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沉沉的堆满了乌云。大雨滂湃而下,夹着一阵阵电闪雷轰,势道吓人。黄豆大的雨点打在地下,唰唰声响,直溅到窗外两个少年男女身上。

徐铮受了他的热诚,心中一向愤恚,见他走向后院,转头向师父望了一眼,见马行空闭着眼睛在养神,又见戚杨两位镖头、五个趟子手和十多名脚夫守在镖车之旁,严行防备,决不致出了乱子,因而跟从在那武官身后。

那少年忙即行礼,说道:“小人姓商,名宝震。两位高姓大名?”徐铮抢着道:“我叫徐铮,我师父是飞马镖局总镖头,百胜神拳马行空。”说着向武官瞪了一眼,心道:“你听了我师父的名头,可晓得短长了吗?”

厅门推开,出去一男一女,男的长身玉立,气度轩昂,背上负着个包裹,三十七八岁年纪。女的约莫廿二三岁,肤光胜雪,端倪如画,竟是个绝色美人。马春花本来算得是个美女,但这美人一到,立时就给比了下去。两人没穿雨衣,那少妇身上披着男人的外套,已满身尽湿。那男人携着少妇的手,两人神态密切,似是对新婚佳耦。那男人找了一捆麦秆,在地下铺平了,扶着少妇坐下,显得非常的和顺体贴。这二人服饰都甚华贵,少妇头上插着一枝镶珠的黄金凤头钗,那珍珠几有小指头大小,光滑浑圆,珠光莹然,甚是贵重。马行空悄悄纳罕:“这一带道上很不承平,强徒出没,这一对佳耦非富即贵,怎地不带一名侍从,两个儿孤孤傲单的赶道?”饶是他在江湖上混了一世,却也猜不透这二人来路。

少女拉了那男人一把,仓猝回身,向外院走去。那男人低声道:“这是甚么玩意?”

三个武官烤火,不时斜眼瞟向那仙颜少女,只是他父女俩话声很低,听不到说些甚么。那少女最后一句话说得大声了,一个武官听到“百胜神拳马老镖头的女儿”几个字,瞧瞧这短小肥胖、骨头没几两重的干瘪老头,又横着眼一扫插在厅口那枝黄底黑丝线绣着一匹插翅飞马的镖旗,鼻中哼了一声,均想:“百胜神拳?吹得好大的气!”

上前一抱拳,说道:“爷台请了。”那少年还了一揖,说道:“达官有何叮咛?”徐铮指着武官道:“鄙人跟这个总爷有点小过节,想借爷台的练武厅一用。”那少年好生奇特,心道:“你安知我家有练武厅?”但学武之人,听到旁人要比武打斗,可比甚么都欢乐,当即答道:“好极,好极!”领了二人走进练武厅。这时老婆婆和庄丁等都已散去,练武厅上更无旁人。

那武官约莫三十来岁,身高膀宽,一脸精干之色。他哈哈一笑,向左边的火伴道:“你瞧这小子斗鸡儿似的,是你偷了他婆娘还是怎地?”那两个武官对着徐铮哈哈大笑。徐铮大怒,霍地站起来,喝道:“你说甚么?”那武官笑吟吟的道:“我说,小子唉,我说错啦,我跟你赔不是。”徐铮性子直,听到人家赔不是,也就算了,正要坐下,那人笑道:“我晓得人家不是偷了你婆娘,准是偷了你妹子。”

斗到酣处,何思豪哈哈一笑,一掌击中徐铮肩头。徐铮飞脚踢去,何思豪侧身闪避,一招“玉女穿越”,啪的一声,又击中徐铮手臂。徐铮更不睬会,抡拳急攻,俄然直出一拳,一招“弓步劈打”,砰的一响,正中对方胸口。这一拳着力极沉,何思豪脚步踉跄,退了几步,终究一交坐倒。只听中间一个女子声音娇声叫道:“好!”

马春花见这三人无礼,要待发作,却知爹爹夙来不肯获咎官府,深思怎生想个法儿,跟这三个臭官儿打一场架。俄然电光一闪,照得满厅亮光,接着一个焦雷,震得大家耳朵嗡嗡发响,这轰隆便像打在这厅上普通。天上就似开了个缺口,雨水大片大片的泼将下来。

厅中东首生了好大一堆火,二十多人团团围着,在火旁烘烤给雨淋湿了的衣物。这群人身穿玄色或蓝色短衣,有的身带兵刃,是一群镖客、趟子手和脚夫。厅上站着三个武官打扮的男人。这三人刚出去避雨,正在解去湿衣,斗然见到这明艳照人的少女,不由得眼睛都是一亮。

那少女本来嘻皮笑容,听父亲说了这句话,不由心头一沉。她想起客岁有人悄悄在场外偷瞧她父亲演武,父亲明显晓得,却不说破,在试发袖箭之时,俄然一箭,将那人打瞎了一只眼睛。总算他部下容情,劲道没使足,不然袖箭穿脑而过,那边另有命在?父亲厥后讲,偷师窃艺,乃武林大忌,比盗窃财物更加人悔恨。

“苗人凤,地仓,合谷!”

那少女一想,倒有些悔怨,刚才不该偷看旁人练武,但女人的脾气要强好胜,嘴上不肯伏输,说道:“爹,那人的镖法也平常得紧,保管没人偷学了。”老者脸一沉,斥道:“你这丫头,如何开口就说旁人的玩意儿不成?”那少女一笑,道:“谁教我是百胜神拳马老镖头的女儿呢?”

那少女走到烤火人群中间,把一个精干瘪削的白叟拉在一旁,将刚才在后厅见到的事悄声说了。那白叟约莫五十来岁,精力健旺,头上微见斑白,身高不过五尺,但目光炯炯,凛然有威。他听了那少女的话,眉头一皱,低声呵责道:“又去惹事生非!若让人家知觉了,岂不自讨败兴?”那少女伸伸舌头,笑道:“爹,这趟陪你白叟家出来走镖,这但是第十八回挨骂啦。”那白叟道:“我教你练工夫时,旁人来偷瞧,那如何啦?”

三个武官相互一望,脸上现出特异神采,心中都在想像那少妇换衣之时,定然美不成言。刚才和徐铮斗口的阿谁武官最为大胆,心头发痒,低声道:“我瞧瞧去。”想设法偷看。另一个笑道:“老何,别混闹。”那姓何的武官……眼睛,站起家来,跨出几步,一转念,从地下拾起腰刀,挂在身上。

大雨商家堡

徐铮不敢怠慢,左脚向后踏出,上身转成坐盘式,右手按、左手撩,一招“后叉步撩掌”,脱手甚为快速。何思豪见来招劲道不弱,忙使一招“回身抱虎归山”,避开了这一撩。徐铮使一招“弓步架打”,右拳呼的一声击出,直扑对方面门。何思豪不及遁藏,便使一招“如封似闭”,双掌一封。二人拳掌订交,何思豪只感手腕模糊生疼,心道:“这小子蛮力倒大。”

徐铮蹲在火堆旁烤火,见那武官不住用眼瞟着师妹,不由得心头有气,向他瞋目瞪了一眼。那武官刚好回过甚来,跟他目光顿时就对上了,心想你这小子横眉瞋目干么,也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徐铮本就是轰隆火爆的脾气,见对方无礼,当下虎起了脸,目不转睛的瞪着那武官。

突突突突四声响,四道金光明灭,四枝金镖连珠收回,射向两块木牌。

大厅东北角一张椅子中坐着个五十来岁的白发婆婆,口中喊着胡一刀或苗人凤穴道称呼。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少年劲装结束,镖囊中带着十几枝金镖,听那婆婆喊出穴道称呼,右手急扬,一道金光射出,钉向木牌。两名持牌壮汉头戴钢丝罩子,上身穿了厚棉袄再罩牛皮背心,手戴皮手套,唯恐少年失了准头,金镖号召到他们身上。两人窜高伏低,扭捏木牌,要让他不易打中。

那武官见四壁兵器架上刀枪剑戟一应俱全,别的沙包、箭靶、石锁、石鼓放得满地,西首地下还安着七十二根梅花桩,悄悄点头,心想:“本来这一家人会武,只怕工夫还不错。”向那少年一抱拳,说道:“鄙人来贵庄避雨,还没就教仆人高姓大名。”

那少女道:“甚么玩意?天然是练镖了。此人的准头算是挺不错了。”那男人道:“莫非练镖我也不懂?但是木牌上干么写了甚么胡一刀、苗人凤?”那少女道:“这就有点邪门。你不懂,我如何就懂了?我们问爹爹去。”

他们都身披油布雨衣,对厅上的事很感猎奇,又再凑眼到窗洞上去看时,只听得那婆婆说道:“准头还可姑息,就是没劲,本日就练到这里。”说着渐渐站起。

此次第三次点窜,改正了很多错字讹字、以及漏失之处,多数因为获得了读者们的斧正。有几段较长的补正改写,是接收了批评者与研讨会中会商的成果。仍有很多较着的缺点没法挽救,限于作者的才力,那是无可如何的了。读者们对书中仍然存在的失误和不敷之处,但愿写信奉告我。我把每一名读者都当作是朋友,朋友们的指教和体贴,天然永久是欢迎的。

徐铮一跃而起,便要扑上去脱手,马行空喝道:“铮儿,坐下。”徐铮一愕,面孔胀得通红,道:“师父,你……你没闻声?”马行空淡淡的道:“人家官老爷们,爱说几句笑话儿,又干你甚么事了?”徐铮对师父的话向来半句不敢违拗,狠狠瞪着阿谁武官,却渐渐坐了下来。那三个武官又一阵大笑,更肆无顾忌的瞧着马春花,目光中尽是淫邪。

马春花见那少妇神情疲劳,双目红肿,自是途中赶上大雨,非常辛苦,这般穿了湿衣烤火,湿气逼到体内,非生一场大病不成,便翻开衣箱,取出一套本身的衣服,走近去低声说道:“娘子,我这套粗布衣服,你换一换,待你烘干衣衫,再换回吧。”那少妇好生感激,向她一笑,站起家来,目光中仿佛在向丈夫扣问。那男人点点头,也向马春花一笑示谢。那少妇拉了马春花的手,两个女子到后厅去借房换衣。

顷刻之间,二人各展拳法,拆了十余招。商宝震站着旁观,见徐铮脚步沉稳,出拳有力,何思豪却身形飘忽,明显轻功很有根底,使的是太极拳,手脚却甚迅捷。

“胡一刀,曲池,天枢!”

两人穿过院子,雨越下越大,泼得两人脸上都是水珠。少女取脱手帕抹去脸下水滴,红红白白的脸经水一洗,更显柔滑。那男人楞楞的望着她,不由得呆了。少女侧过甚来,用心歪了雨笠,让笠上雨水流入了他衣领。那男人看得入迷,竟自不觉。那少女噗哧一笑,悄悄叫了声:“傻瓜!”走进花厅。

大厅外的窗口,伏着一个少女、一个青年男人。两人各在窗纸上舐湿了,弄出小孔,右眼凑着向里偷窥。两人见那少年技艺不凡,发镖甚准,不由得相互对望一眼,脸上都露讶异神采。

何思豪见他这姿式是“查拳”门人跟人脱手的起手式,已放下了一大半心,心道:“甚么百胜神拳!这查拳三岁小孩儿也会,有甚么稀少?”本来“潭、查、花、洪”,向称北拳四大师,指潭腿、查拳、花拳、洪门四派拳术而言,在北方传播极广,任何练拳之人都略知一二,算得是拳术中的入门工夫。何思豪见敌手拳法平常,向商宝震一笑,说道:“献丑!”一招“上步野马分鬃”,向徐铮打了畴昔,他使的是太极拳。当时太极门阵容甚盛,大家均知是短长的内家拳法。

这少女十八岁高低年纪,一张乌黑晶莹的鹅蛋脸,眸子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充满了劲力的活泼芳华气味。那男人浓眉大眼,比少女大着六七岁,神情粗暴,脸上生满紫色小疮,边幅有点丑恶,但行动轻健,精力饱满,豪气勃勃。

这老者姓马,名行空,江湖上外号叫作“百胜神拳”。那少女是他的独生爱女马春花。这名字透着有些儿俗气,但是江湖上的武人,也只能给女人取个甚么春啊花啊的名字。跟她一起偷看人家练镖的男人姓徐,单名一个铮字,是马行空的门徒。

徐铮大声道:“商公子,你就给做个公证。我跟这姓何的公公允平打一架,不管是谁输谁赢,都不准向旁人提及。”他恐怕师父晓得了叱骂。何思豪哈哈笑道:“胜了你这楞小子有个屁了不起,还抵向旁人吹大气的么?楞小子,上啊。”一捋长袍,拉起袍角,在腰带中塞好。徐铮脱下长袍,将辫子盘在头顶,摆个“对拳”,双足并拢,双手握拳相对,倒也神定气闲。

那武官听到背后脚步响,转过甚来,见是徐铮,咧嘴一笑道:“小子,你好!”徐铮道:“臭官儿,你好。”那武官笑道:“想挨揍,是不是?”徐铮道:“是啊。我师父不准打你。我们悄悄的打一架,好不好?”那武官自恃技艺了得,没将这楞小子瞧在眼里,只是他镖行人多,己方只三人,倘若群殴,定要亏损,这楞小子要悄悄打斗,那再好也没有,便笑着点头道:“好啊,我们走得远些。如果给你师父闻声了,这架就打不成。”

二〇〇二年四月于香港

雨声中只听得门口一人说道:“这雨实在大得狠了,只得借光在宝庄避一避。”庄上一名男仆说道:“厅上有火,大爷请进吧。”

两人穿过天井,要寻个没人的地点脱手,忽见回廊上转出一小我来。那人身穿绸袍,眉清目秀,恰是刚才练镖的少年。徐铮心中一动:“借他的武厅打斗最好不过。”

一个沙哑的嗓子低声呼唤。叫声中充满了怨毒和气愤,语声从牙齿缝中迸出来,似是千年万年、永久的谩骂,每一个字音上涂着血和仇恨。

商宝震拱手道:“久仰,久仰。就教这一名。”那武官道:“鄙人是御前侍卫何思豪。”商宝震道:“本来是一名侍卫大人。小人素闻京师有大内十八妙手,想来何大人都是厚交。”何思豪道:“那大半也了解的。”

第一回

每块木牌的正背面都绘着一样的满身人形,一块绘的是个浓髯粗暴大汉,旁注“胡一刀”三字;另一块绘的是个瘦长男人,旁注“苗人凤”三字,人形上书明人体周身穴道。木牌下接有木柄,两个技艺矫捷的壮汉各持一牌,在练武厅中快步驰驱。

实在天子身边的侍卫共分四等,侍卫班领,什长,1、2、三等侍卫,都由正黄、镶黄、正白内三旗的宗室亲贵后辈充当。汉人侍卫属于第四等,这何思豪在侍卫处中只是最末等的蓝翎侍卫,所谓与大内十八妙手大半了解,那是他识得人家,人家就不识得他了。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