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道:“大轮明王远来是客,天龙寺以礼相待,你却胆敢犯我伯父。我们不过瞧着大师都是佛门弟子,这才到处容让,你却反而更加野蛮。削发人中,那有如明王这般不守清规的?”世人听段誉以大义相责,心下都悄悄称快,同时严神防备,只恐鸠摩智老羞成怒,俄然发难,向段誉侵犯。

鸠摩智道:“大丈夫言而有信。小僧既已答允了慕容先生,岂能畏难而退?”本因道:“但是明王如何已有胜算?”

枯荣大师反过手来,双手拇指同时捺出,嗤嗤两声急响,分袭鸠摩智右胸左肩。他竟不挡仇敌来侵,另遣两路奇兵急袭反攻。他料得鸠摩智的火焰刀内力上蓄势缓进,真要伤到本身,另有半晌,倘若后发先至,当可打他个措手不及。

鸠摩智不答,闭目默念,过得一盏茶时分,展开眼来,说道:“第一仗贵寺稍占上风,第二仗小僧仿佛已有胜算。”本因一惊,问道:“明王还要比拚第二仗?”

本因和本观等相互望了一眼,均已会心:“他一掌之上可同时生出数股力道,枯荣师叔的少商双剑若再分进合击,他也尽能抵抗得住。我们却必须舍剑使掌,这六脉神剑显是不及他的火焰刀了。”

这一下变出不料,大家都大吃一惊。这番僧忽施突袭,以保定帝武功之强,竟也着了道儿,给他扣住了手腕上“列缺”与“偏历”两穴。保定帝急运内力冲撞穴道,于瞬息间连冲七次,始终没能摆脱。本因等都觉鸠摩智这一手过分卑鄙,大失绝顶妙手的成分,空自气愤,却无相救之策,因保定帝要穴受制,随时随刻可让他取了性命。

只见枯荣大师的食指又在帛上画道:“良机莫失,凝神观剑。自观自学,不违祖训。”段誉心下明白:“本因师伯先前对我伯父言道,六脉神剑不传段氏俗家后辈,是以我伯父须得剃度以后,方蒙传授。但枯荣太师叔写道‘自观自学,不违祖训’,想来祖宗遗训当中,并不由段氏俗家后辈无师自学。太师叔叮咛我‘良机莫失,凝神观剑’,天然是盼我自观自学了。”当即恭恭敬敬的昂首受教,细心旁观伯父的“关冲剑法”,大抵看明白后,顺次再看少冲、商阳两路剑法。凡人五指当中,知名指最为笨拙,食指则最矫捷,是以关冲剑以拙滞古朴取胜,商阳剑法却奇妙活泼,难以捉摸。少冲剑法与少泽剑法同以小指运使,但一为右手小指,一为左手小指,剑法上便也有工、拙、捷、缓之分。但“拙”非不佳,“缓”也能力不减,只奇正有别罢了。

段誉先只一念猎奇,从碧烟的来去当中,对比图谱上线路,不过像猜灯谜普通推详一番,既得枯荣大师唆使叮嘱,这才用心分歧的看了起来。待得于三路剑法大抵看明,本参与本观的剑法已第二遍再使。段誉不必再参照图谱,眼观碧烟,与心中所记剑法一一印证,便觉图上线路牢固,而碧烟来去,窜改无穷,比之图谱上所绘可繁复很多了。

本因喝道:“且慢!”身形晃处,和本观一齐拦在门口。鸠摩智道:“小僧并无侵犯保定皇爷之意,但若众位相逼,可顾不得了。”右手假造,对准了保定帝的后心。他这“火焰刀”的掌力无坚不摧,保定帝脉门受扣,已成听由宰割之势,无可顺从。天龙众僧若合力打击,一来投鼠忌器,二来也无取胜掌控。本因等兀自踌躇,保定帝是大理国一国之主,如何能让仇敌挟持而去?

鸠摩智早见到枯荣大师身前藏有一人,一向猜想不透是多么样人,更不知坐在枯荣大师身前有何企图,这时见他长身走出,欲知就里,转头问道:“尊驾是谁?”

保定帝蓦地里觉到双手各有一股狠恶的力道向外拉扯,当即便出“借力打力”心法,将这两股力道的来势方向对在一起。他处身其间,敌我两力相拒不下,双手便不受力,一挥手已脱却鸠摩智的束缚,带着段誉飘身后退,暗叫:“忸捏!本日多亏誉儿相救。”

本因方丈觉他所言有理,无话可驳。本参却嘲笑道:“剑法也罢,剑阵也罢,刚才比刀论剑,是明王赢了,还是我们天龙寺赢了?”

仇敌最短长的招数无影无踪地猝然攻至,段誉目无所见,自无所觉。保定帝和秘闻双指齐出,将他这四招“火焰刀”接下了,只是在鸠摩智极强内劲的蓦地打击之下,身形都是一晃。秘闻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鸠摩智跨步走进堂内,浅笑道:“枯荣大师的禅功非同小可,小僧佩服之极。那六脉神剑嘛,公然只徒具浮名罢了。”本因方丈道:“如何徒具浮名,倒方法教。”鸠摩智道:“当年慕容先生所钦仰的,是六脉神剑的剑法,并不是六脉神剑的剑阵。天龙寺这座剑阵确然能力甚大,但充其量,也只和少林寺的罗汉剑阵、昆仑派的浑沌剑阵不相伯仲罢了,仿佛算不得是天下无双的剑法。”他说这是“剑阵”而非“剑法”,是指责对方六人一齐脱手,排下步地,并不是一小我使动六脉神剑,便如他使火焰刀普通。

不料鸠摩智神采自如,说道:“本日结识高贤,幸何如之,尚请不吝见教数招,俾小僧有所进益。”段誉道:“我不会武功,向来没学过。”鸠摩智笑道:“高超,高超。小僧告别了!”身形微侧,袍袖挥处,手掌从袖底穿出,四招“火焰刀”的招数同时向段誉砍来。

保定帝道:“誉儿,你别理我,缓慢请你爹爹即位,接承大宝。我是闲云野鹤一老衲,更何足道?”段誉用力拉扯保定帝手腕,叫道:“快放开我伯父!”他大拇指少商穴与保定帝手腕上穴道相触,这么一使力,保定帝满身一震,顿时便觉内力外泄。

段誉惊道:“太师叔,碧烟攻过来了。”枯荣点了点头,展开“少商剑”图谱,放在段誉面前。段誉见这路少商剑的剑法便如是一幅泼墨山川,纵横倚斜,寥寥数笔,倒是剑路雄劲,很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段誉眼看剑谱,心中挂念着枯荣后脑的那股碧烟,一转头间,见碧烟离他后脑已不过三四寸远,惊叫:“谨慎!”

只觉黑烟越来越浓,守势极其凌厉。鸠摩智悄悄奇特:“如此尽力反击,所谓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夕,又如何能耐久?枯荣大师当世高僧,如何会以这般暴躁刚猛的手腕应敌?”猜想他决计不会这般没见地,必是另有狡计,当下紧守流派,一颗心矫捷跃泼地,以便随机应变。过不到半晌,四道黑烟俄然一分2、二分四,四道黑烟分为一十六道,四周八方向鸠摩智推来。鸠摩智心想:“强弩之末,何足道哉?”展开仗焰刀法,一一封住。两边力道一触,十六道黑烟俄然四散,堂中刹时间烟雾满盈。鸠摩智毫不害怕,鼓荡真力,护住满身。

鸠摩智推出了这股掌力后便即收招,说道:“获咎!”

但见烟雾渐淡渐薄,濛濛烟气当中,只见本因等五僧跪在地下,神情寂静,而本观与本参的眼色中更大显悲忿。鸠摩智一怔之下,顿时觉悟,暗叫:“不好!枯荣这老衲晓得不敌,竟将六脉神剑的图谱烧了。”

便在此时,只见枯荣大师身前烟雾升起,一条黑烟分为四路,向鸠摩智攻了畴昔。鸠摩智对这位面壁而坐、始终不转过甚来的老衲民气下本甚顾忌,突见黑烟来袭,一时猜不透他企图,仍使出“火焰刀”法,分从四路挡架。他并不反击,一面防备本因等群起而攻,一面静以观变,看枯荣大师另有甚么短长后着。

鸠摩智微微一笑,道:“众位武学渊深,莫非猜想不透?请接招罢!”说着双掌缓缓推出。枯荣、本因、保定帝等六人同时感到各有两股内劲分从分歧方向袭来。本因等均觉其势不能以六脉神剑的剑法挡架,也均双掌齐出,对这两股掌力一挡,只枯荣大师还是双手拇指捺出,以少商剑法接了仇敌内劲。

再旁观一会,秘闻、本因、保定帝三人的剑法也已使完。秘闻小指一弹,剑招转弯斜刺,已是这路剑招的第二次使出。鸠摩智微微点头,跟着本因和保定帝的剑招也不得不从旧招中更求窜改。俄然之间,只听得鸠摩智身前嗤嗤声响,“火焰刀”威势大盛,将五人剑招上的内力都逼了返来。

鸠摩智大声道:“素闻天龙寺诸高僧的大名,不料便这一件小事,也这般婆婆妈妈,效那后代之态。请让路罢!”

他微一回身,不待枯荣和本因对答,俄然伸手扣住了保定帝右手腕脉,说道:“敝国国主久仰保定帝风采,渴欲一见,便请陛下劳驾,赴吐蕃国一叙。”

鸠摩智又惊又怒,他素以智计自大,本日却接连两次败在枯荣大师部下,六脉神剑经既已毁去,则此行徒然结下了强仇,却毫无所得,空劳无功。他站起家来,合什说道:“枯荣大师何必刚性乃尔?宁折不曲,颇见高致。贵寺宝经过此而毁,小僧大是过意不去,幸亏此经非一人之力所能练得,毁与不毁,原无多大别离。这就告别。”

鸠摩智思虑精密,早有一起掌力伏在胸前,但他推测的只是一着守势凌厉的少商剑,却没推测枯荣大师双剑齐出,分袭两处。鸠摩智手掌扬处,挡住了刺向本身右胸而来的一剑,跟着右足一点,向后急射而出,但他退得再快,总不及剑气来如电闪,一声轻响畴昔,肩头僧衣已破,迸出鲜血。枯荣双指回转,剑气缩回,六根藏香齐腰折断。本因、保定帝等也各收指停剑。大家久战无功,早在悄悄担忧,这时方始放心。

本来鸠摩智初时只取守势,要看尽了六脉神剑的招数,再行反击,这一下自守转攻,五条碧烟回旋飞舞,灵动非常。那第六条碧烟却仍停在枯荣大师身后三尺之处,稳稳不动。枯荣大师故意要看破他秘闻,瞧他五攻一停,能支撑到多少时候,是以始终不脱手相攻。公然鸠摩智要悠长稳住这第六道碧烟,耗费内力颇多,终究这道碧烟也一寸一寸的向枯荣大师后脑移近。

段誉自见伯父为他挟持,便甚焦心,初时还想伯父武功多么高强,怕他何来,只不过临时忍耐罢了,机会一到,自会脱身;不料越看越不对,鸠摩智的语气与神采傲意大盛,而本因、本观等人却均焦炙气愤,而又无可何如。待见鸠摩智抓着保定帝的手腕,一步步走向门口,段誉惶急之下,不及多想,大声道:“喂,你放开我伯父!”跟着从枯荣大师身前走了出来。

自鸠摩智踏进牟尼堂后,保定帝始终不发一言,未露任何异状,但是要使得动这六脉神剑,虽不过是六剑中的一剑,也须是第一流的武学妙手,内力修为非常精深之士。武林当中那几位是第一流妙手,大家相互均知。鸠摩智此番乃有备而来,于大理段氏及天龙寺僧俗名家的形貌年纪,都已查得清清楚楚,大家的脾气习性、武功成就,也已揣摩了十之八九。他知天龙寺中除枯荣大师外,另有四位妙手,现下俄然多了个“本尘”出来,此人的名字从未听过,而内力之强,涓滴不逊于其他“本”字辈四僧,但看他雍容严肃,神采间满是繁华尊荣之气,便猜到他是保定帝了。待听枯荣大师说他已“避位为僧”,鸠摩智心中一动:“久闻大理段氏历代帝皇,常常避位为僧,保定帝到天龙寺削发,原也不敷为奇。但天子避位为僧,天下必有昌大仪典,饭僧礼佛,修塔造庙,定当颤动一时,决不致如此沉默无闻。我吐蕃国得知讯息后,也当遣使来大理贺新君登基。此事此中有诈。”便道:“保定帝削发也好,没削发也好,都请到吐蕃一游,朝见敝国国君。”说着拉了保定帝,便即跨步出门。

段誉道:“你莫问我是谁,先放开我伯父再说。”伸出右手,抓住了保定帝的左手。

他所料不错,枯荣大师以一阳指的内力逼得六张图谱燃烧起火,恐怕鸠摩智禁止掠取,因而鞭策烟气向他进击,使他着力抵抗,待得烟气散尽,图谱已烧得干清干净。本因等均是精研一阳指的妙手,一见黑烟,便知启事,心想师叔宁为玉碎,不肯瓦全,甘心将这镇寺之宝毁去,决不让之落入敌手。幸亏六民气中别离记得一起剑法,待劲敌退去,再行默写出来便是,只不过家传的图谱却终究就此毁了。

枯荣大师哈哈一笑,说道:“他畴前是保定帝,现下已避位为僧,法名本尘。本尘,吐蕃国国主既要见你,你去去也好。”保定帝无可何如,只得应道:“是!”他知枯荣大师的企图,鸠摩智当本身是一国之主,擒住了本身是奇货可居,但若信得本身已避位为僧,不过是擒拿了一个天龙寺的和尚,那就无足轻重,说不定便会罢休。

便在同时,鸠摩智也发觉到本身真力急泻而出,顿时神采大变,心道:“大理段氏怎地学会了‘化功大法’?”当即凝气运力,欲顺从这恶毒邪功。

保定帝嘲笑道:“久仰大轮明王睿智圆通,识见不凡,却也口出谬论。星宿老怪擅于暗害偷袭,卑鄙无耻,我段氏后辈岂能跟他有何干系?”鸠摩智一怔,脸上微微一红,保定帝言中“暗害偷袭,卑鄙无耻”这八字,自是批评他刚才的行动。

鸠摩智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大理武林中,竟然又出了一名大妙手,我怎地全然不知?此人年纪悄悄,不过二十摆布年纪,怎能有如此修为?此人叫保定帝为伯父,那么是大理段氏小一辈中的人物了。”缓缓点头,说道:“小僧一向觉得大理段氏艺专祖学,不暇旁骛,殊不知后辈英贤,却去交友星宿白叟,研习‘化功大法’的奇门武学,奇特啊,奇特!”他虽赅博多智,却也误觉得段誉的“北冥神功”乃“化功大法”,只是他自重成分,不肯出口伤人,是以称星宿“老怪”为“白叟”。武林人士都称这“化功大法”为妖功邪术,他却称之为“奇门武学”。刚才这么一比武,他猜想段誉的内力修为当不在星宿老怪丁春秋之下,不会是那老怪的弟子传人,是以用了“交友”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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