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秋领教过他掌力的短长,双掌齐出,尽力抵抗。萧峰顺势一带,将己彼二人的掌力都引了开来,斜斜劈向慕容复。慕容复最善于本领是“斗转星移”之技,将对方使来的招数转换方位,反施于对方,但萧峰一招挟着二人的掌力,力道过分雄浑,同时掌力缓慢回旋,实不知他击向那边,势在没法牵引,当即凝运内力,双掌推出,同时向后飘开三丈。

萧峰见三大妙手以鼎足之势围住了本身,而少林群僧东一簇,西一撮,看似混乱无章,实在暗含极短长的阵法,这景象比之当日聚贤庄之战又更凶恶很多。固然刚才和玄字辈众高僧已释仇解怨,但内里摆了罗汉大阵的少林僧一定得知谅解。忽听得几声马匹悲嘶之声,十九匹契丹骏马一匹匹翻身滚倒,口吐白沫,毙于地下。

段誉侧过了头,避开地下溅起来的灰尘,一瞥眼,看到远处王语嫣站在包分歧微风波恶身边,双眼目不转睛的谛视着本身,但是脸上却无半分体贴焦炙之情,明显她心中所想的,只不过是:“表哥会不会杀了段公子?”倘若表哥杀了段公子,王女人天然也不会有甚么悲伤难过,而如表哥杀不到段公子,她心中多数不免很有遗憾。他一看到王语嫣的神采,不由得万念俱灰,只觉还是马上死于慕容复之手,免得受那相思的无穷折磨,便凄然道:“你干么不叫我一百声‘亲爷爷’?”

他思念已定,闪身从十八名契丹军人的圈子中走了出来,朗声说道:“慕容公子,你既和我大哥齐名,该当和我大哥一对一的比拚一番才是,怎地要人互助,方能苦苦支撑?就算勉强打个平局,岂不是已贻羞天下?来来来,你有本领,便打我一拳尝尝。”说着身子一晃,抢到了慕容复身后,伸手往他后颈抓去。

萧峰从未见过虚竹,忽听他称本身为“大哥”,不由一呆。

萧峰一瞥眼间,看到爱马在临死之时眼望本身,透暴露恋主的苦楚之色,想到乘坐此马日久,千里南下,更是朝夕不离,不料却于此处丧于奸人之手,胸口热血上涌,激起了豪杰肝胆,一声长啸,说道:“慕容公子、庄帮主、丁老怪,你们便三位齐上,萧某何惧?”他愤恨星宿派手腕恶毒,呼的一掌,向丁春秋猛击出去。

萧峰向十八名军人说道:“众位兄弟,这位大理段公子,是我的结义兄弟。本日我们陷身重围当中,寡不敌众,已势难脱身。”他刚才和慕容复等各较一招,虽占了上风,却已试出这三大妙手每一个都身负绝技,三人联手,本身便非其敌,何况别的虎视眈眈、环伺在侧的,又有千百名豪杰。他拉着段誉之手,说道:“兄弟,你我存亡与共,不枉告终义一场,死也罢,活也罢,大师痛痛快快的大喝一场。”

十八名契丹军人连声叱责,出刀出掌,顷刻间将七八名星宿派门人砍倒击毙,还稀有名星宿门人却逃了开去。本来丁春秋上前应战,他的门人便分头下毒,算计了契丹人的坐骑,要萧峰不能倚仗骏马脚力冲出重围。

少林群僧中俄然走出一名灰衣和尚,朗声道:“大哥、三弟,你们喝酒,如何不来叫我?”恰是虚竹。他在人丛当中,见到萧峰一上山来,登即豪气逼人,群雄黯然无光,不由得大为心折;又见段誉顾念结义之情,甘与同死,当日本身在缥缈峰上与段誉结拜之时,曾将萧峰也结拜在内,大丈夫一言既出,存亡不渝,想起与段誉酣醉灵鹫宫的豪情胜慨,顿时将甚么安危存亡、清规戒律,尽数置之脑后。

慕容复见他来得奇快,反手啪的一掌,正中他脸面。段誉右颊顿时皮破血流,痛得眼泪也流了下来。他这凌波微步本来甚为神妙,发挥之时,别人要击打他身子,确属难能,但是此次他是脱手去进犯旁人。这么毛手毛脚的一抓,焉能抓获得武功绝顶的姑苏慕容?给他一掌击来,段誉又不会闪避,立时皮开肉绽,苦不堪言。

慕容复大怒,提起右掌,对准了段誉面门直击下去,倏见两条人影如箭般冲来。一个叫道:“别伤我儿!”一个叫道:“莫伤我师父!”两人身形虽快,其势却已不及禁止他掌击段誉,但段正淳和南海鳄神均武功甚高,两股掌力一前一后的分击慕容复关键。

游坦之忽觉脸上一凉,只听得群雄“咦”的一声,一片片碎布如胡蝶般四散飞开。游坦之蒙在脸上的面幕竟为萧峰这一拳震得粉碎。旁观世人见这丐帮帮主一张脸凹凹凸凸,一块红,一块黑,尽是创伤疤痕,五官腐败,丑恶可怖已极,无不骇然。

段誉在十八名契丹军人围成的圈子当中,眼看二哥步步进逼,涓滴不落下风,大哥以一敌二,虽神威凛冽,但见他每一掌都是打得暴风吼怒,飞沙走石,只怕难以耐久,心想:“我口口声声说要和两位哥哥同赴磨难,事光临头,却躲在人丛中,受人庇护,那算得甚么义气?算得甚么同生共死?摆布是个死,咱结义三兄弟中,我这老三可不能太不成话。我虽全无武功,但以凌波微步去和慕容复胶葛一番,让大哥腾脱手来先打退阿谁丑脸庄帮主,也是好的。”

但慕容复的手掌只和他脸颊这么极快的一触,立觉本身内力向外缓慢奔泻,就此无影无踪,而手臂手掌也不由得一麻,顿时一惊,骂道:“姓段的小子,你几时也投入星宿派门下了?”

慕容复踏上几步,朗声说道:“萧峰,本日中原群雄要杀你报仇,由我先来动手。”萧峰道:“你要找我报仇,是因为我杀了姑苏慕容家那一小我吗?”慕容复无言可对,只道:“你和我齐名已久,本日要分个高低。”

虚竹向萧峰道:“大哥,这星宿老怪害死了我先一派少林派的师伯祖玄难大师和玄痛大师,又害死我后一派的师父、师兄。兄弟要报仇了!”萧峰心中一奇,道:“你……”第二个字还没说下去,虚竹双掌飘飘,已向丁春秋击了畴昔。

那边厢萧峰独斗慕容复、游坦之二人,最后十招颇占上风,但到十余招后,只觉游坦之每一拳击出、每一掌拍来,都满含阴寒之气。萧峰以尽力和慕容复相拚之际,游坦之再向他出招,不由得寒气袭体,大难堪当。这时游坦之体内的冰蚕寒毒获得神足经内功的培养,正邪为辅,水火相济,已成为天下一等一的短长内功,再加上慕容复“斗转星移”之技奇妙莫测,萧峰现在力战两大妙手,比之当日在聚贤庄与数百名武林豪杰对垒,凶恶之势,实不遑多让。但他天生神武,处境越倒霉,体内潜伏勇力越是发皇奋扬,将“降龙廿八掌”一掌掌收回,竟使慕容复和游坦之没法近身,而游坦之的冰蚕寒毒便也不致侵袭到他身上。但萧峰如此发掌,内力耗损实在不小,到厥后掌力势非减弱不成。

萧峰不知虚竹身负绝顶武功,见他是少林寺的一名低辈和尚,猜想工夫有限,只是他既慷慨赴义,若教他避在一旁,反小觑他了,提起一只皮袋,说道:“两位兄弟,这一十八位契丹军人对哥哥忠心耿耿,平素相处,有如手足,大师痛饮一场,罢休大打罢。”拔开袋上塞子,大饮一口,将皮袋递给虚竹。虚竹胸中热血如沸,那管他甚么佛家的五戒六戒、七戒八戒,提起皮袋便即喝了一口,交给段誉。段誉喝一口后,交了给一名契丹军人。众军人顺次举袋痛饮烈酒。

两人回到庙门以外,群雄轰的一声站起。

段誉一侧头,见萧峰还在和庄聚贤恶斗,心想本身倘若出言挺撞,立时便给他杀了,他空脱手来又去互助庄聚贤,大哥又即不妙,还是跟他迟延时候的为是,便道:“死有甚么好?当然是活活着上做人,比较有些儿味道。”

清闲派武功讲究轻灵超脱,娴雅清隽,丁春秋和虚竹这一交上手,但见一个童颜白发,好像神仙,一个僧袖飘飘,泠若御风。两人都是一沾即走,当真便似一对花间胡蝶,蹁跹不定,于这“清闲”二字阐扬到了淋漓尽致。旁观群雄于这清闲派的武功多数从未见过,一个个看得心旷神怡:“这二人招招凶恶,攻向仇敌关键,偏生姿式却如此文雅美妙,直如跳舞。这般举重若轻、萧洒快意的掌法,我可向来没见过,却不知是那一门工夫?叫甚么花样?”

萧峰见他脱手掌法精奇,内力浑厚,不由又惊又喜,心道:“本来二弟武功如此了得,倒千万意想不到。”喝道:“看拳!”呼呼两拳,分向慕容复和游坦之击去。游坦之和慕容复别离出招抵挡。十八名契丹军人明白主公情意,在段誉身周团团保护。

萧峰于三招之间,逼退了当世三大妙手,豪气勃发,大声道:“拿酒来!”一名契丹军人从死马背上解下一只大皮袋,快步走近,双手奉上。萧峰拔下皮袋塞子,将皮袋高举过顶,微微倾侧,一股白酒激泻而下。他仰开端来,骨嘟骨嘟的狂喝不已。皮袋装满酒水,少说也有二十来斤,但萧峰一口气不断,将一袋白酒喝得涓滴无存。他肚子微微胀起,神采却黑黝黝的一如平时,毫无酒意。群雄相顾失容之际,萧峰右手一挥,余下十七名契丹军人各持一只大皮袋,奔到身前。

萧峰微微一笑,心想:“兄弟做事有点呆气,他跟人结拜,竟将我也结拜在内。我死在瞬息,情势凶恶非常,但此人不怕艰巨,挺身而出,足见是个重义轻生的大丈夫、豪杰子。萧峰和这类人相结为兄弟,却也不枉了。”当即跪倒,说道:“兄弟,萧某得能交友你这等豪杰豪杰,欢乐得紧。”两人相对拜了八拜,竟然在天下豪杰之前,义结金兰。

慕容复听他在这当儿竟然还敢说调皮话,神采一沉,喝道:“你若要活,便……”他想叫段誉向本身磕一百个响头,当众摧辱于他,但转念便想到此人步法奇妙,此次如放开了他,要再制住他可一定轻易,随即转口道:“……便叫我一百声‘亲爷爷’!”段誉笑道:“你又大不了我几岁,怎能做我爷爷?好不害臊!”慕容复呼的一掌拍出,击在段誉脑袋右边,顿时泥尘纷飞,地下现出一坑,这一掌只要偏得数寸,段誉当场便脑浆迸裂。慕容复喝道:“你叫是不叫?”

段誉抢上去拉着虚竹的手,回身向萧峰道:“大哥,这也是我的结义哥哥。他削发时法名虚竹,出家后叫作虚竹子。咱二人结拜之时,将你也结拜在内了。二哥,快来拜见大哥。”虚竹当即上前,跪下叩首,说道:“大哥在上,小弟叩见。”

段誉道:“你说甚……”一言未毕,冷不防慕容复飞起一脚,将他踢了个筋斗。慕容复没料得这下偷袭竟如此轻易到手,心中一喜,飞身而上,右足踩住了他胸口,喝道:“你要死是要活?”

转眼之间,三人翻翻滚滚的已拆了百余招。萧峰连使巧劲,诱使游坦之被骗。游坦之经历极浅,几次几乎着了道儿,全仗慕容复从旁顾问,及时化解,而对萧峰所击出凌厉无俦的掌力,游坦之却以深厚内功奋力接受。

游坦之上前说道:“姓庄的多谢你救了阿紫女人,但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姓萧的,我们本日便来作个了断。”

丁春秋为萧峰数掌击退,大感脸孔无光,而本身的各种绝技并未得施,当下纵身而前,打个哈哈,道:“姓萧的,老夫看你年青,刚才让你三招,这第四招却不能让了。”

萧峰身子微侧,避开慕容复的掌力,大喝一声,犹似半空响了个轰隆,左拳向游坦之击出。他身材魁伟,比游坦之足足高了一个头,这一拳打出,正对准了他面门。游坦之对他本存惧意,听到这一声大喝好像雷震,更加心惊。萧峰这一拳来得好快,掌击丁春秋,斜劈慕容复,拳打游坦之,虽说有前后之分,但三招接连而施,快如闪电,游坦之待要抵挡,拳力已及面门,总算他勤练《神足经》后,体内自但是然的生出反应,脑袋向后急仰,两个空心筋斗向后翻出,这才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这千钧一击。

虚竹使开“天山六阳掌”,回旋飞舞,着着进迫。丁春秋那日潜入板屋,曾以“三笑清闲散”对苏银河和虚竹暗下毒手,苏银河中毒毙命,虚竹却安然无恙,丁春秋早对他深自顾忌,现在便不敢利用毒功,深恐虚竹的毒功更在本身之上,反受其害,当即也以本门掌法相接,心想:“这小贼秃解开珍珑棋局,竟然得了老贼的传授,成为我清闲派的掌门人。老贼鬼计多端,别要暗中安排下对于我的毒计,千万不成粗心。”

段誉为他豪气所激,接过一只皮袋,说道:“不错,正要和大哥喝一场酒。”

玄慈道:“我知你心存慈念,凭此一念,便可多造功德。”萧峰道:“弟子不敢求多造功德,只盼少作罪业。”玄慈道:“我们学武之人,心中常存少作罪业的一念,便是功德。”萧峰道:“多谢大师教诲。这就告别。”向众僧团团躬身施礼,回身出外。段誉跟了出去。

游坦之看不透此中的关窍,慕容复却心下雪亮,晓得如此斗将下去,只须本身和这庄帮主能支撑得半个时候,而后便能稳占上风。但“北乔峰,南慕容”夙来齐名,本日初次当众拚斗,本身却要丐帮帮主互助,即使将萧峰打死,“南慕容”却也明显不及“北乔峰”了。慕容复心中策画数转:“兴复事大,名誉事小。我若能为天下豪杰撤除了这个中原武林的大害,则大宋豪杰之士,天然对我怀恩戴德,这武林盟主一席,便非我莫属了。当时候振臂一呼,大燕兴复可期。当时萧峰这厮已死,就算‘南慕容’不及‘北乔峰’,也不过旧事一件罢了。”转念又想:“杀了萧峰以后,庄聚贤便成大敌,倘若武林盟主之位为他夺去,我反要奉他号令,却又大大不当。”是以发招出掌之际,悄悄留下几分内力,面子上却似尽力搏击,奋不顾身,但萧峰“降龙廿八掌”的能力,却大半由游坦之受了去。慕容复身法精奇,旁人也瞧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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