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智猛觉右臂“曲池穴”上一痛,体内奔腾鼓荡的内力蓦地间一泻千里,自手掌心送入段誉的头颈。本来他内息收缩,满身欲炸,俄然间有一个宣泄之所,登感镇静,扼住段誉咽喉的手指垂垂松了。

当下世人换衣打扮,齐去皇宫赴宴。萧峰和虚竹扮作了大理国镇南王府的侍从。钟灵和灵鹫四姝本想都改穿男装,齐去瞧热烈,巴天石道:“木女人一人乔装改扮,已怕给人瞧出马脚,再加上五位花容玉貌的女人扮成男人,不免暴露构造。”钟灵等只得罢了。

西夏礼部尚书向那锦袍贵官拱手道:“赫连征东,不知公主娘娘有何叮咛?”

世人来到皇宫赴宴之时,便都已想到,与宴之人个个是想做驸马的,相见之下,岂有美意,只怕宴会当中将有斗争,却不料说打便打,脱手竟如此快法。但听得碗碟乒乒乓乓,响成一片,世人顿时清净起来。

本来木婉清发了一阵脾气,回到房中哭了一场,左思右想,感觉获咎了这很多人,非常过意不去,再觉冒充段誉去娶西夏公主,此事倒也好玩,内心又模糊感觉:“你想和王女人双宿双飞,过欢愉日子,我恰好跟你娶一个公主娘娘来,竟日价打打闹闹,教你多些烦恼。”又忆及初进大理城时,段誉的父母醋海兴波,相见时非常难堪,段誉如有一个明媒正娶的公主娘娘作正室,王语嫣便做不成他夫人,本身不能嫁给段誉,那是没法可想,可也不能让这个娇滴滴的王女人快欢愉活的做他老婆。她越想越对劲,便挺身而出,愿去冒充段誉。

各席坐满后,两名值殿将军喝道:“佳宾齐至,闭门。”鼓乐声中,两扇厚厚的殿门由四名执戟卫士缓缓推上。偏廊中兵甲锵锵,走出一群手执长戟的金甲卫士,戟头在烛火下闪烁生光。跟着鼓乐又响,两队内侍从内堂出来,手中都提着一只白玉香炉,炉中青烟袅袅。世人都知是天子要出来了,凝气屏息,不作一声。

一行人由赫连铁树带路,穿过一座大花圃,转了几处回廊,颠末一排假山时,木婉清忽觉身边多了一人,斜眼看时,不由得吓了一跳,“啊”的一声惊呼出来。那人锦袍玉带,竟然便是段誉。

朱丹臣赞道:“萧大侠思虑全面,竟去探查慕容公子的下落。”萧峰浅笑道:“我倒不是思虑全面,我想慕容公子品德俊雅,技艺高强,倒是木女人的劲敌,嘿嘿,嘿嘿!”巴天石笑道:“本来萧大侠是想去劝他今晚不必赴宴了。”钟灵睁大了眼睛,说道:“他千里迢迢的赶来,为的是要做驸马,如何肯听你奉劝?萧大侠,你和这位慕容公子友情很好么?”巴天石笑道:“萧大侠和此人友情也不如何样,只不过萧大侠拳脚上的辩才很好,他是非听不成的。”钟灵这才明白,笑道:“出到拳脚去好言相劝,人家自须知情见机了。”

本来当时段誉在井底给鸠摩智扼住咽喉,呼吸难通,渐欲晕去。慕容复贴身于井壁高处,幸灾乐祸,悄悄欣喜,只盼鸠摩智就此将段誉扼死了。王语嫣冒死击打鸠摩智,终难令他罢休,情急之下,俄然张口往鸠摩智右臂上咬去。

世人相顾惊诧,没猜想天子一句话不说,一口酒不饮,竟便算赴过了酒宴。大家深思:“我们边幅如何,他明显一个也没看清,这半子却又如何挑法?”

那礼部尚书站在御座之旁,展开一个卷轴,朗声诵道:“法天应道、广圣神武、大夏天子敕曰:诸君应召远来,朕甚嘉许,其赐旨酒,钦哉!”世人又都跪下谢恩。那内侍喝道:“平身!”世人站起。

那礼部尚书道:“诸君请坐,请随便喝酒用菜。”众官监将菜肴一碗碗捧上来。西夏是西北苦寒之地,平常所食以牛羊为主,虽是皇宫御宴,也是大块大块的牛肉、羊肉。

礼部尚书将木婉清让到西首席上,不与旁人共座,萧峰等站在她身后。明显此次前来应征的诸少年中,以吐蕃国王子和大理国王子成分最尊,西夏天子也敬以殊礼。其他贵介后辈,便与普通官方俊彦散坐各席。世人络绎出去,纷繁就坐。

木婉清向摆布一张,要看是否有西夏官员在侧,却见段誉身后有两个青年公子。一个三十岁摆布,双眉斜飞,很有傲岸冷峭之态,另一个却面貌绝美。木婉清略加谛视,便认出这美少年是王语嫣所扮,她顿时怒从心起,道:“你倒好,不声不响的和王女人走了,却叫我来跟你背这根木梢。”段誉道:“好妹子,你别活力,这件事说来话长。我给人投在一口烂泥井里,几乎儿活活饿死在井底。”

朱丹臣抽出摺扇,在牛骨上一拨,骨头飞将归去,射向宗赞王子。一名吐蕃军人伸手抓住,骂了一声,提起席上一只大碗,便向朱丹臣掷来。巴天石挥掌拍出,掌风到处,那只碗在半路上碎成数十片,碎瓷纷繁向一众吐蕃人射去。另一名吐蕃军人缓慢解下外袍,一卷一裹,将数十片碎瓷都裹在长袍当中,伎俩甚是利落。

他练功时根底扎得极稳,劲力凝集,难以撼动,虽与段誉躯体相触,但既没碰到段誉拇指与手腕等穴道,段誉不会自运“北冥神功”,便没法吸动他的内力。现在王语嫣在他“曲池穴”上咬了一口,鸠摩智一惊之下,息关大开,内力急泻而出,源源不断的注入段誉喉头“廉泉穴”中。廉泉穴属任脉,经天突、华盖、璇玑、玉堂、紫宫、中庭数穴,便即通入气海膻中。

段誉低声笑道:“段殿下,你吃惊啦!”木婉清道:“你都晓得了?”段誉笑道:“没都晓得,但瞧这阵仗,也猜到了一二。段殿下,可真难为你啦。”

萧峰等均知西夏国一品堂是招揽天下豪杰豪杰之所,网罗的人才实在很多,当下巴天石等便即停手。吐蕃众军人掷来的碗碟等物,巴天石、朱丹臣等接过放下,不再回掷。但吐蕃军人兀自不肯停止,连牛肉、羊肉都一块块对准了木婉清掷来。

钟灵忽道:“朱先生,你娶了老婆没有?段公子不肯做驸马,你为甚么不去做?你娶了西夏公主,不也有助于大理么?”朱丹臣笑道:“女人讽刺了,晚生早已有妻有妾,有儿有女。”钟灵伸了伸舌头。朱丹臣又道:“可惜女人的边幅太娇,脸上又有酒窝,不像男人,不然由你出马,替你哥哥去娶西夏公主……”钟灵道:“甚么?替我哥哥?”朱丹臣晓得讲错,心想:“你是镇南王的私生女儿,此事未曾公开,不便胡说。”忙道:“我说是替小王子办成了这件大事……”

最后四名内侍身穿锦袍,手中不持物件,分往御座两旁一立。萧峰见这四人太阳穴高高鼓起,心知是天子贴身侍卫,武功不低。一名内侍朗声喝道:“万岁到,迎驾!”世人便都跪了下去。

吐蕃王子伸袖一抹嘴巴,站起家来,说道:“甚么时候不好喝酒吃肉?这时候不吃啦,我们瞧公主去!”侍从的八名军人齐声应道:“是!”吐蕃王子向赫连铁树道:“你带路罢!”赫连铁树道:“好,殿下请!”回身向木婉清拱手道:“段殿下请!”木婉清粗声粗气道:“将军请。”

巴天石等精力一振,忙即筹办诸事。巴天石心想,那礼部尚书来过宾馆,曾见过段誉,因而取过五百两黄金,要朱丹臣送去给陶尚书。本来礼品已经送过,这是特别加惠,叮咛朱丹臣甚么话都不必提,待会这陶尚书倘若见到甚么马脚,自会心照不宣,五百两黄金买一个不开口,这叫做“闷声大发财”。

傍晚时分,世人前后回到宾馆。萧峰道:“三弟既已拜别,我们大师也都走了罢,不管是谁做驸马,都跟我们毫不相干。”巴天石道:“萧大侠说得是,免得我们见到旁人做了驸马,心头有气。”

巴天石是大理国司空,执掌政事,萧峰能作为大理国的强援,此节他自早在算中,只本身不便提出,见梅剑说了这番话后,萧峰这么一点头,便知此事已稳如泰山,最多求亲不成,于国度却决无大患,深思:“这四个小女人的战略,仿佛直如儿戏,但除此以外,却也更无良策,只不知木女人是否肯冒这个险?”说道:“四位女人此议确是奇策,但行事之际实在过分凶恶,万一暴露马脚,木女人有被擒之虞。何况天下才俊云集,木女人品德自是一等一的了,但如较量武功,要技压群雄,或恐难有掌控。”

木婉清听他曾经遇险,体贴之情顿时盖过了气恼,忙问:“你没受伤么?我瞧你神采不大好。”

世人目光都望向木婉清,要瞧她是作何主张。

但听得履声橐橐,一人自内而出,在御椅上坐下。那内侍又喝道:“平身!”世人站起家来。萧峰向那西夏天子瞧去,只见他身形并不甚高,脸上很有英悍之气,倒似是个草泽中的豪杰人物。

世人相顾惊诧,都觉非常绝望。巴天石歉然道:“这是我的不是了,倘若善言以求,木女人最多不答允,但是我出言相激,却惹得她活力了。”朱丹臣点头道:“木女人活力,决不是为了巴兄这几句话,那是另有启事的。唉,一言难尽!”

俄然间钟声镗镗响起,内堂中走出两排人来,有的劲装结束,有的宽袍缓带,多数拿着奇形怪状的兵刃。一名身穿锦袍的西夏贵官朗声喝道:“皇宫内院,诸君不得无礼。这些位都是敝国一品堂中人士,诸君有兴,大可一一别离比试,乱打群殴,却千万不准。”

当下世人又分头去寻访段誉,但见贩子之上,服饰斑斓的少年后辈交叉来去,猜想大半是要去赴皇宫之宴的,偶而也见到有人相骂殴斗,看来吐蕃国的众军人还在极力为小王子断根敌手。至于段誉和王语嫣,天然影踪不见。

忽听得门外一人道:“巴司空、朱先生,我们这就去了罢?”门帘一掀,出去一个豪气勃勃的俊雅少年,恰是穿了墨客衣巾的木婉清。

赫连铁树朗声说道:“公主娘娘有谕,请诸位佳宾用过酒饭以后,齐赴青凤阁外书房用茶。”

东首席上那吐蕃王子喝了几口酒,抓起碗中一大块牛肉便吃,咬了几口,剩下一根大骨头,顺手一掷,似成心,似偶然,竟向木婉清飞来,势挟劲风,这一掷之力实在了得。

一行人将出宾馆门口,巴天石俄然叫道:“啊哟,几乎误了大事!那慕容复也要去争为驸马,他是认得段公子的,这便如何是好?”萧峰微微一笑,说道:“巴兄不必多虑,慕容公子和段三弟一模一样,也已不别而行。刚才我去探过,邓百川、包分歧他们正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类似。”世人大喜,都道:“这倒巧了。”

那锦袍贵官向吐蕃王子道:“请殿下谕令干休,免干不便。”宗赞王子见一品堂群雄少说也有一百余人,何况身在对方宫禁当中,当即左手一挥,止住了世人。

木婉清见萧峰等侍立在旁,心下过意不去,低声道:“萧大哥、虚竹二哥,你们一起坐下吃喝罢。”萧峰和虚竹都笑着摇了点头。木婉清晓得萧峰好酒,心生一计,将手一摆,说道:“斟酒!”萧峰依言斟了一碗。木婉清道:“你饮一碗罢!”萧峰甚喜,两口便将大碗酒喝完了。木婉清道:“再饮!”萧峰又喝了一碗。

这锦袍贵官便是一品堂总管赫连铁树,官封征东大将军,三年前曾带领一品堂众军人前赴中原,却给慕容复假扮李延宗,以“悲酥清风”迷药迷倒世人。赫连铁树等都为丐帮群丐擒获,幸得段延庆相救出险,铩羽而归。他曾见过阿朱所扮的假乔峰、段誉所扮的假慕容复,现在殿上的真萧峰和假段誉他却没见过。段延庆、南海鳄神、云中鹤等本来也是一品堂的人物,但他们身份特异,高职厚禄,颇回礼敬,自不参与这些站班弹压的平常差使。

当下木婉清、萧峰、虚竹、巴天石、朱丹臣五人来到皇宫门外。巴天石递入段誉的名帖,西夏国礼部尚书亲身迎进宫去。

世人一听,都“哦”的一声。很多人都知银川公主居于青凤阁,她请大伙儿畴昔喝茶,那自是要亲见世人,自行选婿。众少年一听,都非常镇静,均想:“就算公主挑不中我,我总也亲目睹到了公主。西夏人都说他们公主千娇百媚,面貌天下无双,若能见上一见,也不枉了远道跋涉一场。”

世人又惊又喜,都道:“如何?木女人肯去了?”木婉清道:“鄙人姓段名誉,乃大理国镇南王世子,诸位言语之间,可得检点一二。”声音明朗,虽雌音不免,但少年人语音锋利,亦不敷为奇。世人见她学得甚像,都哈哈大笑。

木婉清道:“萧大哥、虚竹二哥,你们两位最好和我同去赴宴,那我便甚么都不怕了。不然真要动起手来,我怎打得过人家?皇宫当中,乱发毒箭杀人,总也不成体统。”

兰剑笑道:“对啦,段公子如果毒箭四射,西夏皇宫中积尸各处,公主娘娘只怕也不肯嫁给你了。”萧峰笑道:“我和二弟已受段伯父嘱托,自当极力。”

来到中和殿上,只见赴宴的少年已到了一百余人,散坐各席。殿上居中一席,桌椅均铺绣了金龙的黄缎,当是西夏天子的御座。东西两席都铺紫缎。东边席上高坐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身材魁伟,身披大红袍子,袍上绣有一头张牙舞爪的老虎,形貌威武,身后站着八名军人。巴天石等一见,便知是吐蕃国的宗赞王子。

木婉清道:“巴司空,你也不消激我,我这个哥哥,我这个哥哥……”说了两句“我这个哥哥”,俄然眼泪夺眶而出,想到段誉和王语嫣暗里拜别,便如当年和本身深夜联袂同业普通,倘若他不是本身兄长,猜想他亦不会变心,现在他和旁人卿卿我我,本身却在这里冷冷僻清,大理国臣工反要本身代他娶妻。她想到悲忿处,快速一伸手,掀翻了面前的桌子,顿时茶壶、茶杯,乒乒乓乓的碎成一地,一跃而起,出了房门。

那天子举起杯来,在唇间作个模样,便即离座,转进内堂去了。一众内侍跟从在后,顷刻之间走得干清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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