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素知全冠清能言善辩,如有说话之机,煽动帮众,祸害难泯,现在危急四伏,非得从权以决然手腕措置不成。他制住全冠清,让他垂首而跪,大声向张全祥道:“由你带路,指导大义分舵蒋舵主,去请传功、法律长老等诸位一同来此。你好好听我号令行事,当可减轻罪恶。其他大家一齐当场坐下,不得私行起立。”

乔峰自知本帮这打狗阵一策动,四周帮众便此上彼下,非将仇敌杀死杀伤,决不止歇。他在查明本相之前,不肯和姑苏慕容冒然结下深仇,左手一挥,喝道:“且慢!”晃身欺到风波恶身侧,左手往他面门抓去。风波恶向右急闪,乔峰右手顺势而下,已抓住他手腕,夹手将他单刀夺过,掷在地下。

陈长老见帮主已将包、风二人制住,那一句歌调没唱完,便即戛但是止。丐帮四长老和帮中妙手见乔峰一脱手便制住敌手,伎俩之妙,委实难以想像,无不衷心敬佩。

风波恶却道:“乔帮主,我武功确不如你,不过刚才这一招输得不大佩服,你有点出我不料,攻我无备。”乔峰道:“不错,我确是出你不料,攻你无备。我们再试几招,我接你的单刀。”一句话甫毕,虚空一抓,一股气流冲动地下的单刀,那刀竟然跳了起来,跃入了他手中。乔峰手指一拨,单刀倒转刀柄,便递向风波恶身前。

本来乔峰察言辨色,料知此次兵变,全冠清必是主谋,若不将他一举制住,祸乱非小,即使平服叛徒,但一场自相残杀势所不免。目睹四周帮众除大义分舵诸人以外,其他仿佛都已受了全冠清的煽动,争斗一起,那便难以清算。是以用心回身向四长老问话,乘着全冠清毫不防备之时,发展扣他经脉。这几下兔起鹘落,一气呵成,仿佛行若无事,实在已出尽他平生所学。如果这反手一扣,部位稍有半寸之差,虽能制住全冠清,却不能以内力冲激他膝枢纽中的穴道,和他同谋之人说不定便会脱手相救,争斗仍不成免。这么迫得他下跪,旁人都道全冠清自行投降,自是谁都不敢再有异动。

那中年丐者名叫全冠清,外号“十方秀才”,为人足智多谋,武功高强,是帮中职位仅次于六大长老的八袋舵主,掌管“大智分舵”,问道:“帮主何所见而云然?”

陈长老长声唱道:“南面弟兄来乞食哟,啊哟哎唷哟……”他唱的是乞丐的乞食调,实在是在施发打击的号令。站在南首的数十名乞丐各举兵刃,只等陈长老歌声一落,便即拥上。

但是这时最惊奇的倒是乔峰。这些人都是本帮帮众,平素对本身极其恭敬,只要远远瞥见,早就奔了过来施礼,何故本日突如其来,连“帮主”也不叫一声?他正大感迷惑,只见西首和南首也赶到了数十名帮众,未几时之间,便将杏林丛中的空位挤满了,但是帮中的领袖人物,除了先到的四大长老和蒋舵主以外,余人均不在内。乔峰越来越惊,掌心中盗汗暗生,他就算碰到最强最恶的仇敌,也向来不似现在这般骇异,只想:“莫非丐帮忽生内哄?传功、法律两位长老和分舵舵主遭了毒手?”但包分歧、风波恶和二长老兀自苦战不休,王语嫣等又在一旁,当着外人之面,不便出言扣问。

乔峰低声道:“蒋舵主,南边仇敌力道最弱,待会晤我手势,立时便带领众兄弟向南退走。”蒋舵主应道:“是!”

包分歧见丐帮瞬息间布成步地,若要硬闯,本身即使勉强能满身而退,风波恶中毒后元气大耗,非受重伤不成,要救王语嫣等三人就更加难了。当此情势,莫过于干休认输,在丐帮群相进击之下,两人因寡不敌众而认输,实于申明无损。但包分歧性子固执,凡人以为理所当然之事,他恰好要反其道而行之,风波恶却又爱斗过于性命,只要有打斗的机遇,非论是胜是败,成果是生是死,又不管谁是谁非,总之是恶斗到底再说。是以强弱之势早已清楚,包风二人却仍大喊鏖战,涓滴不平。

大义分舵蒋舵主并未参与兵变暗害,见全冠清等胆敢反叛犯上,早就气恼之极,满脸胀得通红,只呼呼喘气,直到乔峰叮咛他随张全祥去救人,这才心神略定,向本舵二十余名帮众说道:“本帮不幸产闹事情,恰是大伙儿出死力酬谢帮主恩德之时。大师着力护主,务须顺从帮主号令,不得有违。”他恐怕四大长老等立时便会群起发难,固然大义分舵与叛世人数相差甚远,但帮主也不致于孤掌难鸣。

段誉忽听得东首有很多人快步走来,跟着北方也有人过来,人数更多。段誉向乔峰低声道:“大哥,有人来了!”乔峰也早闻声,点了点头,心想:“多数是慕容公子伏下的人马到了。本来这姓包和姓风的两人先来缠住我们,然后大队人手一齐来攻。”正要暗传号令,命帮众先行向西、向南别离撤走,本身和四长老及蒋舵主断后,忽听得西方和南边同时有脚步杂沓之声。倒是四周八方都来了仇敌。

乔峰情知事情已成,传功、法律等诸长老倘若未死,也必已处于极严峻的伤害之下,机会稍纵即逝,长叹一声,回身问四大长老:“四位长老,到底出了甚么事?”

包分歧只感满身酸软,转动不得,愤怒忿的道:“好一个‘沛然有雨’!大妹子,你说得不迟不早,有甚么用?早说半晌,也好让我避了开去。”王语嫣歉然道:“他武功太强,脱手时势前全没朕兆,我瞧不出来,真对不起了。”包分歧道:“甚么对得起,对不起?我们明天的架打输啦,丢了燕子坞的脸。”转头看时,见风波恶直挺挺的站着。倒是乔峰夺他单刀之时,顺势点了他穴道,不然他怎肯乖乖的干休不斗?

乔峰见他辞意不善,又发觉到诸帮众的神情大异平常,帮中定已生了严峻变故,问道:“传功、法律两位长老呢?”全冠清道:“部属本日没见到两位长老。”乔峰又问:“大仁、大信、大勇、大礼四舵的舵主又在那边?”全冠清侧头向西北角上一名七袋弟子问道:“张全祥,你们舵主如何没来?”那七袋弟子道:“嗯……嗯……我不晓得。”

乔峰道:“我们来到江南,原是为报马二哥的大仇而来。但这几日来我多方查察,感觉殛毙马二哥的凶手,一定便是慕容公子。”

四大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盼旁人先开口说话。乔峰见此情状,已知四大长老也均参与此事,微微一笑,说道:“本帮自我而下,大家以义气为重……”说到这里,霍地向后连退两步,每一步都纵出寻丈,旁人便向前纵跃,也无如此迅捷,步度更没这等阔大。他面孔朝西,这么向着东首两步一退,离全冠清已不过三尺,更不回身,左手反过扣出,右手擒拿,恰好抓中了他胸口的“中庭”和“鸠尾”两穴。

包分歧性子再怪,也知本身武功和他实在相差太远,人家便没甚么“打狗阵”,没甚么四长老联手,也轻等闲易的便操胜算,这时候本身多说一句话,便是多丢一分脸,一言不发,退到了王语嫣身边。

全冠清武功颇不输于四大长老,岂知一招也没能还手,便给扣住。乔峰手上运气,内力从全冠清两处穴道中透将出来,循着经脉,直奔他膝枢纽的“中委”、“阳台”两穴。他膝间酸软,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诸帮众无不失容,大家骇惶,不知如何是好。

风波恶道:“我再打一会,比及真的不成,再停止好了。”他说话时一用心,嗤的一声响,肩头给白发长老扫了一锏,锏上倒齿钩得他肩头血肉淋漓。风波恶骂道:“你奶奶的,这一招倒短长!”呼呼呼连进三招,直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模样。白须老者心道:“我和你又无不共戴天之仇,何必如此冒死?”守住流派,不再打击。

包分歧微风波恶斗然间见到有这很多丐帮人众呈现,暗自心惊,均想:“如何救得王女人、阿朱、阿碧三人脱身才好?”

王语嫣和阿朱、阿碧正要拜别,忽听得丐帮中有人提到了慕容复,三人对慕容复都极体贴,便退在一旁聆听。

风波恶顿时便怔住了,颤声道:“这……这是‘擒龙功’罢?世上竟然真的……真的有人会此奇异武功。”乔峰浅笑道:“鄙人初窥门径,贻笑方家。”说着目光不自禁的向王语嫣射去。刚才王语嫣说他那一招“沛然有雨”,竟如未卜先知普通,实令他惊奇之极,这时颇想晓得这位精通武学的女人,对本身这门工夫有甚批评。

王语嫣向阿朱、阿碧道:“三哥、四哥都走了,我们却又到那边找……找他去?”阿朱低头道:“这儿丐帮他们要筹议端庄事情,我们且回无锡城再说。”转头向乔峰道:“乔帮主,我们三人走啦!”乔峰点头道:“三位请便。”

乔峰素知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工于心计,办事精干,原是本技艺下一个极得力的部属,但这时图找事情,却又成了一个极短长的仇敌,见那七袋弟子张全祥脸有愧色,说话吞吞吐吐,目光又不敢和本身相对,喝道:“张全祥,你将本舵方舵主殛毙了,是不是?”张全祥大惊,忙道:“没有,没有!方舵主好端端的在那边,没有死,没有死!这……这不关我事,不是我干的。”乔峰厉声道:“那么是谁干的?”这句话并不甚响,却充满了严肃。张全祥不由得浑身颤栗,目光向着全冠清望去。

东首丐众当中,俄然走出一个边幅清雅的丐者,板起了面孔说道:“启禀帮主,马副帮主惨死的大仇尚未得报,帮主怎可随随便便的就放走仇敌?”这几句话仿佛不失恭谨,但神采之间咄咄逼人,涓滴没部属之礼。

风波恶摇了点头,道:“我打你不过,强弱相差太远,打起来缚手缚脚,兴味索然。乔帮主,再见了!”他虽打了败仗,竟涓滴没有低头沮丧,所谓“胜固欣然败亦喜”,只求有架打,打得严峻火炽,那便心对劲足,是输是赢,却全不萦怀,实可说深得“斗道”之三昧。他不接单刀,向乔峰抱拳一拱,向包分歧道:“三哥,传闻公子爷去了少林寺,那儿人多,定然有架打,我这便撩撩去。你们渐渐再来罢。”他深恐失了一次半次打斗的遇合,不等包分歧等答复,便即急奔而去。

张全祥又惊又喜,连声应道:“是,是!”

乔峰却道:“不!蒋兄弟,你将本舵众兄弟一齐带去,救人是大事,不成有甚差失。”蒋舵主不敢违命,应道:“是!”又道:“帮主,你千万谨慎,我尽快赶回。”乔峰微微一笑,道:“这里都是我们多年来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只不过一时生了些定见,没甚么大不了的事,你放心去罢!”又道:“你再派人去知会西夏‘一品堂’,惠山之约,押后三天。”蒋舵主躬身承诺,领了本舵帮众,自行去了。

只听乔峰说道:“我也只是猜想罢了,现下还找不到甚么证据。”全冠清道:“不知帮主如何猜想,属劣等都想晓得。”乔峰道:“我在洛阳之时,听到马二哥死于‘锁喉擒特长’的工夫之下,便即想起姑苏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句话,深思马二哥的‘锁喉擒特长’天下无双无对,除了慕容氏一家以外,再无旁人能以马二哥本身的绝技伤他。”全冠清道:“不错。”乔峰道:“但是近几日来,我越来越感觉,我们先前的设法只怕一定尽然,这中间说不定另有盘曲。”全冠清道:“众兄弟都愿闻其详,请帮主开导。”

便在此时,东方杏子树后奔出五六十人,都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或持兵器,或拿破碗竹杖,均是丐帮中帮众。跟着北方也有八九十名丐帮弟子走了出来,大家神采严峻,见了乔峰也不可礼,反模糊含有敌意。

乔峰放开包分歧的“气户穴”,左手反掌在风波恶肩头轻拍几下,解开了他受封的穴道,说道:“两位请便罢。”

乔峰眉头微皱,心想:“这位风朋友太也不知好歹,我段兄弟美意救了你性命,怎地不分青红皂白的又去乱打?”目睹包分歧微风波恶两人都渐占上风,但也非转眼间即能分出胜负,妙手比武,瞬息万变,只要有一招一式使得巧了,或者敌手偶有忽视,原处于优势者立时便能昭雪败局。局中四人固不敢稍有怠忽,旁观大家也均凝神旁观。

包分歧道:“走罢,走罢!技不如人兮,脸上无光!再练十年兮,仍输精光!不如罢休兮,吃尽当光!”大声而吟,扬长而去,倒也输得萧洒。

她说“左肘要撞你胸口”,乔峰脱手和她所说若合符节,左肘恰好去撞包分歧胸口,待得王语嫣说“右掌要斩你腰胁”,他右掌恰好去斩包分歧腰胁,一个说,一个作,便练也练不到这般合拍。王语嫣说到第三句上,乔峰右手五指成钩,已抓在包分歧的“气户穴”上。

陈长老俄然大声叫道:“结打狗阵!”东南西北四周的丐帮帮众当中,每一处都奔出十余人、二十余人不等,各持兵刃,将包分歧、矮长老等四人围住。

王语嫣叫道:“好一招‘龙爪手’‘抢珠三式’!三哥,他左肘要撞你胸口,右掌要斩你腰胁,右手跟着抓你‘气户穴’,这是‘龙爪手’的‘沛然有雨’!”

乔峰转过身来,左手在他肩头轻拍两下,封住了他身上要穴,令他跪着不能转动,说道:“你既已知错,跪下倒也不必。肇事犯上之罪,却决不成免,渐渐再行议处不迟。”右肘轻挺,已撞中了他哑穴。

王语嫣叫道:“包三哥、风四哥,不成了。丐帮这打狗阵,你们两位破不了的,还是尽早停止罢。”

不料王语嫣一言不发,对乔峰这手奇功好像视而不见,本来她正自入迷:“这位乔帮主武功如此了得,我表哥跟他齐名,江湖上有道是‘北乔峰,南慕容’,但是……但是我表哥的武功,怎能……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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