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再退一步,波的一声,左足踏入了一个小水坑,心念一动:“风太师叔当日谆谆教诲,说道天下技击千变万化,神而明之,存乎一心,非论对方招式如何精美,只要有招,便有马脚。独孤大侠传下来的这路剑法,以是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便在能从敌招当中瞧出马脚。面前这位前辈的剑法圆转快意,竟没半分马脚,但是我瞧不出马脚,一定便真无马脚,只是我瞧不出罢了。”

那老者浅笑道:“外相,外相!嘿嘿,风前辈剑术的外相,便已如此了得么?”从挑柴汉手中接太长剑,握在左手,说道:“我便领教一些风老前辈剑术的外相。”

那老者剑招未曾使老,已然圈转。俄然之间,令狐冲面前呈现了几个红色光圈,大圈小圈,正圈斜圈,闪动不已。他眼睛一花,当即回剑向对方剑圈斜攻。当的一响,双剑再交,令狐冲只感手臂一阵酸麻。

只见挑柴汉举剑相砍,令狐冲目光射他小腹处的“商曲穴”,那男人一剑没使老,当即回过,挡在本身“商曲穴”上。这时挑菜汉挺剑向令狐冲作势连刺,令狐冲目光看到他左颈“天鼎穴”处,那男人仓猝低头,长剑砍在地下,深切稻田硬泥,倒似令狐冲的双眼能发射暗器,他说甚么也不让对方目光和本身“天鼎穴”相对。

令狐冲初时也是负手浅笑,但看到十几招时,不由渐觉讶异,这两个男人的剑招一个迟缓,一个迅捷,但是剑法中马脚之少,实所罕见。二人的姿式固丢脸之极,但剑招古朴浑厚,剑上的能力仿佛只阐扬得一二成,其他的却蓄势以待,深藏不露,当即跨上几步,拱手说道:“本日拜见两位前辈,得睹高招,实不堪幸运。”语气甚为诚心。

令狐冲恭恭敬敬的道:“这两位大叔剑术已如此精美,武当派冲虚道长和其他妙手,自必更加令人难窥堂奥。长辈和众位朋友此次路过武当山脚下,只因身有要事,未克上山拜见冲虚道长,甚为失礼。待此事一了,自当上真武观来,向真武大帝与冲虚道长叩首。”令狐冲为人本来狂傲,但刚才见二人剑法刚柔并济,内里实有很多奇异之作,虽找到了此中马脚,但天下任何武功招式均有马脚,因之心下的确好生佩服,猜想这老者定是武当派中的一流妙手,因之这几句话说得甚是竭诚。

那老者又剑交左手,在身前划了两个圆圈。令狐冲见他剑劲连缀,护住满身,竟没半分空地,悄悄惊奇:“我从未见过谁的招式当中,竟能如此毫无马脚。他若以此相攻,那又如何破法?任我行前辈的剑法或许比这位老先生更强,但每一招中不免仍有马脚。莫非一人使剑,竟可全无马脚?”心下生了怯意,不由得额头排泄汗珠。

群豪见他使得全然不成章法,技艺又笨拙之极,无不捧腹大笑。

两名男人收起长剑。那挑柴的瞪眼道:“你这小子,你看得懂我们的剑法么?”令狐冲道:“不敢说懂。两位剑法广博高深,这个‘懂’字,怎说得上?武当派剑法驰名天下,公然令人叹为观止。”那挑菜男人道:“你这小子,叫甚么名字?”

两名男人飞身过来,一躬到地。挑菜男人说道:“本日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公子高招,世所罕见,刚才间言语无礼,公子恕罪。”令狐冲拱手行礼,说道:“武当剑法,的是神妙。两位的剑招一阴一阳,一刚一柔,但是太极剑法吗?”挑菜汉道:“却教公子见笑了。我们使的是‘两仪剑法’,剑分阴阳,未能混而为一。”令狐冲道:“鄙人在旁旁观,勉强能辩白一些剑法中的精微。如果当真脱手相斗,也一定便能趁机而进。”

令狐冲还未答话,群豪中已有好几人叫了起来:“甚么小子不小子的?”“这位是我们的盟主,令狐公子。”“乡巴佬,你说话客气些!”

群豪见这二人面黄肌瘦,都是五十来岁年纪,这挑菜的说话中气不敷,竟然自称会武,顿时稀有十人大笑起来。

那挑菜男人道:“有甚么好笑?让我来练练,借把剑来。”接了长剑在手,便即乱劈乱刺,脱手极快,如同发疯普通,更惹人狂笑不已。

桃花仙笑道:“你也会武功?”那男人道:“武当山脚下,三岁孩儿也会打拳,五岁孩子就会使剑,那有甚么希罕?”桃花仙指着那挑柴男人,笑道:“他呢?他会不会使剑?”挑柴的男人道:“我……我……小时候学过几个月,有几十年没练,这工夫……咳咳,可都搁下了。”挑菜的道:“武当派武功天下第一,只要学过几个月,你就不是敌手。”桃叶仙笑道:“那么你练几手给我们瞧瞧。”

两名男人又使了一会剑,满身大汗淋漓,瞬息间衣裤都汗湿了。

那老者剑上所幻的光圈越来越多,过未几时,他满身已隐在无数光圈当中,光圈一个未消,另一个再生,长剑虽使得极快,却听不到涓滴金刃劈风之声,足见剑劲之柔韧已达化境。这时令狐冲已瞧不出他剑法中的空地,只觉似有千百柄长剑护住了他满身。那老者纯采守势,端的是绝无马脚。但是这座剑锋所构成的堡垒却能挪动,千百个光圈如同海潮普通缓缓涌来。那老者并非一招一招的相攻,而是以数十招剑法混成的一团守势,同时化为守势。令狐冲没法抵抗,只得退步相避。

那骑驴的老头一向在旁旁观,一言不发,这时俄然咳嗽一声,说道:“佩服,佩服,你们退下罢!”两名男人齐声应道:“是!”但令狐冲的目光还是回旋来去,不离二人身上要穴。二人一面舞剑,一面发展,始终摆脱不了令狐冲的目光。

言念及此,内心深处,倒似巴望对方能将本身一条手臂斩断,当动手臂一伸,长剑便从老者的剑光圈中刺了出来。

群豪都看得呆了,令狐冲的剑刃明显离他们另有老迈一截,他出剑之时又没半点劲风,决非以无形剑气攻人,为何这两人如此避挡唯恐不及?看到此时,群豪都已知这两人乃身负精深武功的妙手。他们出招进犯之时虽仍一个板滞,一个颠狂,但当闪避抵挡之际,技艺却轻灵沉稳,兼而有之,同时全神灌输,不再有半分惹笑的造作。

群豪见令狐冲神态越来越谦恭,绝非用心造作,无不大感惊奇。

那两名男人至此方始摆脱了令狐冲目光的拘束,同时向后纵出,便如两端大鸟普通,稳稳的飞出数丈以外。群豪忍不住齐声喝采,他二人剑法如何,难以体味,但这一下倒纵,跃距之远,身法之美,谁都晓得乃极上乘的工夫。

令狐冲情知这二人必是武当派妙手,恭恭敬敬的躬身说道:“我们有位朋友,给拘留在少林寺中,我们是去求恳方证方丈,请他白叟家慈悲开释。”挑菜男人道:“本来不是大出丧!但是你们打碎了我伯伯的驴子,赔不赔钱?”

令狐冲顺手牵过三匹骏马,说道:“这三匹马,天然不及前辈的驴子了,只好请前辈姑息骑骑。长辈们不知前辈驾到,大有冲撞,还请恕罪。”说着将三匹马牵将畴昔。

忽听得两名男人齐声吼怒,剑法大变,挑柴汉长剑大开大阖,势道雄浑,挑菜汉疾趋疾退,剑尖上幻出点点寒星。令狐冲手中长剑剑尖微微上斜,竟不再动,一双目光偶然向挑柴汉瞪视,偶然向挑菜汉斜睨。他目光到处,两汉便即变招,或大喊发展,或转攻为守。计无施、老头子、祖千秋等武功高强之士已垂垂瞧出端倪,发觉两个男人所闪避戍卫的,必是令狐冲目光所及之处,也恰是他二人身上的要穴。

两名乡农放下肩头担子,站在通衢正中,双手扠腰,满脸喜色。挑菜的男人气喘吁吁的道:“这里是武当山脚下,你们是甚么人,胆敢在这里脱手打人?”桃根仙道:“武当山脚下,那便怎地?”那男人道:“武当山脚下,大家都会武功。你们外路人到这里来撒泼,当真是不知死活,自讨苦吃。”

那老者点头道:“年纪悄悄,身负绝艺而不骄,也真可贵。令狐公子,你曾得华山风清扬前辈的亲传吗?”令狐冲心头一惊:“他目光好生短长,竟晓得我所学的来源。我虽不能透露风太师叔的行迹,但他既直言相询,可不能扯谎不认。”说道:“长辈有幸,曾学得风太师叔剑术的一些外相。”这句话模棱两可,并不直认曾得风清扬亲手传剑。

当的一声大响,令狐冲只感胸口狠恶一震,气血翻涌,惊怖之下,一只手臂却仍无缺。

那老头道:“公子何必过谦?公子目光到处,恰是两仪剑法每一招的缺点地点。唉,这路剑法……这路剑法……”不住点头,说道:“五十余年前,武当派有两位前辈师长,在这路两仪剑法上花了数十年心血,自发剑法中有阴有阳,亦刚亦柔,唉!”长长一声感喟,明显是说:“那知碰到剑术妙手,还是不堪一击。”

俄然之间,那老者剑交右手,寒光一闪,向令狐冲颈中划出。这一下快速无伦,旁观群豪都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但他如此抖擞一击,令狐冲已看到他胁下是个马脚,长剑刺出,迳指他胁下“渊液穴”。

那挑菜男人叫道:“瓜子花生,公然有点门道。”提起剑来一阵乱刺乱削,顷刻直接连劈了二十来剑。每一剑都不是劈向令狐冲,剑锋所及,和他身子差着七八尺。

这时令狐冲又再发展,群豪都非常焦心,耳听桃谷六仙在一旁胡言乱语,更增愤怒。

那老头道:“好剑法!令狐公子,让老夫领教高招。”令狐冲道:“不敢当!”转过甚来,向那老者抱拳施礼。

他这一招中覆盖了令狐冲上盘七大抵穴,但就因这一抢攻,令狐冲已瞧出了他身上三处马脚,这些马脚不消尽攻,只攻一处已足制死命,顿时心中一宽:“他守御时全无马脚,进犯之时,毕竟仍有隙可乘。”当下长剑平平平淡的指向对方左眉。那老者倘若持续挺剑前刺,左额必先中剑,待他剑尖再刺中令狐冲时,已迟了一步。

挑柴男人侧头道:“令狐瓜子?不叫阿猫阿狗,却叫甚么瓜子花生,名字刺耳得紧。”令狐冲抱拳道:“令狐冲本日得见武当神剑,甚为佩服,他日自当上山叩见冲虚道长,谨致敬慕之诚。两位贵姓大名,能够见知吗?”挑柴男人向地下吐了口浓痰,说道:“你们这很多人,哗啦哗啦的,打锣打鼓,但是大出丧吗?”

群豪目睹盟主战况倒霉,已落下风,屏息而观,手心中都捏了把盗汗。

他又退几步,凝睇对方剑光所幻的无数圆圈,蓦地心想:“说不定这圆圈的中间,便是马脚。但若不是马脚,我一剑刺入,给他长剑这么一绞,手臂便顿时断了。”

那老者退开两步,收剑而立,脸上神采古怪,既有骇怪之意,亦有忸捏之色,更带着几分可惜之情,隔了很久,才道:“令狐公子剑法高超,胆识过人,佩服,佩服!”

那老者长剑直立,当的一声响,双剑订交,两人都退开了一步。令狐冲但觉对方剑上有股绵劲,震得本身右臂模糊发麻。那老者“咦”的一声,脸上微现惊奇之色。

他退一步,光圈便逼进一步,瞬息之间,令狐冲已连退了七八步。

令狐冲躬身道:“长辈如何敢与前辈过招?”

那老者右手捏着剑诀,左手剑不住颤栗,俄然平刺,剑尖急颤,看不出攻向那边。

挑菜男人道:“你既知我们的剑法了得,想不想比上一比?”令狐冲道:“长辈不是两位敌手。”挑柴男人道:“你不想比,我倒想比比。”歪倾斜斜的一剑,向令狐冲刺来。令狐冲见他这一剑覆盖本身上身九处关键,的是精美,叫道:“好剑法!”拔出长剑,反刺畴昔。那男人向着空处乱刺一剑。令狐冲长剑回转,也削在空处。两人连出七八剑,每一剑都刺在空处,双剑未曾一交。但那挑柴男人却一步又一步的发展。

挑柴男人道:“练甚么?你们又看不懂。”群豪轰然大笑,都道:“不懂也得瞧瞧。”挑柴男人道:“唉,既然如此,我便练几手,只不知是否还记得全?那一名借把剑来。”便有一人笑着递过一把剑。那男人接过,走到干硬的稻田中,东刺一剑、西劈一剑的练了起来,使得三四下,俄然健忘了,搔头凝神,又使了几招。

又想:“幸亏他如此攻逼,只能渐进,当真要伤我性命,却也不易。但我一味退避,毕竟是输了。此仗一败,大伙儿心虚泄气,那边还能去闯少林,救盈盈?”想到盈盈对本身情深义重,为她就义一条手臂,又有何妨?内心深处,竟觉能为她就义一条手臂,实乃非常欣喜之事,又觉本身负她很多,须得为她遭到甚么严峻伤残,方能稍报深恩。

桃根仙忽道:“那是甚么剑法?这是小孩子乱画圈儿,我也会画。”桃花仙道:“我来画圈,定然比他画得还圆。”桃枝仙道:“令狐兄弟,你不消惊骇,倘若你打输了,我们把这老儿撕成四块,给你出气。”桃叶仙道:“此言差之极矣,第一,他是令狐盟主,不是令狐兄弟。第二,你又安晓得他惊骇?”桃枝仙道:“令狐冲虽做了盟主,年纪总还是比我小,莫非一当盟主,年纪便大了几岁,便成为令狐哥哥、令狐伯伯、令狐爷爷、令狐老太爷了?”

那老者道:“令狐公子剑底包涵,如果真打,你二人身上早已千孔百创,岂能让你们将一起剑法安闲使完?快来谢过了。”

那老者又微微一笑,身子缓缓右转,左手持剑向上提起,剑身横于胸前,摆布双掌掌心相对,如抱圆球。令狐冲见他长剑未出,已蓄势无穷,当下凝神谛视。那老者左手剑缓缓向前划出,成一弧形。令狐冲只觉一股森森寒气,直逼过来,若不还招,已势所不能,说道:“获咎了!”看不出他剑法中马脚地点,只得虚点一剑。

令狐冲提起长剑,偶然向挑柴男人虚点一式,偶然向挑菜男人空刺一招,剑刃离他们身子也均有七八尺。但两人一见他出招,便神情紧急,或腾跃闪避,或舞剑急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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