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余下薛慕华一人未曾受伤,他打击数次,星宿诸弟子都闪身相避,并不反击。丁春秋笑道:“薛贤侄,你武功比你的师兄弟高很多了,了不起!”

第三十一回

薛慕华道:“你要杀便杀,非论你说甚么,我都不听。”

那青年男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炮仗,打火扑灭。砰的一声,炮仗窜上天空。平常炮仗都是“砰”的一声响过,跟着在半空中“啪”的一声,炸得粉碎,这炮仗飞到半空以后,却啪啪啪连响三下。冯阿三向康广陵低声道:“大哥,这是本门的制作。”

丁春秋道:“星宿派要杀几小我,莫非还要论甚么是非,讲甚么事理?你们这些人,个个给我走进大车里去。一个也别留下!”

玄难中毒后回身不灵,难以闪避,只得挺右掌相抵。到此境地,已是妙手比拚真力,玄难心下暗惊:“我决不能跟他比拚内力!”但拳上如不使内力,对方内力震来,立时便脏腑碎裂,明知糟糕,却不得不运内力抵挡。这一运劲,但觉内力凝集不起,仿佛俄然间消逝无踪,刚才曾听薛慕华讲解,晓得本身经脉已中了毒。

丁春秋嘲笑道:“仆人肃客,大师不消客气,便坐了上去罢。”当下玄难等一一坐上绳网。那些青年男人两个抬一个,健步如飞,向山上奔去。

薛慕华大呼:“丁老贼,你胆敢去碰我师父一根毫毛!”

车行辚辚,日夜不断。玄难、邓百川、康广陵等均是当世武林大豪,这时武功全失,成为随人摆布的囚徒。世人只约莫感到,一行人是向东南边而行。

薛慕华听得额头汗水涔涔而下,但觉他搭在本身肩头的手掌微微发热,明显他只须心念略动,剧毒传到,本身四十五载的勤修苦练之功,立时化为乌有,咬牙说道:“你能狠心伤害本身师父、师兄,再杀我们八人,又何足道哉?我四十五年苦功毁于一旦,当然可惜,但性命也不在了,还谈甚么苦功不苦功?”

丁春秋道:“不然!固然内力为底子,招数为枝叶,底子若固,枝叶自茂,但招数亦非无用。你如投入我门下,我可传你天下无双的精美内力,而后你纵横中原,易如反掌。”薛慕华怒道:“我自有师父。要我薛慕华投入你门下,我还是一头撞死了的好。”

丁春秋浅笑道:“为甚么不敢?星宿老仙行事,向来独来独往,明天说过的话,明天便忘了。我虽承诺过苏银河,只须他今后不开口说话,我便不杀他。但是你触怒了我,徒儿的帐天然要算在师父头上,我爱去杀他,天下又有谁管得了我?”

他出口一赞,星宿群弟子顿时竞相奖饰,说得丁春秋的武功当世当然无人可比,并且自古以来的武学大师,甚么达摩老祖等,也都大为不及,阿谀之烈,世人闻所未闻。

喝出“不医”这两个字的,不是薛慕华,而是康广陵。

康广陵骂道:“薛老五,你便恁地没出息。这丁老贼是我师门的大仇敌,你怎地贪恐怕死,竟在他威胁之下屈就?”薛慕华道:“他杀了我们师兄弟八人,那也没甚么,但是这老贼还要去跟我们师父难堪!”

丁春秋浅笑道:“我也不忙杀你,第八句问话你如答复:‘不医’,我要去杀一个自称为‘聪辩先生’的苏银河。”

丁春秋大喜,忙道:“行,行,行!我答允饶他们的性命便是。”

丁春秋微微一笑,走到薛慕华身前三步处立定,左掌悄悄搁在他肩头,浅笑问道:“薛贤侄,你习练武功,已有几年了?”薛慕华道:“四十五年。”丁春秋道:“这四十五载寒暑之功,可不轻易哪。传闻你以医术与人互换武学,各家各派的精美招式,实在学得很多,是不是?”薛慕华道:“我学这些招式,原意是想杀了你,但是……但是非论甚么精美招式,赶上你的邪术,全然无用……唉!”说着点头长叹。

丁春秋打倒玄难,四下环顾,见公冶干和范百龄二人倒在地下颤栗,已中了游坦之的寒毒掌,邓百川、薛慕华等兀自与众弟子恶斗,星宿派门下,也有七人或死或伤。

玄难素知丁老怪周身剧毒,又擅“化功大法”,不敢稍有怠忽,猛地里双掌交挥,向丁春秋持续击出一十八掌,掌力连环而出,左掌尚未收转,右掌已然击出,快速无伦,令丁春秋绝无使毒的涓滴余暇。少林派“快掌”能力极强,只逼得丁春秋不竭发展,玄难击出了一十八掌,丁春秋便退了一十八步。玄难一十八掌打完,双腿鸳鸯连环,又迅捷非常的踢出了三十六腿。丁春秋展解缆形,缓慢闪避,这三十六腿堪堪避过,却听得啪啪两声,肩头已中了两拳,本来玄难踢到最后两腿时,同时挥拳击出。丁春秋避过了脚踢,终究避不开拳打。

玄难只觉脑筋一阵眩晕,顿时恍恍忽惚的如有所失。他情知不妙,丁春秋衣衫上喂有剧毒,刚才打他两拳,已中暗害,当即呼一口气,体内真气流转,左手拳又向丁春秋打去。丁春秋挥右掌挡住他拳头,跟着左掌猛力拍出。

如此走得八日,到第九日上,一早便上了山道。行到午间,阵势越来越高,终究大车再也没法上山。星宿派众弟子将玄难等叫出车来。步行半个多时候,来到一地,但见竹阴沉森,风景清幽,山涧旁用巨竹搭着个凉亭,修建精雅,极尽巧思,竹便是亭,亭便是竹,一眼看去,竟分不出是竹林还是亭子。冯阿三大为赞佩,摆布端相,惊奇不定。

丁春秋大袖飘飘,率先而行。他奔行并不仓猝,但在这陡削的山道上好像御风飘浮,足不点地,瞬息间便没入了前面的竹林。

薛慕华见同门师兄弟一一倒地,只本身安然无恙,自知是丁春秋部下包涵之故。他长叹一声,说道:“丁老贼,你那大肚和尚外伤易愈,内伤难治,已活不了几天啦,你想逼我治病救人,那是一百个休想!”

薛慕华叹道:“罢了!我答允你医治这大肚和尚便是。”

李傀儡叫道:“薛五哥大义凛然,你乃苏武是也,留胡十九年,不辱汉节。”

包分歧道:“胆……”他本想骂“怯懦鬼”,但只一个“胆”字出口,邓百川便伸手畴昔按住了他嘴。包分歧对这位大哥倒有五分畏敬,强忍肝火,缩回了骂人言语。

薛慕华心中乱成一团,情知这老贼逼迫本身医治慧净,企图定然非常恶毒,本身脱手施治,便是助纣为虐,但如本身对峙不医这大肚和尚,七个师兄弟当然性命不保,连师父聪辩先生也必死在他部下。他沉吟半晌,道:“好,我屈就于你,只是我医好这大肚和尚后,你可不得再向这里众位朋友和我师父、师兄弟难堪。”

一名星宿派弟子叫道:“这秃驴掌力还算不弱,及得上我师父的非常之一。”另一名弟子道:“呸,只及我师父的百分之一!”

世人刚在凉亭中坐定,山道上四人快步奔来。抢先二人是丁春秋的弟子,当是在车停之前便上去探山或传讯的。前面跟着两个身穿乡农衣衫的青年男人,走到丁春秋面前,躬身施礼,呈上一通手札。丁春秋拆开看了,嘲笑道:“很好,很好。你还没断念,要再决存亡,自当作陪。”便作了个手势。

邓百川说道:“大丈夫本日误中奸邪毒手,死则死耳,谁要你饶命?”他本来吐言声若洪钟,但此时真气耗散,言语虽仍慷慨激昂,话声却不免有气没力了。

丁春秋道:“薛贤侄,我暂不杀你,只问你八句话:‘你医不医阿谁大肚和尚?’第一句你答复不医,我杀了你大师兄康广陵。第二句你答复不医,我再杀你二师兄范百龄。第六句你答复不医,我去找到你阿谁仙颜师妹来杀了。第七句杀你八师弟李傀儡。到第八句问你,你仍答复不医,那你猜我便如何?”薛慕华神采灰白,颤声道:“当时你再杀我便了,我们八人同死便是。”

丁春秋嘲笑道:“你想我就此一脚送了你性命,可也没这么轻易。”转头向薛慕华问道:“你要不要假手于我,先杀了你大师哥?”

丁春秋哈哈一笑,道:“你叫家人出去,给我雇十辆驴车来。”薛慕华问道:“要十辆驴车何用?”丁春秋双眼上翻,冷冷的道:“我自有效处。”薛慕华无法,只得叮咛家人出去雇车。

薛慕华道:“对,你说过的,‘明天说过的话,明天便忘了。’”

丁春秋哈哈一笑,一耸肩头。啪的一声,玄难扑倒在地,满身虚脱。

丁春秋浅笑道:“真要一头撞死,那也得有力量才成啊。倘若你内力毁败,走一步路也难,还说甚么一头撞死?四十五年的苦功,嘿嘿,可惜,可惜!”

包分歧道:“众位老兄,星宿派的工夫,确是赛过了任何门派,当真是前无前人,后无来者。”众弟子大喜。一人问道:“依你之见,我派最短长的工夫是那一项?”包分歧道:“岂止一项,起码也有三项。”众弟子更加欢畅,齐问:“是那三项?”

少林僧中的慧镜、虚竹等六僧本来受了玄难之嘱,要逃回寺去报讯,岂知丁春秋安插周到,逃出不远,便都给抓回。石清风本在地窖当中,也给星宿派弟子找到抬上。少林寺玄难等七僧、姑苏慕容部属邓百川等四人、函谷八友康广陵等八人,十九人中除薛慕华一人周身无损以外,其他的或经脉中了剧毒、内力没法使出,或为丁春秋掌力所伤,或中游坦之的冰蚕寒毒,个个转动不得。再加上薛慕华的家人,数十人别离给塞入十辆驴车。

丁春秋一摸长须,说道:“少林高僧,果然功力不凡,小弟本日来领教领教。”说着左掌轻飘飘的向玄难拍来。他要自居幼年,不称“老夫”,而称“小弟”。

星宿派众弟子有的做车夫,其他的骑马在旁押送。车上帷幕给拉下后用绳缚紧,车中全无亮光,更看不到内里景象。玄难等心中都存着一样的疑团:“这老贼要带我们到那边去?”大家均知倘若出口扣问,徒受星宿派之辱,决计得不到答复,只得各自心道:“临时忍耐,到时自知。”

到得午间,十辆驴车前后雇到。丁春秋道:“将车夫都杀了!”薛慕华大惊,道:“甚么?”只见星宿派众弟子手掌起处,啪啪啪几声响过,十名车夫已尸横当场。薛慕华怒道:“丁老贼!这些车夫甚么处所获咎你啦?你……你……竟下如此毒手?”

包分歧喝采道:“这几句话有骨气。星宿派门下,怎能有如此豪杰人物?”

邓百川等中了他化功大法的剧毒,一向心中愤激,均觉误为妖邪所伤,非战之罪,这时见到他轻功高深,那是取巧不来的实在本领,不由得叹服,深思:“他便不使妖邪工夫,我也不是他敌手。”风波恶赞道:“这老妖的轻功当真了得,佩服啊佩服!”

丁春秋一声长笑,大袖飞舞,扑向邓百川身后,和他对了一掌,回身一脚,踢倒包分歧。邓百川右掌和丁春秋相对,胸口顿时便觉空荡荡地,待要吸气凝神,丁春秋又发掌拍到。邓百川无法,只得再出掌相迎,手掌微微一凉,满身已软绵绵的没了力量,眼中看出来迷含混糊的尽是白雾。一名星宿弟子走过来伸臂一撞,邓百川扑地倒了。

包分歧语声未歇,两燃烧星已向他疾射过来。邓百川和公冶干各出一掌,撞开了这两燃烧星,但两人同时胸口如同中了巨锤之击,两声闷哼,腾腾腾退出三步。本来丁春秋是以极强内力拂出火星,玄难和康广陵内力较高,以掌力将火星撞开后不受毁伤,邓百川和公冶干便抵受不住。

丁春秋招招手,道:“薛贤侄,你过来!”

丁春秋道:“薛贤侄,我问你第一句话:‘你医不医阿谁大肚和尚?’”说着右足虚伸,足尖对准了康广陵的太阳穴,明显,只须薛慕华口中吐出“不医”两字,他右足踢出,立时便杀了康广陵。世民气中怦怦乱跳,只听得一人大声叫道:“不医!”

瞬息之间,慕容氏部下、玄难所带领的少林僧、康广陵等师兄弟,都已给丁春秋和游坦之二人别离打倒。游坦之本来独一浑厚内力,技艺平淡之极,但经丁春秋指导数日,学会了七八招掌法,以之阐扬体内所蕴积的冰蚕寒毒,已颇具能力。公冶干等出掌打在他身上,一击即中,但为他体内的寒毒反激,便即受伤。

一想到师父的安危,康广陵等人都无话可说。

玄难欺到李傀儡身前,拍出一掌,掌力平平从他身上拂过,嗤的一声响处,掌力将他衣衫扯破,扯下了一大片来,正在烧炙他的鬼火,也即为掌风扑熄。

胜负成败 又争由人算

包分歧叫道:“薛慕华,别上他当,这狗贼本身刚才说过,他的话作不得数。”

薛慕华道:“姓丁的,我既服从于你,给你医治那大肚和尚,你对我的众位朋友可得客客气气。不然我明天说过的话,明天也就忘了,这大肚和尚却非几天便能治好!”丁春秋道:“统统依你便是。”当下命弟子将慧净抬了过来。

丁春秋叫道:“好短长!”身子晃了两下。

薛慕华问慧净道:“你长年累月靠近短长毒物,乃至寒毒深切脏腑,那是甚么毒物?”慧净道:“是昆仑山的冰蚕。”薛慕华摇了点头,不再多问,先给他施过针灸,再取两粒砒霜附子丸给他服下,然后替大家接骨的接骨,疗伤的疗伤,直忙到大天亮,这才伏贴,受伤诸人别离躺下歇息。薛家的家人做了面出来供世人食用。

丁春秋吃了两碗面,向薛慕华笑了笑,道:“算你还识时务,没在这面中下毒。”薛慕华道:“说到用毒,天下不见得有更胜似你的。我虽有此心,却不敢班门弄斧。”

不久山道上走下一队人来,共有三十余人,都是乡农打扮,手中各携长形兵刃。到得近处,才见这些长物并非兵刃,乃是竹杠。每两根竹杠之间系有绳网,可供人乘坐。

玄难跟着反手拍出两掌,又扑熄了范百龄与冯阿三身上的鬼火。当时邓百川、公冶干、康广陵等已纵身齐上,向星宿派众弟子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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