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道:“好妹子,我们大伙儿人多,有个照顾,你就跟我们在一起罢。”木婉清道:“谁要你照顾?没有你,我一小我不也这么过日子了?”段誉道:“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好妹子,你承诺跟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木婉清道:“你又有甚么话跟我说了?多数是胡说八道。”嘴里虽没答允,口风却已软了。段誉甚喜,搭讪道:“好妹子,你固然清癯了些,可越长越俊啦!”
木婉清急叫:“休得伤我哥哥!”嗤嗤数箭射出,都如石沉大海,虽中在两名大汉身上,却不损其分毫,想要射他二人头脸眸子,但是中间隔了个段誉,又怕伤及于他。两旁山岳壁立,巴天石和朱丹臣给段木二人坐骑阻住了,没法上前相救。
只见两条铁塔也似的大汉垂垂矮了下来,两颗大头摇扭捏摆,站立不定,过未几时,砰砰两声,倒在地下。段誉的“北冥神功”专吸仇敌功力,两条大汉内力既竭,天生体力也即无用,两人疲劳在地,形如虚脱。段誉说道:“你们已打死打伤了这很多人,也该受此奖惩,下次千万不成。”
说话未了,又有两人劈面过来。这两人却没骑马,满脸是血,此中一人头上裹了青布,血水不住从布中排泄来。竹剑道:“喂,你要伤药不要?如何受了伤?”那人向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向地下吐了口唾沫,掉头而去。菊剑大怒,拔出长剑,便要向他刺去。虚竹点头道:“算了罢!此人受伤甚重,不必跟他普通见地。”兰剑道:“竹妹美意问他要不要伤药,此人却如此无礼,让他痛死了最好。”
段誉叫道:“尊兄休得无礼!”左手疾伸去挡。那大汉手掌一翻,便将段誉手腕紧紧抓住。持锤大汉叫道:“妙极!咱哥儿俩将这小白脸撕成两半!”将双锤并于左手,右手一把抓住了段誉左腕,用力便扯。
那少年墨客骑在驴背上,只瞪着两条大汉,却不转头。巴天石、朱丹臣从侧面看去,但见他俏目俊脸,公然便是当日伴同段誉来到大理镇南王府的木婉清。二人暗叫:“忸捏,我们明眼人,还不如个瞎子。”殊不知阿紫目不见物,耳音嗅觉胜于凡人,木婉清体有异香,她一闻到便知是女子。世人却明显看到一个少年墨客,仓促之间,难辨男女。
木婉清怒道:“呸,偏有这很多啰里噜苏的臭端方!”右手一扬,嗤嗤两声,两枚小箭分向两名大汉射去,只听得啪啪两下,如中败革,目睹小箭射进了两名大汉胸口衣衫,但二人竟如一无所损。木婉清大惊,心道:“这二人多数身披软甲,我的毒箭竟然射他们不死。”那持杵大汉大怒,伸出大手,向木婉清揪来。此人身子高大,木婉清虽骑在驴背,但他一手伸出,便揪向她胸口。
段誉胀红了脸,说道:“是,是,这个……这时候却也不便细说。”
段誉纵骑赶了上去,问道:“这些时来,你却在那边?妹子,你……你可真清减了。”木婉清心高气傲,动不动便脱手杀人,但听了他这句和顺言语,俄然胸口一酸,两年多来门路流浪,各种风霜雨雪之苦,无可何如之情,顷刻之间都袭上了心头,泪水再也没法遏止,扑簌簌的便滚将下来。
便在此时,劈面四匹马泼风也似奔将过来,左边两骑,右边两骑。只听得顿时搭客相互戟指痛骂。有人道:“都是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想想本身有多大道行,便想上兴州去做驸马。”另一边一人骂道:“你如有本领,又干么不闯过关去?打输了,偏来向我出气。”这四人纵马奔驰,说话又快,没能听清楚到底在争些甚么,顷刻之间便到了跟前。四人见萧峰等人多,不敢与之争道,拉马向两旁奔了畴昔,但兀自指指导点的对骂,模糊听来,这四人都是去兴州想做驸马的,但似有一道甚么关隘,四人都闯不畴昔,乃至落得铩羽而归。
阿紫叫道:“哥哥,这位好香的女人,也是你的老相好么?怎不为我引见引见?”段誉道:“别胡说,这位……这位是你的……你的亲姊姊,你过来见见。”木婉清怒道:“我那有这么好福分?”在驴臀上悄悄一鞭,迳往前行。
段誉纵马驰到木婉清身边,伸手往她肩上搭去,柔声道:“妹子,这些日子你在那边?我可想得你好苦!”木婉清缩肩避开他手,转过甚来,冷冷的道:“你想我?你为甚么想我?你当真想我了?”段誉一呆,她这三句问话,本身可一句也答不上来。
只见又有一人手舞双刀,冲将上去,双刀舞成一团白光,护住满身。将到两条大汉身前,那人一声大喝,俄然变了地堂刀法,着地滚进,双刀向两名大汉腿上砍去。那持杵大汉也不去看他刀势来路如何,提起铁杵,便往这团白光上猛击下去。但听得“啊”的一声惨呼,那人双刀为铁杵打断,刀头并排插入本身胸中,骨溜溜的向山下滚去。
钟灵恰于此时赶到,向木婉清道:“木姊姊,我真想不到是你!”木婉清冷冷的道:“你是我亲妹子,只叫‘姊姊’便了,何必加上个‘木’字?”钟灵奇道:“木姊姊,你谈笑了,我如何会是你的亲妹子?”木婉清向段誉一指道:“你去问他!”钟灵转向段誉,待他解释。
巴天石转头向萧峰、虚竹躬身说道:“镇南王命小人拜上萧大侠、虚竹先生,请二位念在金兰之情,互助我们公子一臂之力。镇南王又说:少室山上仓促之间,未得与两位多所靠近,甚为抱憾,特命小人奉上薄礼。”说着取出一只碧玉砥砺的狮子,双手奉给萧峰。朱丹臣从怀中取出一柄象牙扇子,扇面上有段正淳钞录的心经,呈给虚竹。
段誉道:“尊兄言之差矣!这是大家可行的大道,尊兄为何不准我过?愿闻其详。”那大汉道:“吐蕃国宗赞王子有令:此关封闭一个月,待过了三月腐败再开。在腐败节之前,女过男不过,僧过俗不过,老过少不过,死度日不过!这叫‘四过四不过’。”段誉道:“那是甚么事理?”那大汉大声道:“事理,事理!老子的铜锤、老二的铁杵便是事理。宗赞王子的话便是事理。你是男人,既非和尚,又非老翁,若要过关,除非是个死人。”
劈面持杵大汉哈哈大笑,说道:“好,本来你是个女娃子,我便放你畴昔。”持锤大汉叫道:“娘儿们能够畴昔,臭男人便不可。喂,你滚归去,滚归去!”一面说,一面指着段誉,喝道:“你这等小白脸,老子一见就活力。再上来一步,老子不将你打成肉浆才怪。”
虚竹满面通红,连连摇手,道:“不,不!我……我本身决计不可,我自当和大哥互助三弟,成绩这头婚事。”
段誉道:“大哥,我看……”一言未毕,劈面又有几小我徒步走来,也都身上受伤,有的头破血流,有的一跷一拐。钟灵抑不住猎奇之心,纵顿时前,问道:“喂,前面把关之人短长得紧么?”一其中年男人道:“哼!你是女人,要畴昔没人劝止。是男的,还是乘早打转头罢。”他这么一说,连萧峰、虚竹等也感奇特,都道:“上去瞧瞧!”催马奔驰。
萧峰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自你姊姊身后,我岂有另娶之意?”阿紫道:“你嘴里天然这么说,谁晓得你内心却又怎生想?虚竹先生,你忠诚诚恳,不似我哥哥这么风骚好色,到处包涵,你向来没和女人结过情缘,去娶了西夏公主,岂不甚妙?”
武林中人如能娶到了西夏公主,繁华繁华,唾手而得,世上那另有更便宜的事?只是武林中的成名流物多数已娶妻生子,新进少年偏又武功不高,便有很多老年豪杰照顾了子侄门徒,前去碰一碰运气。很多江洋悍贼、帮会豪客,倒是孤身一人,便不由得存了幸运之想,齐往兴州进发。很多人都想:“千里姻缘一线牵,说不定射中必定我和西夏公主有婚姻之份,也一定我武功必然赛过旁人,只须我和公主有缘,她瞧中了我,就有做驸马爷的希冀了。”
这时萧峰、虚竹等人也已近前,虚竹飞身离鞍,跃到持杵大汉身侧,伸斧正要往他胁下点去,却听得段誉哈哈大笑,说道:“二哥不须错愕,他们伤我不得。”
段誉更无思疑,叫道:“木女人,婉清,妹子!你……你……你……我……我……”口中乱叫,催坐骑追上去。巴天石、朱丹臣两人同时拍马追去。
阿紫又道:“哥哥,爹爹信中写了甚么?有提到我没有?”段誉道:“爹爹不知你跟我在一起。”阿紫道:“嗯,是了,他不晓得。爹爹有叮嘱你找我吗?有没叫你设法照顾你这瞎了眼的妹子?”
这时那墨客已骑驴到了两条大汉的面前,叱道:“让开!”这两字语音清脆,果是女子的喉音。
钟灵奇道:“你认得这位相公?”段誉脸上一红,道:“不,我看错人了。他……他是个男人,我怎认得?”他这话实在有点不伦不类,阿紫顿时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哥哥,本来你只认得女子,不认得男人。”她顿了一顿,问道:“莫非刚才畴昔的是男人么?此人明显是女的。”段誉道:“你说他是女人?”阿紫道:“当然啦,她身上好香,满是女人的香气。”段誉心中怦怦乱跳:“莫非……莫非当真是她?”
世人一起向西北行,垂垂行近兴州,道上碰到的武林之士便多了起来。
阿紫道:“你道爹爹是美意么?他是叫你们二人不要和我哥哥去争做驸马。我爹爹恐怕他的宝贝儿子争不过你们两个。你们这么一口答允,可上了我爹爹的当啦。”
俄然人群中一人喝道:“让开!”寒光一闪,挺剑上前,向右首那大汉刺畴昔。那大汉身形庞大,兵刃又极沉重,殊不料行动迅捷非常,双锤互击,恰好将长剑夹在双锤当中。这一对八角铜锤每一柄各有四十来斤,当的一声响,长剑顿时断为十余截。那大汉飞出一腿,踢在那人小腹之上。那人大呼一声,跌出七八丈外,一时爬不起家。
段誉苦笑道:“我本就不会技艺,何况重伤未愈,真气提不上来,怎能和天下的豪杰豪杰比拟?”
这一日萧峰等正按辔徐行,忽听得马蹄声响,劈面来了一乘马,顿时搭客右臂以一块白布吊在颈中,衣服撕破,极是狼狈。萧峰等也不为意,心想此人不是摔跌,便是给人打伤,那也平常得紧。不料过未几时,又有三乘马过来,顿时搭客也都身受重伤,不是断臂,便是折足。但见这三人面色灰败,大有惭色,低着头仓促而过,不敢向别人多瞧一眼。梅剑道:“前面有人打斗么?怎地有好多人受伤?”
二人称谢接过,都道:“三弟之事,我们自当尽力互助,何劳段伯父叮嘱?蒙赐珍物,更不敢当了。”
西夏国土虽较大辽、大宋为小,却也是西陲大国,地据河套及甘州、肃州、凉州等肥饶之地。此时西夏国王早已称帝,大宋为元佑年间,大辽为大安年间,西夏天子李干顺,史称崇宗圣文帝,年号“天佑民安”,当时朝政清平,国泰民安。
聚在两条大汉之前的少说也有十七八人,言辞纷繁,各说各的。有的说:“借光,我们要上兴州去,请两位让一让。”这是敬之以礼。有的说:“两位是拉拢路钱吗?不知是一两银子一个,还是二两一个?只须两位开下价来,并非不成筹议。”这是动之以利。有的说:“你们再不让开,触怒了老子,把你两条大汉斩成肉浆,再要拼集复原,可不成了,还是乘早乖乖的让开,免得大祸临头。”这是胁之以威。更有人说:“两位边幅堂堂,威风凛冽,何不到兴州去做驸马?那位如花似玉的公主倘若教旁人得了去,岂不成惜?”这是诱之以色。世人七张八嘴,那两条大汉始终不睬。
一起行来,但见普通少年英豪个个衣冠光鲜,连兵刃器具也都非常讲究,竟像是去赶甚么大赛会普通。道上了解之人遇见了,相互讽刺之余,不免探听公主面貌如何,技艺凹凸;如果不识,常常瞋目而视,将对方当作了仇敌。
巴天石和朱丹臣相互瞧了一眼,向萧峰和虚竹拜了下去,说道:“多承二位允可。”武林英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萧峰和虚竹同时答允互助,巴朱二人再来一下敲钉转脚,倒不是怕他二人忏悔,倒是要使段誉更难推托。
两名大汉连伤二人,余人不敢再进。忽听得蹄声得答答,山径上一匹驴子走了上来。驴背上骑着一个少年墨客,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宽袍缓带,神情既颇儒雅,面貌又极俊美。他骑着驴子走过萧峰等一干人身边时,世人感觉他与一起上所见的江湖豪士颇不不异,不由得向他多瞧了几眼。段誉俄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又道:“你……你……你……”那墨客向他瞧也不瞧,挨着大家坐骑,抢到了前头。
段正淳的信中并未提及此节,段誉心想倘若照直而言,不免伤了妹子之心,便向巴朱二人连使眼色,要他们承认父王曾有找寻阿紫之命。那知巴朱二人假作不懂,并未逢迎。朱丹臣道:“镇南王命咱二人陪侍公子,听由公子爷调派,务须娶到西夏国公主。不然我二人回到大理,王爷就不见怪,我们也脸上无光,难以见人。”言下之意,竟是段正淳派他二人监督段誉,非做上西夏的驸马不成。
一行人奔出七八里,只见山道峻峭,一条仅容一骑的山径蜿蜒向上,只转得几个弯,便见黑压压的一堆人聚在一团。萧峰等驰将近去,但见山道中间并肩站着两名大汉,都是身高六尺不足,非常魁伟,一个手持大铁杵,一个双手各提一柄铜锤,恶狠狠的望着面前世人。
木婉清脸一沉,道:“你是我兄长,可别跟我说这些话。”她心下烦乱已极,明知段誉是本身同父异母的哥哥,但对他的相思倾慕之情,别来不但并未稍减,更只要与日俱增。
本来为两条大汉挡住的世人,一个个从他身边抢了畴昔,直奔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