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格格一笑,柔声道:“你倒有目光,只不过猜对了一半。我是云南五仙教的,却不是蓝教主部属。”

岳夫人道:“此人真坏。冲儿,那大个子是谁啊?”

令狐冲迷含混糊当中,还是顾虑着岳灵珊的安危,说道:“桃枝仙,你请他们不成……不成害我岳师妹。”桃枝仙应道:“是。”大声说道:“喂!喂!老头子、夜猫子、祖千秋几位朋友听了,令狐冲说,叫你们不成伤害他的宝贝师妹。”

令狐冲道:“漠北双雄?”他没听清楚师父前半截的话,只道“双雄”二字定是豪杰之雄,却不料是熊罴之熊,呆了半晌,道:“我不认得啊。”

桃谷四仙满嘴吹嘘,说那手持白幡之人给他们四兄弟擒住,已撕成了四块。桃实仙哈哈大笑,说道:“短长,短长!四位哥哥端的了得。”桃枝仙道:“你们将那人撕成了四块,可知他叫甚么名字?”桃干仙道:“他死都死了,管他叫甚么名字?莫非你便晓得?”桃枝仙道:“我天然晓得。他姓计,名叫计无施,另有个外号,叫作夜猫子。”桃叶仙鼓掌道:“这姓当然姓得好,名字也获得妙,本来他倒有先见之明,晓得今后给桃谷六仙擒住以后,定是没法可施,逃不了给撕成四块的运气,是以上预先取下了这个名字。”桃实仙道:“这夜猫子计无施,工夫当真出类拔萃,世所罕见!”桃根仙道:“是啊,他工夫实在了不起,倘若不是赶上桃谷六仙,凭他的轻身工夫,在武林中也可算得是一把妙手。”桃实仙道:“轻身工夫倒也罢了,给撕成四块以后,他竟然能自行拼起,身后还魂,行动如常。刚才还到这里来讲了一会子话呢。”

岳灵珊听他说得慎重,问道:“甚么工夫,有这么要紧?”

桃枝仙叫道:“喂,我们这两条大鱼,放在这里,成甚么模样?”老头子沉吟道:“这个……”心想缚虎轻易纵虎难,若将他两兄弟放了,他桃谷六仙前来肇事寻仇,可真难以抵挡。不然的话,有这两小我质在手,别的那四人便心有所忌。

令狐冲神智未曾非常复苏,迷含混糊的道:“大个子吗?我……我……”

岳夫人等见这肉球人前倨后恭,对令狐冲如此恭谨,无不大为惊奇。

桃花仙道:“这就是了。他不声不响,便是默许。岳女人,这类人吃了人肉不认,为人极不诚笃,岂可嫁给他做老婆?”桃根仙道:“你与他结婚以后,他今后必然与第二个女子勾勾搭搭,回家来你若问他,他定然死赖,决计不认。”桃叶仙道:“更有一桩伤害万分之事,他吃人肉吃出瘾来,他日你和他同床而眠,睡到半夜,俄然手指奇痛,又听得喀喇、喀喇的咀嚼之声,一查之下,你道是甚么?却本来这小林子在吃你的手指。”桃实仙道:“岳女人,一小我连脚指在内,也不过二十根。这小林子明天吃几根,明天吃几根,好轻易便将你十根手指、十根脚指都吃了个精光。”

桃根仙道:“岳女人,你喜好嫁给这小林子做老婆,倒也无妨,不过有一门工夫,却不成不学。这门工夫跟你平生干系极大,倘若错过了机遇,今后定是追悔无及。”

计无施等本已走远,听了此言,当即留步。老头子转头大声道:“令狐公子有命,自当顺从。”三人低声筹议了半晌,这才拜别。

注血

岳不群和岳夫人相对忧愁,爱女被掳,连仇家是谁也不晓得,想不到华山派名震武林,却在黄河边上栽了这么个大筋斗,只是怕众弟子惊骇,半点不露声色。佳耦俩也不筹议各种疑问不解之事,只心中暗自揣摩。大船当中,便是桃谷六仙胡说八道之声。

老头子和祖千秋深怕桃根仙等返来,不敢逗留,向岳不群一拱手,便即告别。

只听得轿中岳灵珊的声音叫道:“爹,妈!”

过了小半个时候,太阳垂垂升起,照得河水中金蛇乱舞。忽见一艘小舟张起帆船,劈面驶来。当时吹的恰是东风,那小舟的青色布帆吃饱了风,溯河而上。青帆上绘着一只红色的人脚,再驶近时,但见帆上人脚纤纤美秀,显是一只女子的素足。

祖千秋俯下身去,解开了鱼网的活结。这鱼网乃用人发、野蚕丝、纯金丝所绞成,坚固非常,宝刀利剑亦不能断,陷身入内后若非得人挽救,则越是挣扎,勒得越紧。

祖千秋穷数十年心血网罗来的这些酒杯,给桃枝仙一撞之下尽数损毁,如何不怒?本来还待追击,听他这么一说,当即止步,干笑几声,道:“不错,化敌为友,化敌为友!”和老头子、计无施二人回身而行。

老头子从他师徒之间探头上来,将令狐冲抢着抱了畴昔,道:“令狐公子是鄙人请来,自当由鄙人恭送归去。”抓了张薄被盖在令狐冲身上,大踏步往门外走出。

桃实仙道:“不向他们寻仇肇事,那是能够的;说到化敌为友,倒是不可,杀了我头也不可。”老头子和祖千秋都哼了一声,心下均想:“我们不过冲着令狐公子的面子,才不来跟你们计算,莫非当真怕了你桃谷六仙不成?”

岳夫人骂道:“那是甚么妖妖怪怪?”

瞬息之间,华山派坐船逆流而下,和那小舟便要撞上,那小舟一个转折,掉过甚来,帆船跟着卸下,便和大船并肩逆流下驶。

岳灵珊忽问:“小林子,那和尚要你咬那只手掌,你咬了没有?”林平之道:“我天然没咬。”岳灵珊道:“你不咬就罢了,倘若咬过一口,哼哼,瞧我今后还睬不睬你?”

岳夫人一听,如释重负,浅笑道:“给人家骂几句,便这么悲伤。”岳灵珊哭道:“他举起手掌,还假装要打我、吓我。”岳夫人笑道:“好啦,好啦!下次见到,我们骂还他,吓还他。”岳灵珊道:“我又没说大师哥好话,小林子更加没说。那大个子强凶霸道,他说平生最不喜好的事,便是听到有人说令狐冲的好话。我说我也不喜好。他说,他一不喜好,便要把人煮来吃了。妈,他说到这里,便暴露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吓我。呜呜呜!”

林平之自遭大变后,行事言语均非常慎重,听他二人这么说,一怔之下,无以对答。

岳灵珊道:“阿谁又高又大的大个子,他……他……他……”小嘴一扁,忍不住要哭。岳夫人悄悄将她抱起,走入船舱,低声问道:“可受了委曲吗?”岳灵珊给母亲一问,干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岳夫人大惊,心想:“那些人路道不正,珊儿落在他们手里,有好几个时候,不知是否受了欺侮?”忙问:“如何了?跟妈说不要紧。”岳灵珊只哭个不断。

桃枝仙向祖千秋招招手,道:“祖兄慢去。”祖千秋道:“干甚么?”桃枝仙道:“干这个!”曲膝矮身,俄然挺肩向他怀中猛力撞去。这一下出其不料,来势快极,祖千秋不及闪避,只得急运内劲,顷刻间气充丹田,肚腹已坚如铁石。只听得喀喇、噼啪、玎玎、铮铮十几种声音齐响,桃枝仙已发展在数丈以外,哈哈大笑。

第十六回

岳不群蓦地想起一事,朗声问道:“这位女人,但是云南五仙教蓝教主部属吗?”

桃干仙在外舱俄然说道:“天下第一甘旨,莫过于人肉。小林子必然偷吃过了,只不肯承认罢了。”桃叶仙道:“他若没吃,先前为甚么不说,到这时候才冒死狡赖?”

小舟中忽有一个女子声音腻声道:“华山派令狐冲公子可在船上?”岳夫人低声道:“冲儿,别理她!”那女子说道:“我们好想见见令狐公子的模样,行不可呢?”声音娇柔宛转,荡民气魄。

岳不群刚向夫人陈述得几句在老头子家中的见闻,忽听得岸上大喊小叫,桃根仙等四人返来了。

祖千秋大呼:“啊唷!”探手入怀,摸出无数碎片来,或瓷或玉,或竹或木,他怀中所藏的二十余只贵重酒杯,在这么一撞之下多数粉碎,金杯、银杯、青铜爵之类也都给压得扁了。他既怜惜,又愤怒,手一扬,数十片碎片向桃枝仙激射畴昔。

桃谷六仙安闲华山绝顶与令狐冲交友,便已当他是好朋友。六兄弟虽好辩成性,却也不是全无脑筋,令狐冲和岳灵珊之间落花成心、流水无情的情状,他六人早就瞧在眼里,此时捉到林平之的一点岔子,竟尔大肆教唆诽谤。

桃枝仙站起家来,拉开裤子,便在鱼网上撒尿。祖千秋惊问:“你……你干甚么?”桃枝仙道:“不在这臭网上撒一泡尿,难消老子心头之气。”

岳夫人道:“师哥你也真是的,甚么‘吃起来更加的有咬口’,这类话也说得出口,不怕人作呕。”岳不群微微一笑,顿了一顿,才道:“从没传闻漠北双熊进太长城,怎地这一次到黄河边上来啦?冲儿,你怎会认得漠北双熊的?”

岳不群忽道:“啊,我想起来了。这是‘漠北双熊’。那大个儿皮肤很白,那和尚却皮肤很黑,是不是?”岳灵珊道:“是啊。爹,你认得他们?”岳不群点头道:“我不认得。只听人说过,塞外漠北有两名大贼,一个叫白熊,一个叫黑熊。白熊是大个儿,黑熊是和尚。倘若事主本身携货而行,漠北双熊不过抢了财物,也就算了,倘如有镖局子保镳,那么双熊常常将保镳的煮来吃了,还道练武之人肌肉健壮,吃起来更加的有咬口。”岳灵珊又“啊”的一声尖叫。

这时林平之也已得师父解开穴道,走入船舱,插口道:“师娘,那大个子跟那和尚当真是吃人肉的,倒不是空言恐吓。”岳夫人一惊,问道:“他二人都吃人肉?你安晓得?”林平之道:“那和尚问我辟邪剑谱的事,查问了一会,从怀中取出一块东西来嚼,咬得哒哒出声,津津有味,还拿到我嘴边,问我要不要咬一面尝尝滋味。却本来……却本来是一只人手。”岳灵珊惊叫一声,道:“你先前怎地不说?”林平之道:“我怕你吃惊,不敢跟你说。”

过了一个多时候,天气将曙,忽听得岸上脚步声响,未几时有两乘肩舆抬到岸边。抢先一名轿夫朗声说道:“令狐冲公子叮咛,不成惊吓了岳女人。敝上多有冒昧,还请令狐冲公子恕罪。”四名轿夫将肩舆放下,向船上行了一礼,便即回身而去。

桃谷六仙胡说八道声中,坐船解缆拔锚,向黄河下流驶去。当时曙色初现,晓雾未散,河面上一团团白雾罩在滚滚污流之上,放眼不尽,令人胸怀大畅。

当下七人回到河边船埠。岳不群遥遥瞥见劳德诺和高根明二弟子仗剑守在船头,晓得世人无恙,当即放心。老头子将令狐冲送入船舱,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说道:“公子爷义薄云天,老朽感激不尽。现在临时告别,不久便当再见。”

桃枝仙早就有备,闪身避开,叫道:“令狐冲叫我们化敌为友,他的话可不能不听。我们须得先成仇敌,再做朋友。”

划子半晌间便驶到面前,船中模糊有歌声传出。歌声轻柔,曲意古怪,没一字可辨,但调子浓腻无方,的确不像是歌,既似感喟,又似嗟叹。歌声一转,更像是男女欢好之音,喜乐无穷,狂放不由。华山派一众青年男女顿时忍不住面红耳赤。

桃根仙道:“阿谁夜猫子计无施,有一门‘化零为整大法’,今后你的耳朵、鼻子、手指、脚指,都给小林子吃在肚里,只消你身具这门工夫,那也不惧,尽可剖开他肚子,取了出来,拼在身上,化零为整。”

岳不群佳耦又惊又喜,跃登陆去翻开轿帷,果见爱女好端端的坐在轿中,只腿上给点了穴道,行动不得。另一顶轿中坐的,恰是林平之。岳不群伸手在女儿环跳、脊中、委中几处穴道上拍了几下,解开了她受封的穴道,问道:“那大个子是谁?”

只见小舟舱中跃出一个女子,站在船头,身穿蓝布印白花衫裤,自胸至膝围一条绣花围裙,色采光辉,金碧光辉,耳上垂一对极大的黄金耳环,足有酒杯口大小。那女子约莫廿三四岁年纪,肌肤微黄,双眼极大,黑如点漆,腰中一根彩色腰带为疾风吹而向前,双脚倒是赤足。这女子风味虽也甚佳,但闻其音而见其人,却觉声音之娇美,远过于其面貌了。那女子脸带浅笑,瞧她装束,绝非汉家女子。

华山群弟子纷繁议论:“怎地在帆上画一只脚,这可奇特之极了!”桃枝仙道:“这多数是漠北双熊的船。啊唷,岳夫人、岳女人,你们娘儿们可得谨慎,这艘船上的人讲明要吃女人脚。”岳灵珊啐了一口,心中却也不由得有些错愕。

令狐冲道:“那为甚么?”桃实仙道:“桃谷六仙跟他们黄河老祖本来无怨无仇,底子不是仇敌,既非仇敌,这‘化敌’便如何化起?以是啊,要结成朋友,倒也无妨,要化敌为友,可不管如何化不来了。”世人一听,都哈哈大笑。

令狐冲在路上一震,迷含混糊的又欲晕去,也不知他说些甚么话,只嗯了一声。

岳灵珊伸手指塞在耳朵,叫道:“你们胡说八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令狐冲知贰情意,道:“老前辈,请你将他们二位放了。桃谷二仙,你们今后也不成向老祖二位寻仇肇事,大师化敌为友如何?”桃枝仙道:“单是我们二位,也没法向他们寻仇肇事。”令狐冲道:“那自是桃谷六仙一起在内了。”

岳夫人更是错愕,船中人多,不敢再问,将女儿横卧于榻,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岳灵珊俄然大声哭道:“妈,这大个子骂我,呜!呜!”

桃根仙等才知大话拆穿,四人也不觉得意,脸上都假装惊奇之色。桃花仙道:“本来计无施另有这等奇门工夫,那倒是人不成貌相,海水不成斗量,佩服啊,佩服!”桃干仙道:“将撕成四块的身子自行拼集,半晌间行动如常,传闻叫做‘化零为整大法’,这工夫失传已久,想不到这计无施竟然学会了,确是武林异人,下次见到,能够跟他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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