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于“封喉剑”的,挺剑去刺慕容复咽喉,给他“斗转星移”一转,这一剑便刺入了本身咽喉,而所使的兵刃、劲力、法门,满是出于他本门的秘传诀窍;善用“断门刀”的,挥刀砍出,却砍上了本技艺臂。兵器便是这件兵器,招数便是这记招数。只要不是亲眼目睹慕容氏施这“斗转星移”之术,那就谁也猜想不到这些人以是丧命,实在都是出于“他杀”。慕容复得父亲亲传,在参合庄地窖中父子俩奥妙苦练拆招,外人全无知闻,姑苏慕容氏名震江湖,但真正的工夫地点,却谁也不知。

合法彷徨无计之际,忽听得身后一人叫道:“师父巧设构造,臭小子已陷绝境。”慕容复急退两步,左掌伸处,已抓住那星宿弟子的胸口。

慕容复久闻他“化功大法”的恶名,斜身闪过。丁春秋连劈三掌,慕容复皆以小巧身法避开,不与他手掌相触。

阿紫只觉他手掌奇冷,不由自主的一缩,那人便松开了手。阿紫走了两步,一个踉跄,几乎跌倒。那人道:“谨慎!”又握住了她手。这一次阿紫不再缩手,任由他带到溪边。那人道:“你别怕,这里便是溪边了。”

丁春秋喝道:“阿紫!”阿紫正看得入迷,冷不防听得师父呼唤,呆了一呆,说道:“师父,星宿小仙大展神威……”只讲了半句,便难堪一笑,接不下去。她师父此际确正大展神威,但伤的倒是本身门下,如何奖饰,一时倒也难以措词。

那人道:“我……我是聚贤庄……不,不,我姓庄,名叫聚贤。”

他姑苏慕容家最特长的绝技,乃是一门借力打力之技,叫作“斗转星移”。外人不知秘闻,惟见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神乎其技,当致人死命之时,老是以对方的成名绝技加诸其身,仿佛天下各门各派的绝技,姑苏慕容氏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实在武林中绝技千千万万,一人非论如何聪明赅博,决难将每一项绝技都学会了,何况既称绝技,自非朝夕之功所能练成。慕容氏有了这一门奇妙非常的“斗转星移”之术,非论对方发挥何种工夫,都能将之转移力道,反击到对方本身。

阿紫心中稍慰,问道:“你……你是谁?”那人道:“我……我……”阿紫道:“对不起!多谢你救了我。你高姓大名?”那人道:“我……我……女人不认得我的。”阿紫道:“你连姓名也不肯跟我说,还骗我不会分开我呢,我……我眼睛瞎了,我……我还是死了的好。”说着又哭。

丁春秋目睹门下弟子一个个狼狈躲闪,再没人出声歌颂本身。他羞怒交集,深思:“只要胜了姑苏慕容,那便是天下震惊之事。要收弟子,世上吹牛拍马之徒还怕少了?”游目四顾,见众弟子当中只两人并未随众遁藏:一是游坦之,蹲在屋角,将铁头埋在双臂之间,显得非常惊骇;另一个是阿紫,面色惨白,缩在另一个角落中观斗。

慕容复武功高深,对方缺点稍现,岂有瞧不出来之理?他斜身半转,陡地拍出两掌,蓄势凌厉,直指丁春秋左胁。丁春秋低声一哼,退了一步,竟不敢伸左掌接招。慕容复心道:“这老怪左胸左胁之间不知受了甚么内伤。”当下得理不让人,守势虽仍以攻敌右边为主,但内力的应用,却满是攻他左方。

那人柔声安抚:“说不定治得好的。”阿紫怒道:“丁老怪的毒药多么短长,如何还治得好?你哄人!我眼睛瞎了,我眼睛瞎了!”说着又是大哭。那人道:“那边有条小溪,我们畴昔洗洗,把眼里的毒药洗洁净了。”说着拉住她右手,将她悄悄拉起。

丁春秋何如不了慕容复,本已非常烦躁,阿紫称他为“星宿小仙”,这称呼固然不错,但她笑容中明显含有挖苦,不由大怒欲狂,左手衣袖一挥,拂起桌上两只筷子,疾向阿紫两眼中射去。

阿紫身上酷寒彻骨,耳旁呼呼风响,一个比冰还冷的人抱着她疾走。她冷得牙关相击,嗟叹道:“好冷……我的眼睛……冷,好冷。”

将敌手的兵刃拳脚转换方向,令敌手自作自受,此中事理,全在“反弹”两字。便如有人发拳打上石墙,脱手越重,拳头上所受力道越大。只不过转换无形的兵刃拳脚尚易,转换无形无质的内力量功,那就极难。慕容复在这门工夫上虽修练多年,毕竟限于年事,未能臻至登峰造极之境,碰到丁春秋这品级一流妙手,他便没法以“斗转星移”之术反拨归去伤害对方,遇有良机发挥“斗转星移”,遭到打击的不利家伙,倒是星宿派弟子。他转是转了,移也移了,不过是转移到了另一人身上。

两人越打越快,小饭店中摆满了桌子凳子,职位局促,实无回旋余地,但两人便在桌椅之间穿来插去,竟没半点声气,拳掌当然不交,连桌椅也没半点挨到。

星宿派群弟子个个贴墙而立,谁也不敢走出店门一步,师父正与劲敌剧斗,如谁胆敢避开拜别,自是犯了不忠师门的大罪。大家明知情势伤害,只要给扫上一点掌风,便有性命之忧,只盼身子化为一张薄纸,冒死往墙上贴去。但见慕容复守多攻少,掌法固然精奇,只因不敢与丁春秋对掌,不免缚手缚脚,落了下风。群弟子心中暗喜。

星宿群弟子均知他是中了师父“三笑清闲散”之毒,无不骇然惶悚,向着那三笑断气的同门望了一眼以后,大气也不敢喘一口,都低下头去,那边还敢和师父的目光相接,均想:“他刚才这几句话,不知如何触怒了师父,师父竟以这等短长的手腕杀他?对他这几句话,可得细心揣摩才是,千万不能重蹈他的复辙!”

这一招大出慕容复料想以外,立时惊觉:“这老怪假装左边受伤,本来是诱敌之计,我可着了他道儿!”心中涌起一丝悔意:“我忒也妄自负大,将这名闻天下的星宿老怪看得小了。”此时更恐惧缩余地,满身内力,迳从拳中送出。

阿紫只觉双眼剧痛,冒死睁大眼睛,却甚么也瞧不见,六合天下,尽变成黑漆一团,才知双眼已给丁春秋的毒药毒瞎,放声大哭,叫道:“我……我的眼睛瞎了!”

又一人喝道:“你恭恭敬敬的叩首就教,星宿老仙喜好提携掉队,说不定还指导你一二。你却说要跟星宿老仙谈文论武,哈哈,那不笑歪了人嘴巴么?哈哈!”他笑了两声,脸上的神情却古怪之极,过得半晌,又“哈哈”一笑,声音干涩,笑了这声以后,张大了嘴巴,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脸上仍闪现着一副又诡秘、又风趣的笑容。

慕容复心道:“你袖风便再凌厉十倍,焉能伤得了我?”这一拳竟不缩回,运劲于臂,硬接他袖子的一卷,嗤的一声长响,慕容复的右袖竟给扯下一片。慕容复一惊之下,蓦地里拳头外一紧,已给丁春秋手把握住。

慕容复退后几步,又将一名星宿弟子黏上了,“化功大法”的毒质立时转移到他身上。瞬息之间,三名弟子内力受封,瘫痪在地。其他大家大骇,目睹慕容复又退将过来,无不失声惊呼,纷繁奔逃。慕容复手臂一振,三名黏在一起的星宿弟子身子飞了起来,第三人又撞中了另一人。那人惊呼未毕,身子便已软瘫。

丁春秋还未答复,一名星宿弟子已怒声喝道:“你这厮好生没上没下,我师父是武林至尊,岂能同你这等后生小子谈文论武?你又有甚么资格来跟我师父议论?”

这时慕容复受困于“化功大法”,没法将对方绝招移转,刚好那星宿弟子急于献媚奉迎,张口一呼,显现了身形地点。慕容复情急之下,得空多想,一抓到那星宿弟子,当即旁拨侧挑,推气换劲,将他换作了本身。他冒险发挥,竟然见效,星宿老怪本意在“化”慕容复之“功”,岂知毒质传出,化去的倒是本门弟子的本门工夫。

转念又想:“说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三笑清闲散该当归还我才是,哼,想必这小子顾忌老仙,不敢冒然来捋虎须。”想到“捋虎须”三字,顺手一摸长须,触手只摸到七八根烧焦了的短须,心下不恼反喜:“我待会有空,连这点儿胡子也都剃光了,好显得更加年青。以苏银河、玄难老衲人这等见地和功力,毕竟还是在老仙部下送了老命,慕容复乳臭未干,何足道哉?”说道:“慕容公子,你我当真有缘。”说着飘身而前,挥掌便劈。

那人道:“女人千万死不得。我……我真的永久不会分开你。只要女人许我陪着你,我永久……会跟在你身边。”阿紫道:“我不信!你骗我的,你骗我不要寻死。我偏要死,眼睛瞎了,还做甚么人?”那人道:“我决不骗你,倘若我分开了你,叫我不得好死。”语气焦心,显得极其朴拙。阿紫道:“那你是谁?”

慕容复笑道:“丁先生,你如许一大把年纪,如何还跟小孩子普通见地?来来来,你我干上三杯,谈文论武,岂不是好?在外人面前清理流派,未免太煞风景了罢?”他虽知排班论辈,须叫丁春秋“太姻伯”,但这称呼决不肯出口。

丁春秋见慕容复以借力打力之法反伤本身弟子,愤怒之极,但想:“我若为了保全这些不成材的弟子,放脱他拳头,一放以后,再要抓到他便千难万难。星宿派大败亏输,星宿老仙另有甚么脸面来扬威中原?”当下五指加劲,说甚么也不放开他拳头,毒质从手掌心源源不断的送出。

俄然间一阵寒气袭体,跟着一条臂膀伸过来揽住了腰间,有人抱着她奔出。阿紫叫道:“我……我的眼睛……”身后砰的一声响,似是双掌订交,阿紫只觉犹似腾云驾雾般飞起,迷含混糊当中,模糊听得慕容复叫道:“少陪了。星宿老怪,后会……”

慕容复一试胜利,死里逃生,当即抓住良机,决不容丁春秋再转别的动机,把那星宿弟子一推,将他身子撞到了另一名弟子身上。这第二名弟子的内力,当即也跟着丁春秋“化功大法”毒质到处而封闭不出。

又拆二十余招,丁春秋左手缩入袖内,右掌翻掌成抓,向慕容复脸上抓去。慕容复斜身转过,挺拳直击他左胁。丁春秋一向在等他这一拳,对方终究打到,不由得心中一喜,立时甩起左袖,卷向仇敌右臂。

阿紫跪在溪边,双手掬起溪水去洗双眼。清冷的溪水碰到眸子,痛苦渐止,但是天昏地黑,面前始终没半点亮光。顷刻之间,绝望、悲伤、气愤、无助,百感齐至,她坐倒在地,放声大哭,双足在溪边不住击打,哭叫:“你哄人,你哄人,我眼睛瞎了,我眼睛瞎了!”那人道:“女人,你别难过。我不会分开你的,你……你放心好啦。”

救了阿紫那人,恰是聚贤庄的少庄主游坦之。

那人道:“是,是。逃到那边树林里,星宿老仙就找不到我们啦。”他嘴里说话,脚下疾走。过了一会,阿紫觉到他停了脚步,将她悄悄放下,身子底下沙沙作响,当是放在一堆枯树叶上。那人道:“女人,你……你的眼睛如何?”

岂知丁春秋“化功大法”的毒性立时传到,送入了他经脉,他右拳内劲便发不出去,浑似内力给对方化去消弭。慕容复暗叫一声:“啊哟!”他上来与丁春秋为敌,一向便全神灌输,决不让对方“化功大法”使到本身身上,不料事光临头,仍难躲过。当时当真进退两难,倘若续运内劲与抗,非论多强的内力,都会给他化散,过未几时便会功力全失;但若抱元守一,劲力内缩,丁春秋各种匪夷所思的短长毒药,便会顺着他真气内缩的路子,更侵入经脉脏腑。

余下的星宿弟子皆已看出,只要师父不放开慕容复,这小子不竭借力伤人,群弟子的功力都不免给师父“化”去,说不定下一个便轮到本身,但除了惊惧以外,却也没人敢夺门而出,只是在店堂内狼窜鼠突,免遭毒手。但那小店能有多大,慕容复手臂挥动间,又撞中了三四名星宿弟子。

丁春秋数招一过,便知慕容复不肯与本身对掌,显是怕了本身的“化功大法”。对方既怕这工夫,当然便要以这工夫制他,但慕容复身形飘忽,出掌难以捉摸,要逼得他与本身对掌,倒也实在不易。再拆数掌,丁春秋已想到了一个主张,右掌纵横挥动,着着进逼,左掌却假装微有不甚矫捷,同时用心死力粉饰,要慕容复瞧不出来。

阿紫叫声:“啊哟!”忙伸手击落筷子,但终究慢了一步,筷端已点中了她双眼,只觉一阵麻痒,忙又伸衣袖去揉擦,展开眼来,面前尽是白影晃来晃去,半晌间白影隐没,已然一片乌黑。她吓得六神无主,大呼:“我……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瞧不见啦!”

阿紫道:“本来是庄……庄前辈,多谢你救我。”游坦之道:“我能救你逃脱丁春秋的毒手,内心欢乐得很,你别谢我。我不是甚么前辈,我只比你大几岁。”阿紫道:“嗯,那么我叫你庄大哥。”游坦之欢乐无穷,颤声道:“这个……是不敢当的。”

丁春秋心中却又愤怒,又戒惧。他刚才与阿紫说话之际,大袖微扬,已潜运内力,将“三笑清闲散”毒粉向慕容复挥去。这毒粉无色无臭,纤细之极,当时天气已晚,饭店的客堂中蒙眬暗淡,满拟慕容复武功再高,也决计不会发觉,那料得他不知用甚么手腕,竟将这“三笑清闲散”转送到了本身弟子身上。死一个弟子固不敷惜,但慕容复谈笑之间,没见他举手抬足,便将毒粉转到了旁人身上,这明显并非以内力反激,以丁春秋见闻之博,一时也想不出那是甚么工夫。贰心中只想着八个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慕容复所使伎俩,正与“接暗器,打暗器”类似,接镖发镖,接箭还箭,他是接毒粉发毒粉。但毒粉如此纤细,他如何能不令沾身,随即反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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