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见这头雄狮凶悍可怖,心下甚喜,道:“铁丑,你嘴里说得好听,也不知是真是假。现下我要试你一件事,瞧你听不听我话。”游坦之应道:“是!”他一见到狮子,便暗自嘀咕,不知有何企图,听她这么说,心中更怦怦乱跳。阿紫道:“不知你头上的铁套子牢不牢,你把头伸到铁笼中,瞧狮子能不能将铁套子咬烂了。”

铁匠将面具从他脸上取下,点了点头,仿佛颇感对劲,取过一把大铁钳钳住面具,放入火炉中烧得红了,右手提起铁锤,铮铮铮的打了起来。他将面具打了一阵,便伸手摸摸游坦之的颧骨和额头,修改面具上的不甚符合之处。

游坦之是聚贤庄的小庄主,在庄上一呼百诺,从小养尊处优,几时受过这等摧辱?他初见萧峰时,另有一股宁死不平的傲气,这几日来心灵和精神上都遭到极短长的创伤,满腔少年人的豪气,已散得无影无踪,听阿紫这么说,当即连连叩首,铛铛直响,这位仙子般的女人竟然奖饰本身叩首好听,心中模糊感觉欢乐。

他躺着一动不动,脑筋中也无思惟,咬牙强忍颜面和脑袋的痛苦。过得两个多时候,终究抬起手来,往脸上摸去,触手冰冷坚固,证明猜想不错,铁面具已套在头上。愤激顶用力撕扳,但面具已镶焊安稳,却如何扳得它动?绝望之余,忍不住放声大哭。

他只道这统统满是出于萧峰的号令,天然不管如何也猜想不出,阿紫以是要罩住他面孔,恰是要瞒过萧峰。这统统工夫,都是室里队长在阿紫授意之下干的。

这天早晨,三名契丹人走进地牢。游坦之神智含混,见这三人神采独特,明显不怀美意,模糊约约的也知不是功德,挣扎着要站起,又想爬出去逃脱。两个契丹人上来将他按住,翻过他身子,令他面孔朝天。游坦之漫骂:“狗契丹人,不得好死,大爷将你们千刀万剐。”俄然之间,第三名契丹人双手捧着白白的一团东西,像是棉花,又像白雪,用力按到了他脸上。游坦之只感觉脸上又湿又凉,脑筋复苏了一阵,但是气却透不过来了,心道:“本来他们封住我七窍,要闷死我!”

她沉吟半晌,蓦地想到:“阿朱最会打扮,扮了我爹爹,姊夫就认她不出。我将这小子改头换面,姊夫也就认不得了。但是他若非志愿,我跟他扮装以后,他又当即洗去扮装,答复本来脸孔,难道没用?”

游坦之叫道:“我要看她,我要看这个狠心的斑斓小女人。”契丹兵和一众侍女不懂汉语,也不知他叫唤些甚么。

三个契丹人带着他走过几条冷巷,走进一间黑沉沉的大石屋。只见熊熊炭火照着石屋半边,一个肌肉虬结的铁匠赤裸着上身,站在一座大铁砧旁,拿着一件黑黝黝的物事,正自细心察看。三名契丹人将游坦之推到那铁匠身前,两人分执他双手,另一人揪住他后心。铁匠侧过甚来,瞧瞧他脸,又瞧瞧手中的物事,似在相互比较。

阿紫作弄了他,更骗得他衷心感激,甚是对劲,浅笑道:“以是啊,下次你如果见到萧大王,千万不成说话,以免给他听出声音。他如认出是你,哼,哼!这么一拉,将你左臂拉了下来,再这么一扯,将你右臂撕了下来。室里,你去给他换一身契丹人的衣衫,将他身上洗一洗,浑身血腥气的,难闻死了。”室里承诺,带着他出去。

阿紫抿嘴笑道:“我给你起个名字,叫做……叫做铁丑。今后我叫铁丑,你便得承诺。铁丑!”游坦之忙应道:“是!”

第四日上,那三名契丹人又来将他架了出去。游坦之在凄苦中顿时生出了甜意,心想阿紫又召他去欺侮鞭挞,身上虽多受痛苦,却可再见到她娟秀的容颜,脸上不由带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她一双弯弯的眉毛向眉心皱聚,顿时便有了主张,鼓掌笑道:“好主张,好主张!便这么办!”向那两个兵士说了一阵。两个兵士有些处所不明白,再行叨教。阿紫详加解释,命侍女取出五十两银子交给他们。两名契丹兵接过,躬身施礼,架了游坦之退出厅去。

总算他年纪轻,固然受此大苦,竟然挨了下来,并不便死,过得几天,伤口渐渐愈合,痛苦渐减,也晓得了饥饿。闻到羊肉和面饼的香味,抵不住勾引,将食品塞入铁罩开口,送入嘴里,吃下肚去。这时他已将头上的铁罩摸得清楚,知这只镔铁罩子将本身脑袋密密封住,决计没法脱出,开初几日怒发如狂,厥后终究安静下来,深思:“乔峰这狗贼在我脸上套只铁罩子,究竟有甚么企图?”

铁匠钳起烧红的面具,停了一阵,待其稍凉,大喝一声,便罩到游坦之脸上,白烟冒起,焦臭四散。游坦之大呼一声,痛晕畴昔。五名契丹人翻转他身子,那铁匠钳起另一半铁罩,安上他后脑,两个半圆形的铁罩镶成了一个铁球,罩在他头上。铁罩甚热,一碰到肌肤,便烧得血肉恍惚。那铁匠是燕都城中的第一铁工巧手,铁罩的两个半球合拢后,镶得丝丝入扣。

游坦之微一游移间,室里已拉着他退了两步。游坦之不敢再延,双膝一软,便即跪倒,一头叩了下去,铁罩撞上青砖,收回当的一声响。阿紫格格娇笑,说道:“叩首的声音这么好听,我可向来没闻声过,你再多磕几个听听。”

游坦之如身入天国,经历万丈烈焰的烧炙,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有大片冷水浇在头上,这才悠悠醒转,脸上与后脑都剧痛难当,终究忍耐不住,又晕了畴昔。如此三次晕去,三次醒转,他大声叫唤,只听得声音沙哑已极,不似人声。

阿紫非常欢乐,俄然想起一事,道:“室里!西域大食国送来了一头狮子,是不是?你叫驯狮人带狮子来,再召十几个卫士来。”室里承诺出去传令。

过未几时,室里又带着游坦之出去,已给他换上契丹人的衣衫。室里为了讨阿紫欢乐,用心将他打扮得花花绿绿,不男不女,像个小丑模样。

游坦之大呼:“天杀的辽狗,老天爷叫你们个个不得好死!叫你们的牛马倒毙,婴儿夭亡!”他破口痛骂,那些契丹人一句不懂。那铁匠俄然转头,恶狠狠的瞪视,举起烧得通红的铁钳,向他双眼戳来。游坦之吓得尖声大呼。那铁匠只吓他一下,哈哈大笑,缩回铁钳,又取过一块弧形铁块,往游坦以后脑上试去。

阿紫一见到游坦之的模样,忍不住一股欢乐之情从心底直冒上来:“我这妙法管用。这小子戴上了这么一副面具,姊夫便和他相对而立,也决计认他不出。”游坦之再向前走得几步,阿紫鼓掌喝采,说道:“室里,这面具做得很好,赏你五十两银子,再拿三十两银子去赐给铁匠!”室里道:“是!多谢郡主!”游坦之从面具的两个眼孔中望出来,见到阿紫喜容满脸,娇憨无穷,不由呆呆的瞧着她。

游坦之恍然大悟,说道:“啊,本来女人铸了这个铁面给我戴,是为我好,救了我命。我……我好生感激,真的……我好生感激。”

阿紫见他脸上戴了面具,神情诡异,但目不转睛瞧着本身的情状,仍然看得出来,便问:“傻小子,你瞧着我干甚么?”游坦之道:“我……我……不晓得。你……你很都雅。”阿紫浅笑道:“你也很都雅!你戴了这面具,舒不舒畅?”游坦之悻悻的道:“你想舒不舒畅?”阿紫格格一笑,道:“我想不出。”见他面具上开的嘴孔只窄窄的一条缝,勉强能喝汤吃面,若要吃肉,须得用手撕碎,方能塞入,再要咬本身脚指,便不能了,笑道:“我叫你戴上这面具,便不能再咬我了。”

十六名手执长矛的卫士走进殿来,躬身向阿紫施礼,随即回身,十六柄长矛的锋芒指而向外,保卫着她。未几时听得殿外几声狮吼,八名壮汉抬着一个大铁笼走出去。笼中一只雄狮回旋走动,黄毛长鬃,利爪锐牙,神情威武。驯狮人手执皮鞭,抢先而行。

阿紫每日向室里查问,游坦之戴上铁面具后动静如何,初时担心他是以死了,未免绝望,厥后知他已不会死,心下甚喜。这一日得知萧峰要往南郊阅兵,便命室里将游坦之召到端福宫来。耶律洪基为了奉迎萧峰,已封阿紫为“端福郡主”,这座端福宫便是赐给她居住的。

阿紫笑道:“你想害我姊夫,那是难于登天。傻小子,你想不想死?”游坦之道:“我天然不想死。不过现在头上套了这劳什子,给整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跟死了也没多大别离。”阿紫道:“你真要想死,那也轻易,不过我不会让你干干脆脆的死了。我先砍了你的左手。”转头向站在身边服侍的室里道:“室里,你拉他出去,先将他左手砍了下来!”室里应道:“是!”伸手便去拉他手臂。

游坦之早将存亡置之度外,便道:“你很都雅,我就看着你!”阿紫脸上一红,心道:“这小子好大胆,竟敢对我说这等轻浮言语。”

游坦之只奇特得半晌,立时明白了究竟,蓦地里背上一阵冷气直透下来:“啊哟,这面具是给我定制的。那日他们用湿面贴在我的脸上,便是做这面具的模型了。他们细心做这铁面具,有何企图?莫非……莫非……”贰心中已猜到了这些契丹人的暴虐企图,但到底为了甚么,倒是不知,他不敢再想下去,冒死挣扎畏缩。

游坦之久在辽边,已懂了些契丹言语,大惊叫道:“不,不!女人,我不想死,你……你……你别砍我手。”阿紫淡淡一笑,道:“我说过了的话,很难不算,除非……除非……你跪下叩首。”

游坦之又给架回地牢,抛在干草堆上。到得傍晚,有人送了一碗羊肉、几块面饼来。游坦之高烧不退,大声胡言乱语,那人吓得放下食品,立时退开。游坦之连饥饿也不晓得,始终没去吃羊肉面饼。

游坦之心中一喜,说道:“女人是叫我……叫我……常常在你身边奉侍么?”阿紫道:“呸!你这小子是个大好人。在我身边,你不时会想体例害我,如何容得?”游坦之道:“我……我……我决计不会害女人。我的仇敌只是乔峰。”阿紫道:“你想害我姊夫?岂不是跟害我一样?”游坦之听了这句话,胸口陡地一酸,无言可答。

但是她平生当中,向来没一个年青男人曾劈面赞她都雅。在星宿派学艺之时,众师兄都当她是个精灵玩皮的小女孩;待得她年纪稍长,师父瞧着她的目光有些非常,偶然伸手摸摸她面庞,摸摸她胸脯,她惊骇起来,就此逃了出来。跟着萧峰在一起时,他不是怕她拆台,便是担心她俄然死去,向来没留意她生得仙颜,还是丢脸。游坦之这么直言奖饰,语出衷诚,她心中自不免悄悄欢乐,深思:“我留他在身边,拿他来消遣消遣,倒也很好。只是姊夫说过要放了他,倘若晓得我又抓了他来,必然活力。要姊夫始终不知,有甚么体例?倘若姊夫俄然出去,瞧见了他,那便如何?”

过得数日,他脸上却并不疼痛,更无腐败,但他死意已决,肚中虽饿,却不去动狱卒送来的食品。

游坦之向他手中的物事望去,见是个镔铁所打的面具,上面穿了口鼻双眼四个洞穴。他正自深思:“做这东西干甚么?”那铁匠拿起面具,往他脸上罩来。游坦之自但是然脑袋后仰,但后脑当即为人推住,没法畏缩,铁面具便罩到了他脸上。他只感脸上一阵冰冷,肌肤和铁相贴,说也奇特,这面具和他眼目口鼻的形状竟到处符合。

但这猜想跟着便知不对,口鼻上给人戳了几下,便可呼吸,眼睛却睁不开来,只觉脸上湿腻腻地,有人在他脸上到处按捏,便如是贴了一层湿面,或是黏了一片软泥。游坦之迷含混糊的只想:“这些恶贼不知要用甚么古怪法儿害死我?”过了一会,脸上那层软泥给人悄悄揭去,游坦之展开眼来,见本身脸旁有个湿面粉印成的脸孔模型。那契丹人谨慎翼翼的双手捧着,唯恐弄坏了。游坦之又骂:“臭辽狗,叫你个个死无葬身之地。”三个契丹人也不睬他,拿了那片湿面迳自去了。

阿紫听到他叫唤,笑咪咪的瞧着他背影,想着本身的聪明主张,越想越对劲。

阿紫嫣然一笑,道:“很好,今后你听我话,没半点违拗,那也罢了,不然我便随时砍下你的手臂,记不记得?”游坦之道:“是,是!”阿紫道:“我给你戴上这个铁罩,你可晓得是甚么原因?”游坦之道:“我就是不明白。”阿紫道:“你此人真笨死了,我救了你性命,你还不知伸谢我。萧大王要将你砍成肉酱,你也不晓得么?”游坦之道:“他是我杀父仇敌,天然容我不得。”阿紫道:“他假装放你,又捉你返来,命人将你砍成肉酱。我见你这小子不算太坏,杀了可惜,是以瞒着他将你藏了起来。但是萧大王如撞到了你,你另有命么?连我也担代了好大干系。”

游坦之俄然想起:“是了,他们在我脸上涂了毒药,过未几久,我便满脸腐败,脱去皮肉,变成个鬼怪……”他越想越怕,深思:“与其受他们折磨至死,不如本身撞死了!”立即将脑袋往墙上撞去,砰砰砰的撞了三下。狱卒听得声响,冲了出去,缚住了他手脚。游坦之本已撞得半死,只好听由摆布。

待修得合式了,铁匠将面具和那半圆铁罩都在炉中烧得通红,大声说了几句。三个契丹人抬起游坦之,横搁在一张桌上,让他脑袋伸在桌缘以外。又有两个契丹人过来互助,用力拉住他头发,令他头不能动,五小我按手揿脚,游坦之那边还能动得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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