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凤不置一词。刘鹤真续道:“这姓张的奸贼又说,钟氏三雄跟苗大侠有仇,定要设法截阻。他不是钟氏三雄敌手,请我互助一臂之力。我想这件事义不容辞,便一力承担,但途中和钟氏三雄一比武,我老儿栽了筋斗。厥后浑家王氏赶到互助,仍然不敌。也是事当刚巧,在湘妃庙中赶上了这位小兄弟。我在枫叶庄上曾得他之助,厥后又见他连显技艺,武功高强,我佳耦便假装受伤,安排构造,请他反对钟氏三雄。这位小兄弟公然上了我当,我却又上了这奸贼的当。”说着圆睁双目,髭须翘动,愤恚难平。胡斐默想颠末,心道:“此人的话倒似不假,本来我和袁女人一起上之事,有很多都给他瞧见了。”想到此处,脸上微微一热,瞥目睹到桌上放着的三件兵刃,问道:“那你拿了钟氏三雄的兵刃,又来干么?”

胡斐心想我爹爹不知到底是不是死在他部下,现在不便提起,说道:“丈夫交友,但重意气,只须肝胆相照,何必提名道姓?苗大侠倘若信得过,鄙人便粉身碎骨,也要庇护令爱全面。”

苗人凤道:“乖宝贝,你听,要打雷啦!”一拳击出,正中那使铁鞭的下颚,砰的一声,此人飞了起来,超出胡斐头顶,摔入了院子。另一个使刀的武功最强,手脚滑溜,苗人凤连发两拳,竟都给他避开。苗人凤恐怕惊吓了女儿,坐在椅上,并不起家追出。

胡斐侧耳没听到大门外有相斗的声音,恐怕苗人凤目光不便,遭了钟氏兄弟毒手,见身边有一口井,一手一个,将刘鹤真和那人都投入井中,又到厨房中抱出第三口大缸压在井上,这才绕过屋子,奔到前门。

胡斐知钟氏兄弟武功了得,非刚才四人可比,苗人凤本领再强,老是双目不能见物,怀中又抱着女儿,定难抵敌,须得本身脱手助他打发,大声喝道:“无耻奸棍,不准出去!”

胡斐守在边门以外,悄悄吸一口气,对准烛火猛力吐出,波的一声响,一股劲气激射而去,一丈多外的烛火顿时又熄了。客堂中黑漆一团。

刘鹤真道:“苗大侠,我上了奸人的当,追悔莫及。你眼睛的伤重么?”钟氏三兄弟一齐“啊”的一声。他们不知苗人凤眼睛受伤,本来还只刚才之事。

钟兆英冷冷的道:“我们既不可侠仗义,又不恤孤济贫,算甚么好人?”苗人凤道:“钟氏三雄并非卑鄙小人。”三兄弟听了苗人凤这句批评,心中大喜。当真是一言之褒,荣于华衮,三张丑脸都显得又欢乐、又感激。

刘鹤真也是武林中的成名流物,只因上了别人大当,这才华急废弛,难以便宜,给钟兆文这么一拦,想起本身既做了错事,又给人抛在井里,弄得如此狼狈,实是平生奇耻大辱,面前一黑,寂然坐倒,说道:“罢了,罢了!苗大侠,真正对你不住。”

但见钟氏兄弟已跃在地下,与苗人凤相隔七八丈,三人各拿着一对判官笔,却不欺近脱手。胡斐道:“苗大侠,我给你抱孩子。”

兆英、兆能兄弟俩绕到屋后,抬开井下水缸,喝道:“跳上来吧!”只听得井中哼哼唧唧,竟有两小我的声音,砰的一响,又是啪的一声,还夹着稀里哗啦的水声,那两人仿佛正在厮打。在这井中一小我转折都是不便,两人竟挤着互殴,狼狈之情,可想而知。钟兆英将井边的吊桶垂了下去,喝道:“抓住吊桶。我吊你们上来。”感觉绳上一紧,上面已经抓住,用力收绳,公然湿淋淋的吊起两人。

钟兆文肝火更增,大声道:“当时你腿上受伤,我三兄弟仍非敌手,心中不平,苦练了八年武功以后,本日再来请教。在途中得知有奸人要对你暗害,我兄弟兼程赶来,要请你防备。眼下奸人已去,你肯不肯见教,但凭于你,却何故口出恶言?又为何自缚双眼,莫非我钟氏三雄如此不肖,你连一眼都不屑瞧么?还是你自发得武功卓绝,闭着眼睛也能打败我三兄弟?”

他抱着那口装满了水的七石缸本已非常吃力,手上俄然又加了一百五六十斤重量,如何支撑得住?顺手推出,水缸连人带水一齐撞入火中。水缸分裂,只割得那人浑身是伤,幸亏厨子淋熄,才不致葬身火窟。

那女孩睡在苗人凤怀中,转了过身,问道:“爹,甚么声音?是老狼来了么?”苗人凤道:“不是老狼,只是四只小耗子。”听到兵刃劈风之声袭向头顶,中间夹着锁链扭动的声音,知是三节棍、链子枪一类兵器,怕兵刃拐弯,右手快速伸出,抓住三节棍的棍头一抖,那人“啊”的一声,手臂酸麻,三节棍已然脱手。苗人凤顺手挥出,啪的一响,击中他腰眼。那人立时闭气,晕了畴昔。

来袭的四人吓了一跳,一怔之下,各挺兵刃向苗人凤攻了上去。

那女孩道:“爹,耗子会咬人么?”苗人凤道:“耗子想偷偷摸摸的来咬人,不过见到老猫,耗子便只好逃脱了。”那女孩道:“甚么声声响?是刮大风吗?爹,是不是要下雨了?”苗人凤道:“是啊!待会儿还要打雷呢!”那女孩道:“雷公菩萨只打恶人,不打好人,是不是?”苗人凤道:“是啊!雷公菩萨喜好乖女孩儿。”苗人凤左手护抱女儿,右手拆解三般兵刃,口中和女儿一问一答,竟没将身边三个仇敌放在心上。

胡斐见火势狠恶,转眼便要成灾,猜想苗人凤必可支撑得一时,倒是先救火要紧,抛下单刀奔进厨房,见灶旁并列着三只七石缸,缸中都贮着净水,伸臂抱住了一只,喝一声:“起!”一只装了五六百斤水的大缸竟给他抱了起来。饶是他此时功力已臻一流妙手之境,也不由脚步盘跚。他不敢透气,奋力将水缸抱到寝室外,连缸带水,一并掷了出来。厨子给这缸水一浇,顿时小了,但兀自未熄。

胡斐虽与他一见心折,但唯恐他是杀父仇敌,恩仇之际,实所难处,待听他说本身父亲是他平生厚交,心头一喜,双手接过女孩,见她约莫七八岁年纪,生得甚是娇小,抱在手里,又轻又软,淡淡星光之下见她合眼睡着,呼吸寒微,嘴角边露着一丝浅笑。

胡斐将火救熄,正要出去互助苗人凤,忽听屋后传来大声喝骂,又有拳打足踢之声,有两人斗得极是狠恶,听那喝骂的声音,倒是刘鹤真所发,只听他喝道:“好奸贼,给我上这个恶当!”

胡斐插口问道:“钟大爷,那刘鹤真下毒之事,你当真不知情么?”钟兆文道:“你跟苗大侠到底是友是敌?我们要阻截那刘鹤真,你何故反死力助他?”胡斐道:“此事说来忸捏,此中原委盘曲,小弟也弄不明白。幸亏那刘鹤真已给小弟擒住,压在前面井中。我们一问便知端的。”转头问苗人凤:“钟氏三兄弟到底是好人,还是好人?”

其他三人两个使刀,一人使一条铁鞭,默不出声的分从三面攻上。他们知苗人凤目力已失,全凭听觉辨敌,便不敢稍有声响。

那人这时已明白苗人凤眼睛虽瞎,本身可何如他不得,又知守在门口那人也是个短长角色,本身困入小屋,岂不是变成了瓮中之鳖?俄然挥刀向苗人凤猛砍,乘他侧身遁藏,闪身进了寝室。他晃亮火摺,扑灭床上纱帐,从窗中窜出,上了屋顶。

纱帐着火极快,转眼之间,已浓烟满屋。

苗人凤正想本身双目已瞎,即使退得面前钟氏三兄弟,但“打遍天下无敌手”这外号太恶,平生仇家无数,只要江湖上一传开本身眼睛瞎了,强仇纷至沓来,当时如何抵抗?性命必将难保,那也罢了,只放心不下这个娇女。他以耳代目,听得胡斐却敌救火,洁净利落,智勇兼全,此人素不了解,竟如此义气,女儿实可拜托给他,问道:“小兄弟,你贵姓大名,与我可有渊源?”

胡斐双手抱着水缸,没法挡格躲闪,便反脚向后勾踢。这一踢奇特之极,当年阎基学得这一招,连马行空这等闻名武师都难拆解,这时胡斐反脚踢出,正中那人小腹。那人连刀带人飞了起来,掠过胡斐头顶,跌入他抱着的水缸。

钟兆文踏上一步,怒道:“苗大侠,当年我徒儿死在你部下,我兄弟来跟你计帐,厥后得知我徒儿觊觎别人利器,去处不端,死有应得,这事还很多谢你助我清理流派。”苗人凤哼了一声,道:“说话小声些,我听得见。”

苗人凤不答,向那使刀之人说道:“你是田归农的弟子吧?天龙门的武功也学到七成火候了。”那人恰是田归农的二弟子,名叫张云飞。他吓得魂不附体,双膝跪倒,连连叩首,说道:“苗大侠,小人是受命调派,概不由己,请你白叟家高抬贵手。”猛地里“哇、哇”两声,吐出几口水来。

胡斐又去抱了一缸水,走到寝室门外,正要奋力掷出,忽听背后呼的一响,有人偷袭。本来先前为他踢倒的那人拾起地下单刀,向他背心砍落。

钟兆文在门外叫道:“苗大侠,我三兄弟是来找你比武较量,但此时决不乘人之危,你放心便是。”钟兆英见窗中透出火光,叫道:“起火,起火!”钟兆能叫道:“贼子如此卑鄙。大哥,二哥,我们先救火要紧。”三兄弟跃上屋顶。

苗人凤低声道:“让他们都出去。”胡斐道:“好!”取出火刀火石,又扑灭了蜡烛,将烛台放在桌上。

刘鹤真骂道:“奸贼,你骗得我好苦!”扑上去又要脱手。钟兆文伸手一拦,道:“有话好好说,到底是怎地?”

苗人凤道:“一小我平生当中,不免要受小人的棍骗,那又算得了甚么?定是此人骗你来送信给我了。”他双目中毒,显已瞎了,说话却仍如此轻描淡写,胡斐和钟氏兄弟都好生佩服,均想如此定力,人所难及。

这时胡斐已将那女孩交回给苗人凤,点亮了烛台。寝室中烧得一塌胡涂,满地是水,竟没安身处。苗人凤将女儿放在配房中本身床上,回身出来时,钟氏兄弟已将刘鹤真和另一人抓到。

钟兆文大惊,颤声道:“啊唷,这可错怪了你苗大侠,我兄弟苦练八年,武功也没甚么长进,跟你请教之事,那不消提了。你可知韦陀门有个刘鹤真吗?刚才你打走的那些人中,并没他在内。此人一两日内,定会来访。苗大侠你眼睛不便,此人来时,务须谨慎在乎。”

那三人连出狠招,都给苗人凤伸右手抢攻化解。一个使刀的惊骇起来,叫道:“风紧,扯呼!”回身出外,冲到门边时,胡斐左腿扫出,将他踢倒在地,顺手夺过了他手中单刀。

院子中的两人一人执刀,另一人拿着一条三节棍,见苗人凤双目紧闭,睁不开来,知计已得售,同时抢进屋去,但震于“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威名,不敢冒然进袭。那持刀人向屋上一招手,叫道:“他眼睛瞎了!”屋上两人大喜,一齐跃下。

胡斐瞧这两人技艺矫捷,比先前两人强很多,身形明灭,抢到了新来两人背后,双掌推出,喝道:“出来!”这一推力道刚猛,两人不敢硬接,向前急冲几步,跨过门槛,进了客堂。

苗人凤道:“好,苗人凤独来独往,平生只要两个厚交,一名是辽东大侠胡一刀,另一名便是你这个不知姓名、没见过面的小兄弟。”说着抱起女儿,递了畴昔。

那女孩道:“爹,好热!”苗人凤推开桌子,右足踢出,门板向外飞出四五丈。他抱着女孩踏出大门,向屋顶上的钟氏兄弟招招手,说道:“下来脱手便是。”他怕惊吓了女儿,虽对仇敌说话,仍低声细气。心中不自禁想到:八年之前,也是与钟氏三雄对敌,也是屋中起火,也是本身身上有伤,只是陪着本身的却不是女儿,而是厥后成为本身老婆的女人。不,她没陪,是在危急之际先逃出去了……

刘鹤真脚未着地,挥掌便向另一人拍了畴昔。那人武功不及他,在井中已吃了很多苦头,给他按着喝饱了水,已然昏昏沉沉。钟兆英目睹这一掌能致他死命,忙伸手格开。钟兆能一对判官笔分点两人后心,喝道:“要命的便不准动。”兄弟俩将两人抓到屋中。

刘鹤真道:“此人我是在衡阳枫叶庄上识得的。这张云飞说之前受过万师弟的恩德,得知万师弟的死讯后非常难过,赶来吊丧。”苗人凤道:“万鹤声教员过世了?”刘鹤真道:“是啊。我见这姓张的说话诚心,他又着意和我笼络,也就没起狐疑,两人结伴北上。他在途中见到钟氏三雄,显得非常惊骇,当晚在客店中我和他同室而睡,听得他提及梦话来,说甚么这封信若不送到,不免关键了无数仁人义士的性命。我想此事不能袖手旁观,便用言语探听。他说:‘刘教员,我见你跟朝廷的侍卫难堪,大是豪杰豪杰,这件事也不消瞒你。’取出一封信来,说必须送到金面佛苗大侠手中,请他脱手相救,不然有几十位义士要给朝廷害死。”

钟氏三雄见胡斐也在此处,又跟苗人凤如此对答,都感奇特。

苗人凤撕下一块衣衿,包在眼上,双手负在背后,低沉着嗓子道:“无耻奸贼,一齐上吧。我女儿睡着了,可莫大声吵醒了她。”

苗人凤悄悄叹了口气,说道:“‘韦陀双鹤’的名头,我二十多年前便已听到过。刘教员和万教员两位,江湖上的申明可挺不坏啊。”

只听得大门外钟兆文叫道:“鄂北钟兆文、兆英、兆能三兄弟拜见苗大侠,有急事奉告。”苗人凤哼了一声,并不睬睬。

胡斐心想:“他在跟谁脱手?此人是祸首祸首,说甚么也得将他抓住。”从后门奔将出去,只见刘鹤真正和一人近身胶葛,赤手厮打。此人便是放火的那人。胡斐大是奇特,心想本日之事当真难明,这两人明显是一起,如何自相火拚起来了?归正两个都不是好人,纵身而前,发挥大擒特长,抓下去擒住了两人后心要穴。两人正自恶斗,分不脱手相抗,不然二人武功都颇不弱,也不能给他一拿便即到手。

苗人凤听他语气,仿佛并不知本身双目中毒,沉着嗓子道:“我眼睛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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