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无施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本日见了面,明日还要在五霸冈再见面啊。”

两兄弟辩论声中,猛听得房中砰的一声,甚么东西倒在地下。老女人又叫了起来,声音固然微小,却充满了错愕之意,叫道:“爹,爹!快来!”

那少女迷含混糊中闻到一阵血腥气,展开眼来,俄然见到令狐冲手腕上鲜血直淋,一惊之下,大呼了一声。

桃枝仙听到碰撞声响,只道他在殴打令狐冲,叫道:“喂,老头子,令狐冲是桃谷六仙的好朋友,你可不能再打。如果打死了他,桃谷六仙非将你满身肥肉撕成一条条不成。”桃实仙道:“错了,错了!”桃枝仙道:“甚么错了?”桃实仙道:“他如果满身瘦肉,自可撕成一条一条,但他满是肥肉,一撕便成一团一塌胡涂的肥膏,如何撕成一条一条?”

岳不群大吃一惊,心道:“本来我的行迹早就给他见到了。”只听那男人又叫:“岳先生,远来是客,何不出去见面?”岳不群极其难堪,只觉出来固是不妙,其势又不能老是坐在树上不动。那男人道:“令高足令狐公子晕了畴昔,请你一起参详参详。”

那女人怕了起来,只得张嘴将一碗鲜血一口口的都喝了下去,几次烦恶欲呕,看到令狐冲的尖刀闪闪发光,竟吓得不敢作呕。

桃枝仙和桃实仙给老头子所装的鱼网所缚,越着力挣扎,鱼网收得越紧,到得厥后,两人手足便想挪动数寸也已有所不能。两人身不能动,耳目却仍活络,口中更辩论不休。适时狐冲将老祖二人缚住后,桃枝仙猜他定要将二人杀了,桃实仙则猜他必然先来开释本身兄弟。那知二人白争了一场,所料全然不中,令狐冲却走进了那女人房中。

老头子叹了口气,道:“唉,令狐公子倘若伤重不醒,我老头子只好他杀了。”

那女人的内室密不通风,二人在房中说话,只模糊约约的传了一些出来。桃枝仙、桃实仙、岳不群、老头子、祖千秋五人内力都甚了得,但令狐冲在那女人房中干甚么,五人只好随便想像,俄然间听得那女人尖声大呼,五人神采顿时都为之大变。

房中那女人又尖声惊叫:“你……你……求求你……不能再如许了。”

桃枝仙道:“令狐冲一个大男人,走到人家闺女房中去干甚么?”桃实仙道:“你听!那女人惊骇之极,说道:‘我……我怕!’令狐冲说:‘你不听话,我便一刀杀了你。’他说‘你不听话’,令狐冲要那女人听甚么话?”桃枝仙道:“那另有甚么功德?天然是逼迫那女人做他老婆。”桃实仙道:“哈哈,好笑之极!那矮冬瓜胖皮球的女儿,当然也是矮冬瓜胖皮球,令狐冲为甚么要逼她做老婆?”桃枝仙道:“萝卜青菜,大家所爱!说不定令狐冲特别喜好肥胖女子,一见肥女,便即魂飞天外。”桃实仙道:“啊哟!你听,你听!那肥女告饶了,说甚么‘你别逼我,我真的不可了。’”桃枝仙道:“不错。令狐冲这小子却霸王硬上弓,说道:‘不可也得行,快,快!’”

老头子听得女儿呼唤,抢进房去,只见令狐冲倒在地下,一只瓷碗合在胸口,上身满是鲜血,老女人斜倚在床,嘴边也都是血。祖千秋和那男人站在老头子身后,望望令狐冲,望望老女人,满腹都是疑窦。

老头子这一惊更加非同小可,忙俯身扶起令狐冲,只见他双手腕脉处各有伤口,鲜血兀自汩汩流个不住。老头子急冲出房,取了金创药来,心慌意乱之下,虽在本身屋中,还是额头在门框边上撞得肿起了一个大瘤,门框却给他撞塌了半边。

令狐冲握着尖刀,走到那少女的房外,咳嗽一声,说道:“老……唔,女人,你身子如何?”他本待叫她“老女人”,但想这少女年纪悄悄,固然姓老,称之为“老女人”总不大安妥。那少女“嗯”的一声,并不答复。

令狐冲翻开棉帷,走进房去,只见她兀自坐着,靠在枕垫之上,半睡半醒,双目微睁。令狐冲走近两步,见她脸上肌肤便如透明普通,淡黄的肌肉下现出一条条青筋,仿佛可见到血管中血液模糊活动。房中沉寂无声,风息全无,好似她体内鲜血正在一滴滴的固结成膏,她呼出来的气味,呼出一口便少了一口。

俄然墙外有人叫道:“老头子,桃谷四鬼给我撇掉啦。”波的一声轻响,有人从墙外跃入,排闼进内,恰是阿谁手持白幡去逗弄桃谷四仙的男人。

令狐冲见她喝干了一碗血,本身腕上伤口鲜血垂垂固结,心想:“我服了老头子的‘续命八丸’,从血液中进入这女人腹内的,只怕还不到非常之一,待我大解小解以后,不免所失更多,须得尽早再喂她几碗鲜血,直到我不能转动为止。”当下再割右手腕脉,放了大半碗鲜血,又去喂那女人。

只听得院子中桃枝仙道:“我想矮冬瓜得了令狐冲如许一个半子,定然欢乐得紧。”桃实仙道:“令狐冲将近死了,一个半死半活的半子,得了有甚么欢乐?”桃枝仙道:“他女儿也快死了,一对伉俪普通的半死半活。”桃实仙问道:“阿谁死?阿谁活?”桃枝仙道:“那还用问?天然是令狐冲死。老不死女人名叫老不死,如何会死?”桃实仙道:“这也一定。莫非名字叫甚么,便真的是甚么?如果天下人个个叫老不死,便个个都老而不死了?我们练武功另有甚么用?”

那男人听她叫得告急,惊道:“是老不死女人!”向房门冲去。

令狐冲见碗中鲜血将满,端到那女人床前,就在她嘴边,柔声道:“快喝了,血中含有灵药,能治你的病。”那女人道:“我……我怕,我不喝。”令狐冲流了一碗血后,只觉脑中空荡荡地,四肢软弱有力,心想:“她惊骇不喝,这血岂不是白流了?”左手抓过尖刀,喝道:“你不听话,我便一刀杀了你。”将尖刀刀尖直抵到她喉头。

岳不群又是一凛,虽觉初度见面,不便向人探听详情,但女儿遭掳,甚为体贴,说道:“鄙人不知甚么处所获咎了这里武林朋友,想必是路过贵地,未曾访谒,委实礼数不周。小女和一个姓林的小徒,不知给那一名朋友召了去,计先生能够指导一二么?”

令狐冲心道:“这女人本来可活,却给我误服丹药而害了她。我归恰是要死了,多活几天,少活几天,又有甚么别离?”取过一只瓷碗放在几上,伸出左腕,右手举刀在腕脉上横斩一刀,鲜血泉涌,流入碗中。他见老头子先前取来的那盆热水仍在冒气,当即放下尖刀,右手抓些热水淋上伤口,使得伤口鲜血不致敏捷固结。瞬息间鲜血已注满了大半碗。

令狐冲微微一笑,说道:“鄙人的内伤非灵丹灵药所能医治,祖前辈一番美意,取了老前辈的‘续命八丸’来给鄙人服食,实在是蹧蹋了……但愿这位女人的病得能痊可……”他说到这里,因失血过量,一阵晕眩,又昏了畴昔。

桃枝仙大声道:“你不消担心,令狐冲死不了的。”老头子大喜,问道:“你安知他不会死?”桃枝仙道:“他年纪比你小很多,也比我小很多,是不是?”老头子道:“是啊。那又如何?”桃枝仙道:“年纪老的人先死呢,还是年纪小的人先死?天然是老的先死了。你还没死,我也没死,令狐冲又如何会死?”老头子本道他有独得之见,岂知又来胡说一番,只要苦笑。桃实仙道:“我倒有个挺高超的主张,我们大伙儿同心合力,给令狐冲改个名字,叫作‘令狐不死’……”

岳不群道:“不消客气。”暗淡的灯光之下,见那男人一双眸子炯炯发光,心念一动,拱手道:“这位朋友贵姓大名?”祖千秋笑道:“本来岳先生不识得我们的夜猫子‘没法可施’计无施。”岳不群心中一凛:“夜猫子计无施?传闻此人天赋异禀,目力特强,行事忽善忽恶,或邪或正,固然名叫计无施,实在却狡计多端,是个极短长的人物。他竟也跟老头子等人搅在一起。”忙拱手道:“久仰计徒弟大名,当真如雷贯耳,本日有幸得见。”

老头子和祖千秋给缚在椅上,又给封了穴道,听得房中老女人惊呼和要求之声,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二民气下本已起疑,听得桃谷二仙在院子中大声辩论,更无思疑。

那女人皱起了眉头,求道:“你……你别逼我,我真的不可了。”令狐冲道:“不可也得行,快喝,快。”那女人勉强喝了几口,喘了一会气,说道:“你……你为甚么如许?你如许做,好伤本身身子。”令狐冲苦笑道:“我伤身子打甚么紧,我只要你好。”

桃实仙道:“为甚么令狐冲叫她快些,快甚么?”桃枝仙道:“你没娶过老婆,是童男之身,天然不懂!”桃实仙道:“莫非你就娶过了,不害臊!”桃枝仙道:“你明知我没娶过,干么又来问我?”桃实仙大呼:“喂,喂,老头子,令狐冲在逼你女儿做老婆,你干么见死不救?”桃枝仙道:“你管甚么闲事?你安知那肥女要死,世上有多少女人做了老婆,她们又不死?她女儿名叫‘老不死’,如何会死?”

祖千秋道:“老兄,这件事非禁止不成,没想到令狐公子如此好色,只怕要闯大祸。”老头子道:“唉,蹧蹋了我不死孩儿,那还罢了,却……却太也对不起人家。”祖千秋道:“你听,你听。你的不死女人对他生了情义,她说:‘你如许做,好伤本身身子。’令狐冲说甚么?你听到没有?”老头子道:“他说:‘我伤身子打甚么紧?我只要你好!’他奶奶的,这两个小家伙。”

老头子将他抱起,走出女儿内室,放在本身房中床上,愁眉苦脸的道:“那如何办?那如何办?”祖千秋道:“令狐公子失血极多,只怕性命已在瞬息之间,咱三人便以毕生修为,将内力注入他体内如何?”老头子道:“自该如此。”悄悄扶起令狐冲,右掌心贴上他背心大椎穴,甫一运气,便满身一震,喀喇一声响,所坐的木椅给他压得稀烂。

老头子道:“是,是!令狐公子身子违和,我们本当好好欢迎才是,眼下倒是不便,实在失礼之至,还请两位原恕。”

他见老头子和祖千秋都给绑在椅上,吃了一惊,叫道:“如何啦!”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柄精光灿然的匕首,手臂几下挥动,已将两人手足上所绑的绳索堵截。

岳不群身在墙外树上,隔得更远,虽运起了“紫霞神功”,也只听到一鳞半爪,最后一听到令狐冲逼迫那女人,便想突入房中禁止,但转念一想,这些人连令狐冲在内,个个诡秘奇特,不知有甚图谋,还是不成莽撞,以静观其变成是,当下运功持续聆听。桃谷二仙和老祖二人的说话不断传入耳中,只道令狐冲当真乘人之危,对那女人大肆非礼,厥后再听老祖二人的对答,心想令狐冲萧洒风骚,那女人多数与乃父相像,是个胖皮球般的丑女,则失身以后对其倾倒倾慕,亦毫不出奇,不由连连点头。

那男人俄然放大喉咙叫道:“墙外枣树上的那一名,但是华山派掌门岳先生吗?”

老头子一把拉住了他手臂,喝道:“不成出来!”那男人一怔之下,愣住了脚步。

岳不群深思:“此处是非之地,不能多耽,又不知舟中夫人和众弟子如何。”拱手说道:“多承诸位对我师徒礼敬有加,愧不敢当,这就告别。”

计无施浅笑道:“是么?这个可不大清楚了。”

岳不群走入房中,见令狐冲晕倒在床,心想:“我若不露一手紫霞神功,可教这几人轻视我华山派了。”当下暗运神功,脸向里床,以便脸上紫气闪现之时无人瞧见,伸掌按到令狐冲背心大椎穴上。他早知令狐冲体内真气运转的情状,当下并不消力,只以少些内力缓缓输入,觉到他体内真气生出反激,手掌便和他肌肤分开了半寸,停得半晌,又将手掌按了上去。公然过未几时,令狐冲便即悠悠醒转,叫道:“师父,你……白叟家来了。”

祖千秋哈哈大笑,说道:“老兄,恭喜,恭喜!”老头子怒道:“恭你奶奶个喜!”祖千秋笑道:“你何必发怒?恭喜你得了个好半子!”老头子大呼一声,喝道:“别胡说!这件事鼓吹出去,你我另有命么?”他说这两句话时,声音中含着极大惊骇。祖千秋道:“是,是!”声音却也颤抖了。

忽听得那女人又尖叫道:“别……别……这么多血,求求你……”

岳不群向计无施探听女儿下落,本已大大委曲了本身掌门人成分,听他不置可否,虽又恼又急,其势已不能再问,当下淡淡的道:“深夜滋扰,甚觉得歉,这就告别了。”扶起令狐冲,伸手欲抱。

岳不群咳嗽一声,纵身奔腾,超出了院子中丈余空位,落在滴水檐下的走廊。老头子已从房中走了出来,拱手道:“岳先生,请进。”岳不群道:“鄙人顾虑小徒安危,可来得莽撞了。”老头子道:“那是鄙人该死。唉,倘若……倘若……”

桃枝仙哈哈大笑,大声道:“令狐冲的内伤,便因咱六兄弟以内力给他疗伤而起,这矮冬瓜竟然又来学样,令狐冲岂不是伤上加伤,伤之又伤,伤之不已!”桃实仙道:“你听,这喀喇一声响,定是矮冬瓜给令狐冲的内力震了出来,撞坏了甚么东西。令狐冲的内力,便是我们的内力,矮冬瓜又吃了桃谷六仙一次苦头!妙哉!妙哉!”

老女人道:“爹,他……他在本技艺上割了很多血出来,逼我喝了两碗……他……他还要割……”

老头子将金创药在令狐冲手腕上伤口处敷好,再在他胸腹间几处穴道上按摩很久,令狐冲这才悠悠醒转。老头子惊魂略定,心下感激无已,颤声道:“令狐公子,你……这件事当真叫我们粉身碎骨,也是……唉……也是……”祖千秋道:“令狐公子,老头子刚才缚住了你,满是一场曲解,你怎地当真了?岂不令他无地自容?”

老头子等三人见岳不群毫不吃力的便将令狐冲救转,都大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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