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剑和在江湖上阅耐久了,见多识广,见何惕守刚才挥索相救洪胜海,伎俩高超,决非没来源之人,当下向冯氏兄弟使个眼色,问何惕守道:“尊师是那一名?”

何惕守道:“我本来也挺爱滥杀好人的,自从拜了袁承志这个小师父以后,他说了一大堆啰里噜苏的华山派门规,说甚么千万不成滥杀无辜。但是我瞧孙姊姊胡乱杀人,不也半点没事么?我这可有点胡涂了。待我见太小孩子师父,再请他指导吧。”

孙仲君在袁承志手里吃过大亏,厥后给师祖惩罚,削去手指,推本溯源,可说都因他而起,一想到这个小师叔就恨得牙痒痒地,只是一来他本领高强,辈分又尊,二来他救过师父爱子的性命,师父师母提到他时老是感激万分,本身只得内心愤恨罢了,这时听何惕守自称是袁承志的门徒,不觉肝火直冒上来,叫道:“你如是华山派弟子,如何跟这等无耻狂徒在一起?”何惕守浅笑道:“他是我师父的长随,不见得有甚么无耻啊。胜海,你如何对这位女人无耻了?当真无耻得很么?唉,我可不晓得你这么不怕难为情。”说着抿嘴而笑。孙仲君更是大怒,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何惕守见他脚步凝重,知他武功成就甚深,脸上仍然笑眯眯的暴露一个酒涡,心中却严加防备,笑道:“我接不住时,你可别笑话。”冯难敌道:“好说,赐招吧!”身子微弓,右拳左掌,合着一揖,拳风凌厉,恰是“破玉拳”的起手式。何惕守裣衽万福,侧身行礼,悄悄把这一招挡了归去。

洪胜海凛然不惧,说道:“她杀了我义兄,还不敷么?”

冯不破道:“爹,这个女人说她是姓袁的小……小师叔祖的弟子。”冯难敌哼了一声,问道:“他们在吵甚么?”冯不摧抢着把刚才的事说了。华山派第三代弟子当中,冯难敌年纪最大,入门最早,江湖上威名又盛,隐然是诸弟子的魁首,听了儿子的话后,转头问孙仲君道:“孙师妹,此人如何获咎你了?”

冯难敌低声道:“梅师弟,这女人古怪,我先上去尝尝!”梅剑和点点头。冯难敌纵身跃出,叫道:“我来领教。”

两兄弟刚要脱手,忽听身边噗哧一笑,脚上同时一紧,身子俄然临空而起,如同腾云驾雾般直飞出去。两人脑筋中一团混乱,身在半空,恍忽听得何惕守娇媚的声音笑道:“啊哟,对不住啦!快使‘鲤鱼翻身’!”冯不破依言一招“鲤鱼翻身”,双脚落地,怔怔的站着。冯不摧年幼倔强,偏不依言,想使一招“飞瀑流泉”,斜刺里跃出去站住,露个姿式美好的身材,那知下堕之势快速非常,腰间刚使着力道,已然腾的一声,坐落在地,不由得又羞又疼,一张脸直红到了脖子里去。

世人奔到崖边,向下看时,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正在向山上急奔,四条大汉手执兵刃在后追逐。那女子见山顶有人,精力一振,缓慢奔上,远远瞥见冯难敌魁伟的身躯,叫道:“八面威风,快救我!”冯难敌吃了一惊,道:“啊,是红娘子!”奔上相迎。

那道人并不行礼,右手拂尘轻挥,向世人打量了几眼,问道:“是华山派的?”冯难敌道:“恰是。道长有何见教?”那道人道:“嗯,穆人清来了么?”冯难敌听他随口呼唤祖师名讳,似是极熟的朋友,更加不敢怠慢,说道:“祖师还未驾临。”

冯不摧刚才胡里胡涂连摔两交,羞恨难当,和哥哥一使眼色,叫道:“我们来真的,别使狡计弄鬼!”两兄弟各举铁鞭,又扑上来。何惕守笑道:“好,我就站着不动,也不还手,如何样?”把软红蛛索往腰间一缠,双手拢在袖里。

冯难敌见爱子受欺,大怒喝道:“你自称是本门弟子,我们先前还信了你三分。但是你这手重贱工夫,怎会是本门中的?你过来!”他不暇解开衣扣,左手在衣衿上一拉,噗噗噗数声,一排衣扣顿时扯断,长衣甩落,暴露青布紧身衣裤,神态威壮,如同一座铁塔。

冯难敌、梅剑和、刘培生等个个惊怒失容,同时冲上。

孙仲君脉门给他扣住,登觉满身酸软,使不出半点力量。那道人收臂将她搂在怀里,又伸嘴畴昔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赞道:“这女娃子不坏!”

冯难敌扶起红娘子,正要扣问,突见山崖边转出一个身材高瘦的道人,大声喝道:“华山派的人,都在这里么?”这一喝声音明朗,内力深厚,只震得山谷鸣响。

那道人赞道:“不坏!”语声未毕,当的一声,已将梅剑和的长剑削为两截。

冯难敌虽见她刚才脱手迅捷,但自恃深得师门绝艺真传,威镇西凉,那把这女郎放在心上,但见她一副娇怯怯的模样,肝火渐息,善念顿生,朗声道:“我们这些人还好说话,待会归婶娘出来,她嫉恶如仇,见了你这等妖人必然放不过。还是快快走吧!”何惕守笑道:“你又不是我的小孩子师父,凭甚么叫我走?”

何惕守笑道:“好,你们不要命啦!”右手在腰间机括上一按,“含沙射影”的毒针激射而出。那三人武功虽非平常,却怎能躲闪这门神不知鬼不觉的暗器,抢先一人顿时脸上给七八枚毒针打了出来,叫也不叫一声,立时毙命。其他三人神采惨变,齐声喝问:“你是谁?”何惕守左手铁钩本来缩在长袖以内,与冯氏兄弟脱手时一向埋没不露,这时长袖轻挥,暴露铁钩,为首那人吓得脸白如纸,颤声道:“你……你……是五……五……何……何……”何惕守微微一笑,右手金钩又是一晃。三人魂不附体,回身就逃。为首那人过于惊骇,在崖边一个出错,骨碌碌的直滚下去。

冯难敌见她行礼卸招,心中暗叫:“好本领!”正要跟着进招,忽听得山腰里传来呼喝叫唤之声,有人争斗追逐,便向何惕守望了一眼。何惕守笑道:“你狐疑我带了帮手么?我们先瞧清楚再比划,你说好么?”

刘培生道:“袁师叔他们正忙着,怕没空。”梅剑和道:“师父呢?”刘培生道:“师父、师娘、师伯、师叔四位,另有木桑老道长,正在筹议救治阿谁女人。”冯难敌道:“嗯,先把此人捆起来,待会儿再向师父、师叔叨教。”冯不破、冯不摧齐声承诺,上前就要拿人。

何惕守笑道:“您这位师兄要跟小妹过几招,是不是?那好呀,同门师兄妹比划比划,倒也不错,且看我那小孩子师父教的玩艺儿成不成。我们打甚么赌啊?”

孙仲君怒道:“你是甚么人?”那道人笑道:“好吧,你跟道爷归去,我渐渐说给你晓得。”孙仲君见他神态轻浮,顿时大怒,走上一步,喝道:“甚么东西,敢在这里撒泼!”那道人笑嘻嘻的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拿返来在鼻端上嗅了一下,笑道:“好香!”他左手这么一伸一缩,仿佛并不如何敏捷,孙仲君竟没能避开。她心中怒极,顺手挺钩刺去。那道人左手重挡,反过手抓住她手腕。

何惕守道:“我比你哥儿俩仿佛长了一辈,跟你们怎能动兵刃?你们要伸量于我,这就上罢!只要我有一只脚挪动半步,或者我的手伸出了袖子,都算我输了,好不好呢?”冯不破道:“我兄弟失手伤你,那可怨怪不得!”何惕守笑道:“进招吧,小伙子啰里噜苏的不利落。”冯不破脸上一红,一鞭“敬德卸甲”,斜砸下来,何惕守身子微侧,铁鞭砸空。冯不摧恨她摔了本身一交,更是使足尽力,铁鞭向她肩头扫去,鞭梢刚到,敌手早已避过。何惕守双足牢钉在地,身子东侧西避,在铁鞭影里如同花枝乱颤。冯氏兄弟双鞭使动渐急,何惕守嘻笑自如,双鞭始终碰不到她衣衿一角。

梅剑和指着洪胜海道:“那知这狂徒约了很多帮手,乘孙师妹落了单,竟把她绑架了去,幸亏我师娘连夜赶到,才救了她出来。”冯难敌眸子一翻,精光四射,喝道:“好大的胆量,你还想胶葛不清?”

他们几人在山后争斗吵嘴,声音传了出去,不久冯难敌、刘培生等诸弟子都连续赶到。冯不摧向阿九瞋目瞪视,但越看越觉她斑斓非常,不由低下了头,肝火变成了倾慕。

何惕守笑道:“我师父姓袁,名叫袁承志,仿佛是华山派门下。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冒充的。”梅剑和与孙仲君对望一眼,将信将疑。石骏笑道:“袁师叔本身还是个小孩子,本门工夫不知已学会了三套没有,如何会收门徒?”

三人再拆数十招,冯氏兄弟一声唿哨,双鞭着地扫去,均想你脚步如真不移,那又如何抵挡?何惕守笑道:“谨慎啦!”身子俯前,左肘在冯不破身上一推,右肘在冯不摧背上一撞。两兄弟只感满身一阵酸麻,双鞭落地,踉踉跄跄的跌了开去。

世人见这道人身上道袍葛中夹丝,光辉华贵,道冠上镶着一块晶莹白玉,光彩四射,背负长剑,左手中持着一柄拂尘,随便挥洒,飘飘然有出尘之概,约莫四五十岁年纪,气度俊雅,一身清气,显是位得道高人。

红娘子脸上满是鲜血。这时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地。跟着四人赶上山来,也不睬会世人,恶狠狠的就要抢上擒拿。冯难敌左臂伸出,挥掌往为首一人推去,喝道:“朋友,放明白些!这是甚么处所?”那人伸掌相抵,双掌订交,啪的一声,各自震开数步,那人的武功倒也非常了得。两人相互打量一眼,均有惊奇之意。那人喝道:“奉大顺天子座下权将军号令,缉捕背叛李岩之妻,你何敢禁止?”

梅剑和对孙仲君最为体贴,起首仗剑疾攻。他见了那道人长剑一碧如水的模样,知是柄锋锐之极的利器,不敢正面相碰,唰唰唰连刺三剑,寻瑕抵隙而攻。客岁他在南京和袁承志比剑,连续几柄剑尽被震断,才知本门武功精奥非常,本身只学得一点外相罢了,不由得狂傲之气顿减,再向师父请教剑法,半年中足不出户,苦心研习,公然剑法大进,刚才这三剑是他新学绝招,迅捷悍狠,已得华山派剑法的精要。

何惕守晓得李岩是师父的义兄,这红衣女子既是李岩之妻,我如何不救,挺身而出,笑道:“李岩将军豪杰豪杰,天下谁不知闻?各位别难为这位娘子吧!”

那道人微微一笑,右手翻向肩头,俄然间青光刺眼,背上的长剑已拔在手里。

何惕守道:“是么?那可真的有点儿希罕古怪了,也说不定我那小师父是个冒牌货,嘻嘻!对啦!我瞧你这位小兄弟的武功,只怕就比我那小师父强些了。”

世人一听,均觉孙仲君滥伤无辜,犯了本派大戒,都不由皱起了眉头。冯难敌对洪胜海恶狠狠的道:“启事老是你本身不好!当古人已杀了,又待如何?”

华山派世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个女子是何路道,她自称是本门弟子,但身法武功,那有半点华山派的影子,武功却又如此精强。

那人神采倨傲,自恃技艺高强,在刘宗敏部下很有权势,那去理睬何惕守一个小小女子,不屑答话,左手一摆,命三名助手上来捆人。

冯氏兄弟双鞭齐下,见她不闪不避,铁鞭将及她顶门时,不约而同的快速收回。两人幼受庭训,固然幼年卤莽,却向来不敢无端伤人。冯不摧道:“快取兵刃出来!”

孙仲君脸上微微一红。梅剑和道:“这狂徒有个把兄,也不照照镜子,却老了脸皮来向孙师妹求亲,给孙师妹骂归去了……”洪胜海插口道:“不承诺就是了,如何把我义兄两只耳朵削了去……”冯难敌瞪眼喝道:“谁问你了?”

冯难敌听呼喝声渐近,中间夹着一个女子的急怒叫骂,点头道:“也好。”

梅剑和一惊,遵还是例,当即要将断剑向仇敌掷去,以防对方乘势猛攻,然后避开,再图御敌,但他怕误伤师妹,不敢掷剑,剑断即退,饶是他轻身工夫了得,敌剑到处,嗤的一声,头顶束发的布带已给堵截。这数招只一顷刻之间,梅剑和心惊胆战之际,冯难敌、刘培生、石骏、冯不破、冯不摧,以及黄真的四弟子、五弟子一齐攻上,刀枪剑戟,同时并举,只刘培生是白手使拳。

那道人微微一笑,拂尘向孙仲君、何惕守、阿九三人一指,说道:“穆老猴儿倒收了很多仙颜女徒,艳福不浅。喂,你们三人过来给我瞧瞧!”说着将拂尘插入了腰带。世人听他出言不逊,都吃了一惊。

何惕守道:“掳人逼亲,确是他们不好。不过这位孙姊姊既已将他义兄杀死,也已出了气,何况又没拜堂结婚,没短了甚么啊。再说,人家瞧中你孙姊姊,苦苦相思,是说你美得像天仙普通,如何人家偏又瞧不中我呢?孙姊姊以怨报德,找上他家里去,杀了他一家五口,这不是毒手了点儿吗?杀人固然好玩,总得拣有武功的人来杀。他的七十岁老母仿佛没甚么武功,也没犯甚么罪,最多不过是生了个儿子有点儿无耻。他的老婆和三个小后代,更不知是犯了甚么弥天大罪?杀这些人,不知是不是华山派的端方?华山派大戒第三条,是叫人滥杀无辜吗?小女子倒不记得了。”

冯难敌上前抱拳施礼,说道:“就教道长法号,但是敝派祖师的朋友么?”

那道人拔起家子,斗然退开数步。世人见他左手仍搂住孙仲君不放,但忽跃忽落,比平常伶仃一人还要矫捷萧洒,不由得尽皆骇然,但见孙仲君让他抱住了转动不得,挣扎不脱,明知不敌,也不能袖手不睬,大家拔出兵刃,扑了上去。

冯难敌等都甚诧异,心想这三条大汉怎会对她怕得这等短长,她刚才眨眼间便杀了那人,又不知使的是甚么古怪法门,但总之是友非敌,当可鉴定。

何惕守见这一干人毫不将本身放在眼里,她是把持一方、做惯了教主的,这如何忍得?笑吟吟道:“要缚人吗?我这里有绳索!”提起一束软红蛛索,伸脱手去。冯不摧横她一眼道:“谁要你的!”迳自走向洪胜海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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