湖,又不能飞渡天险,走近去看。太师父明显赶上了仙缘,偏没福泽学上一招半式,得以扬威武林,心中这份难受也便可想而知。仙影隐没以后,我太师父日日晚晚只在山岳上盘桓,对着玉壁入迷,越来越蕉萃,过不上半年就病死了。她白叟家是倒在山岳上死的,便在奄奄一息之时,仍不准弟子们移她回入剑湖宫。我师父说,太师父断气之时,双眼还呆呆的望着玉壁。”她顿了一顿,问道:“干师哥,你说世被骗真有神仙?还是你我两位太师父都说来哄人的?”

段誉点点头,俯身去除她鞋子,左手拿住她足踝,只觉动手纤细,不盈一握,心中微微一荡,抬开端来,和钟灵相对一笑。段誉在火光之下,见到她脸颊上亮晶晶地兀自挂着几滴泪珠,目光中却蕴满笑意,不由得看得痴了。

玉壁月华明

段誉听到这里,心道:“本来这女子是无量剑西宗的。”

只听干光豪道:“我一见你面,内心就发下了重誓,说甚么也要跟你毕生厮守。幸亏本日碰上了千载难逢的良机,神农帮俄然来攻,又有两个小狗男女带了一只毒貂来,闹得剑湖宫中大家手忙脚乱,我们便乘机逃了出来,这不是有志者事竟成吗?”那女子悄悄一笑,柔声道:“我也是有志者事竟成。”干光豪道:“葛师妹,你待我如许,我平生一世,永久听你的话。”语音中显得喜不自胜。

钟灵待他走出十余步,俄然想起一事,道:“喂,你返来!”段誉道:“甚么?”又回身返来。钟灵道:“你别说姓段,更加不成提及你爹爹会使一阳指。因为……因为我爹爹说不定会起别样心机。”段誉一笑,道:“是了!”心想这女人小小年纪,心眼儿却多,当下哼着曲子,扬长而去。

那女子道:“我太师父归天后,众弟子每晚在玉壁之前焚香礼拜,祝祷许愿,只盼剑仙的仙影再现,但始终就没再看到一次。我师父只盼能再来瞧瞧,恰好十年来两次比剑,都输了给你们东宗。”

钟灵叹了口气,道:“段大哥,咱二人本日刚会晤,便要分开了。”段誉笑道:“来回四天,也快得很,只是我有点儿舍不得跟你分开。”

钟灵一双大眼向他凝睇半晌,又叹了口气,才道:“你先去见我妈妈,跟她说知情由,再让我妈去跟我爹说,事情就易办很多。”因而伸出脚尖,在地下划明门路。本来钟灵所居是在澜沧江西岸一处山谷当中,路程倒也不远,但阵势隐蔽,入口处又设有构造暗号,若非指明,外人万难进谷。段誉记心极佳,钟灵所说的门路东转西曲,南弯北绕,他听过以后便记着,待钟灵说完,道:“好,我去啦。”回身便走。

干光豪道:“我们是一家人了,我如何还会瞒你?师父说,很多年之前,当时是我太师父当东宗掌门。他在月明之夜,常见到玉壁上呈现舞剑的人影,偶然是男人,偶然是女子,偶然更是男女对使,相互击刺。玉壁上所闪现的剑法之精,我太师父别说平生从所未见,连做梦也想像不到。剑光偶然又红又绿,现出彩色,那自是神仙使剑了。我太师父只盼能学到几招仙剑,但是壁上剑影实在太快太奇,又淡淡的如有若无,说甚么也看不清楚,连学上半招也是难能。仙剑的影子又不是不时闪现,偶然晚晚瞥见,偶然隔上一两个月也不闪现一次。太师父沉迷于玉壁剑影,反将本门剑法荒废了,也不消心督率弟子练剑,因此厥后比剑便败给你们西宗。葛师妹,你太师父带同弟子入住剑湖宫,可见到了甚么?”

司空玄道:“段兄弟,早去早归!大师命在朝夕,倘若道上有甚担搁,谁都没了性命。钟女人,其间前去尊府,几日能够来回?”钟灵道:“走得快些,两天能到,最多四天,也便返来了。”司空玄稍觉放心,催道:“快快去罢!”

耳听得霹雷霹雷的声音越来越响,不由又吃惊起来:“这上面如果怒涛澎湃的激流,可糟糕之极了。”只觉水珠以下大雨般溅到头脸之上,模糊生疼。

那女子道:“这‘无量玉壁’到底有甚么希罕古怪,你们在这里已住了十年,莫非当真连半点端倪也瞧不出吗?”

干光豪道:“要说你我两位太师父都编造如许一套话来棍骗弟子,想来不会,骗信了人也没甚么好处啊。再说,我听沈师伯说,他小时候就亲目睹到过这剑仙的影子。但世上是不是真有神仙,我就不晓得了。”那女子道:“会不会有两位武林高人在玉壁之前使剑,影子映上了玉壁?”干光豪道:“太师父当时也想到了。但玉壁之前就是剑湖,湖西又是深谷,那两位高人就算能凌波踏水,在湖面上使剑,太师父也必瞧得见。要说是在剑湖这一边的山上使剑,隔得这么远,影子也决计照不上玉壁去。”

段誉道:“由我去好了。钟女人,令尊见我是去报讯,请他前来救你,想来也不致于害我。”钟灵俄然面露忧色,道:“有了!我教你个法儿,你别跟我爹爹说我在这里,他如杀了你,就不知我在甚么处所了。不过你一带他到这儿,顿时便得逃脱,不然他定要杀你。”段誉点头道:“这体例倒也使得。”

段誉只听得气往上冲,深思:“你们要结为佳耦,见到师门有难,乘机自行逃脱,那也罢了,怎地反盼望本身师长同门尽遭毒手?用心忒也暴虐。”想到他二人如此险狠,本身若让他们发觉,必然会给杀了灭口,当下更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只听那女子道:“你料得定神农帮不会派人守在这里吗?”语音微微发颤,显得非常惊骇。干光豪安抚道:“你放心。这条山道再隐僻不过,连我们东宗弟子来过的人也未几,神农帮决不会晓得。”那女子问道:“你又如何晓得这条巷子?”干光豪道:“师父每隔五天,便带众弟子来研讨‘无量玉壁’上的秘奥,这么多年下来,大伙儿尽呆呆瞪着这块大石头,甚么也瞧不出来。师父老是说甚么‘成大功者,须得有恒心毅力’,又说甚么‘有志者事竟成’。但是我实在瞧得忒煞腻了,偶然假装要大解,便出来到处乱走,才发见了这条巷子。”

他身在半空,双手乱挥,只盼能抓到甚么东西,这么乱挥一阵,又下堕了百余丈,俄然间蓬的一声,屁股撞上了甚么物事,身子向上弹起,本来刚好撞到崖边伸出的一株古松。喀喇喇几声响,古松粗大的枝干顿时断折,但下堕的巨力却也消了。

钟灵道:“我说门路给段大哥听,你们大伙儿走开些,谁都不准偷听。”司空玄挥了挥手,诸帮众都走得远远地。钟灵道:“你也走开。”司空玄悄悄切齿,心想:“待我伤愈以后,若不狠狠摆布你这小娃娃,我司空玄枉自为人了。”当下站起家来,也走了开去。

那女子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这番背师私逃,武林中是再也不能安身了。该当逃得越远越好,总得找个非常隐僻的地点,悄悄躲了起来,别让我们师父与同门发见了踪迹才好。想起来我可真惊骇。”干光豪道:“那倒不消担心。我瞧此次神农帮有备而来,我们东西两宗,除了咱二人以外,只怕谁也难逃毒手。”那女子又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

折腾了这好久,玉轮已渐到中天。段誉迳向西行。他虽不会武功,但年青力壮,脚下也甚迅捷,走出十余里,已绕到无量山主峰的后山,只听得水声淙淙,前面有条山溪。他正感口渴,寻声来到溪旁,月光下见溪水清澈非常,刚伸手入溪,忽听得远处地下枯枝格的一响,跟着有两人的脚步之声,段誉忙俯伏溪边岩石以后,不敢稍动。

干光豪道:“自今而后,咱二人再也不分甚么东宗西宗啦。我俩东宗西宗联婚,合为一体……”只听那女子鼻中唔唔几声,低声道:“别……别如许。”显是干光豪有甚亲热行动,那女子却在推拒。干光豪道:“你依了我,倘若我今后负心,就掉在这水里,变个大王八。”那女子格格娇笑,腻声道:“你做王八,可不是骂我不端方吗?”

段誉笑道:“我要性命,这才逃脱……”一言未毕,俄然脚下踏了个空。他不会武功,急奔之下,如何收势得住?身子顿时直堕了下去。他大呼:“啊哟!”身离崖边出错之处已稀有十丈了。

段誉悄悄叫苦,没命价急奔,一瞥眼间,西首白光明灭,一个女子手执长剑,从山坡边奔来,显是要拦住他来路。段誉叫声:“啊哟!”折而向东,心中只叫:“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弟子段誉得脱大难!”耳听得干光豪不断步的追来,过未几时,段誉跑得气也喘不过来了,只听干光豪叫道:“葛师妹,你拦住了那边山口!”

司空玄看得老迈不耐烦,喝道:“快去,快去,两个小娃娃尽是你瞧我、我瞧你的干甚么?段兄弟,你从速请了人返来,我天然放这小女人给你做老婆。你要摸她的脚,将来日子长着呢。”

因而沿着崖缝,渐渐爬落。崖缝中尽多砂石草木,倒也不致一溜而下。但山崖仿佛无穷无尽,爬到厥后,衣衫早给荆刺扯得东破一块,西烂一条,手脚上更到处破坏,也不知爬了多少时候,仍然未到谷底,幸亏这山崖越到底下越倾斜,不再是危崖笔立,到得厥后他伏在坡上,半滚半爬,渐渐溜下,便已无凶恶。

细看山崖中裂开一条大缝,勉强可攀附而下。他喘气了一阵,心想:“干光豪和他阿谁葛师妹,定然觉得我已摔成了肉浆,千万料不到有‘八大夫’拯救。他们必然逃下山去,卿卿我我,东宗西宗联宗为一去了。这谷底只怕凶恶甚多,我这条性命归恰是捡来的,送在那边都一样。”

那女子悄悄一笑,道:“本来你不消功,偷懒逃学。你众同门当中,该算你最没恒心毅力了。”干光豪笑道:“葛师妹,五年前剑湖宫比剑,我败在你剑下以后……”那女子道:“别再说你败在我剑下。当时你假装内力不济,用心让我,别人虽瞧不出来,莫非我本身也不晓得?”

段誉心想:“我送了命不打紧,累得钟女人也活不成,还害死了神农帮这很多条性命,那当真罪恶,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心中又道:“段誉啊段誉,他们变王八也好,不端方也好,跟你又有甚么相干了?为甚么要没出处的笑上一声?这一笑岂不是笑去几十条性命?人家是绝色美女,才一笑倾国,一笑倾城,你段誉又是甚么东西了?也来这么笑上一笑,倾他几十条性命?”心中自怨自艾,脚下却未敢稍慢,慌不择路,尽管往林木深密处钻去。

只听得一人说道:“这里有溪水,喝些水再走罢。”声音有些熟谙,随即想起,便是左子穆的弟子干光豪,段誉更加不敢转动。只听两人走到溪水上游,跟着便有掬水和饮水之声。过了一会,干光豪道:“葛师妹,我们已出险境,你走得累了,我们歇一会儿再赶路。”一个女子声音嗯了一声。溪边悉率有声,想是二人坐了下来。

第二回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