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斐满脸怅惘,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苗人凤点头道:“请毒手药王么?只怕是徒劳来回,小兄弟,不消去了。”

苗人凤缓缓的道:“刘教员,这类小人,也犯不着跟他计算。张云飞,这院子中另有你的两个火伴,受伤都不算轻,你带了他们走吧。你去跟你师父说……”他深思要说甚么话,沉吟半晌,挥手道:“没甚么可说的,你走吧!”

胡斐和钟兆文两人都知苗人凤此次中毒不轻,单听“断肠草”三字,便知是短长之极的毒药,眼睛又是人身最柔滑柔嫩的器官,即使请得名医,迟误的时候一长,也必有损,是以早治得一刻便好一刻。两人除了让坐骑喝水吃草以外,不敢有半晌担搁,沿途买些馒头点心,便在马背上胡乱吃了充饥。

苗人凤不答,葵扇般的大手挥了挥,淡然道:“畴昔之事,不消提了。”

胡斐越听越胡涂,心想既有很多人见过他,就算不知他姓名,怎会连胖瘦俊丑也不晓得。

苗人凤淡淡的道:“我饶他们去了,又捉返来何为?”他微微一顿,说道:“他们和我素不了解,是别人调派来的。”

钟兆文道:“我兄弟偶然当中,听到这姓张的与朋友说话,得知了他的奸谋,又见刘教员跟他鬼鬼祟祟,定是要同来暗害苗大侠,是以尽力阻截,想不到中间另有这很多过节。苗大侠,你眼睛如何受的伤?”

胡斐好生迷惑:“我只道你必然晓得此人的秘闻,不然也可向那张云飞探听个明白。”钟兆文猜到了贰情意,说道:“便是那张云飞,也一定便知。嗯,他必然不会晓得的。”胡斐“啊”了一声,不再接口。

张云飞只道此次弄瞎了苗人凤双眼,定然性命难保,岂知他宽弘大量,竟不究查,当真大出料想以外,心中感激,当即跪倒,连连叩首。他同来一共四人,原想乘苗人凤眼瞎后将他害死,再劫走他女儿,不料竟有胡斐如许一个妙手横加干预,使他们的毒计只胜利了第一步。给胡斐摔入寝室、遍身鳞伤那人已乘乱逃脱,别的给苗人凤用三节棍及拳力打伤的两人伤势极重,一个晕着兀自未醒,一个低声嗟叹,有气有力。

胡斐道:“不,天下无难事!”说着回身出房,问道:“三位钟爷,这位药王叫甚么名字?叨教他住的处所如何去法?”

第九回

钟兆文道:“江湖上的朋友也都这么说,想来他使毒天下无双,害得人多,结仇太广,是以躲躲闪闪,叫人没法找他报仇。但奇特的是,他住在洞庭湖畔的白马寺,却又不是非常偏僻之处,要寻上门去,也算不得如何难堪。”

毒手药王

钟兆文点头道:“难就难在他甚么也不要。”胡斐道:“软求不成,那便蛮来。”钟兆文沉吟不语。胡斐道:“事不宜迟,小弟这便解缆。烦请三位在这里保护,以防再有仇敌前来。行吗?”他奔回配房,向苗人凤道:“苗大侠,我给你请大夫去。”

胡斐四下察看,寻觅他撕破的信笺,果见两片破纸尚在屋角落中,有一半已给浸湿。他怕纸上仍有剧毒,不敢去拿,放眼望去,见纸上只寥寥三行字,每个字都有核桃大小。他目光在两片破纸上扫来扫去,见那信写道:

实在数年之前,胡斐在商家堡中曾见过苗人凤一面,只不过苗人凤当时对阿谁黄黄瘦瘦的小厮视而不见。更早些时候,在十八年之前,胡斐生下还只一天,苗人凤在河北沧州的小客店中也曾见过他,这件事苗人凤晓得,胡斐可不晓得。

刘鹤真深思:“苗人凤冒充饶这三人,却不知要用甚么毒计来折磨他们?”他久历江湖,曾见很多人擒住仇敌后不即杀死,要作弄个够,使得仇敌痛磨难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才渐渐正法。只见张云飞扶起受伤的两个师弟,一步步走出门外,逐步远去,苗人凤始终没脱手,目睹三人已隐没在暗中当中,忍不住说道:“苗大侠,能够捉返来啦,那姓张的小子手脚滑溜,再放得远,只怕当真给他走了!”

胡斐正要退出,忽听脚步声响,有人急奔而来。钟兆能喝道:“好小子,你又来啦!”接着当的一声,兵刃订交。张云飞的声音叫道:“我有句话跟苗大侠说,实无歹意。”钟兆能低声道:“苗大侠睡了,有话明天再说。”

张云飞嗫嚅道:“我怕……怕苗大侠瞧破我是天龙门弟子,有了防备……又惊骇……惊骇苗大侠的神威……”刘鹤真恨恨的道:“你怕万一奸计败露,逃脱不及。好小子,好小子!”他转头向苗人凤道:“苗大侠,我向你讨个情,这小子交给我!”

胡斐见他说得慎重,当即承诺,猛地想起,当他陪着本身分开苗家之时,钟兆英和钟兆能脸上神采不但担忧,的确还大有惧意,想来那药王的“毒手”定然非同小可,乃至像钟氏三雄如许的人物,胆敢向“打遍天下无敌手”苗人凤应战,一听到“毒手药王”的名字却战战兢兢,心魂俱震。本身不知短长,真把天下事瞧得太太等闲了。

胡斐手执烛台,跟着苗人凤走进配房,见他躺上了床,取被给他盖上。那小女孩在里床睡得甚沉,这一晚屋中吵得天翻地覆,她竟始终不知。

刘鹤真道:“钟氏三雄前来寻仇,苗大侠多数不知。我先给他报个讯息,教他好有所防备。送这兵刃前来,是取信的意义。至于我说这封信是钟氏兄弟叫我送来,那是说给你小兄弟听的。我知你紧紧跟从在后,怕你倒霉于我,这么一说,盼你迷惑难懂,便不会冒然脱手了,归正苗大侠一看信便知端的,岂知,岂知……”胸口气塞,再也说不下去了。

胡斐知贰情意,昂然道:“做错了事,须当极力设法挽救。刘教员自毁肢体,心中虽安,却无益于事。”钟兆文叹道:“不错!但这位刘教员也算得是位响铛铛的豪杰子!”

钟兆文道:“苗大侠请便,你家不消客气。”三兄弟打个手势,分在前门后门守住,只怕田归农不肯就此干休,又再派人来袭。

钟兆文道:“大师只晓得,此人住在洞庭湖畔的白马寺。”胡斐道:“白马寺?他住在庙里么?”钟兆文道:“不,白马寺是个市镇。”胡斐道:“莫非他隐居不见外人,是以谁都没见过他?”钟兆文又点头道:“不,有很多人见过他。正因为有人见过,这才谁也不知他是如何样的人物,不知他是胖还是瘦,是俊是丑,是姓张还是姓李。”

苗人凤怕胡斐也有自疚之意,说道:“小兄弟,你答允照顾我女儿,可别忘了。”

“人凤我兄:令爱资质娇贵。我兄一介武夫,相处甚不适合,有误令爱教养。兹命人相迎,由弟及其母扶养可也。弟田归农顿首。”苗人凤对这女儿爱逾性命,田归农拐诱了他老婆私奔,这时竟然连女儿也想要了去,教他如何不怒?天然顺手撕信,毒药埋没在信笺的夹层当中,信笺一破,立时飞扬,再快的技艺也躲闪不了。田归农这条毒计,可算得短长之极。胡斐回想昔年在商家堡中所见苗人凤、苗夫人、苗家小女孩以及田归农四人之间的情状,恨不得立时去找到田归农,一刀杀了。

胡斐一听大喜,从配房飞步奔出,大声问道:“这位毒手药王住在那边?”钟兆文道:“他在洞庭湖畔隐居,不过……不过……”胡斐道:“如何?”钟兆文低声说道:“求这怪人救治,只怕不易。”胡斐道:“我们好歹也得将他请到。他要甚么便给他甚么。他如要的钱多,我们一时给不起,就欠下了渐渐的还。”他说这话时,已想到要用赵半山所给的大红花,向江湖人物去乞贷。

他畴昔牵了马匹,说道:“我们不过是邀他治病,又或讨一份解药,对他并无歹意。他最多不肯,那也罢了,何需关键我们性命?”钟兆文道:“小兄弟,你年纪还轻,不知江湖上民气刁滑。你对他虽无歹意,但他跟你素不了解,怎信得你过?面前便是一个例子,刘鹤真对苗大侠绝无歹意,却何故弄瞎了他眼睛?”胡斐沉默。

苗人凤却那边晓得:十八年前阿谁初生婴儿,便是本日这个不识面的少年豪杰?

两人上马,坐在道旁树下,让马匹吃草歇息。钟兆文默不出声,呆呆入迷,皱起了眉头。胡斐情知此行殊无掌控,问道:“钟大爷,那毒手药王到底是如何一小我物?”钟兆文不答,似没闻声他说话,过了半晌,俄然惊觉,问道:“你刚才说甚么?”

胡斐道:“此人使毒药害死过很多人么?”钟兆文悠然入迷,说道:“那是没法计算的了。不过死在他部下的人,多数自有取死之道,不是作歹多端的飞贼悍贼,便是仗势横行的土豪劣绅,倒没传闻有那一个侠义道死在他部下。只因他名声太响,有人中毒而死,只要毒性狠恶,死得奇特,这笔帐便都算在他头上,实在大半一定便是他害的。偶然候两小我一南一北,相隔几千里,同时中毒暴毙,因而云南的人说毒手药王到了云南,辽东的人却说药王在辽东出没。这么一鼓吹,此人更奇上加奇了。迩来已好久没听人提到‘毒手药王’四字,想不到苗大侠中毒竟会和他有关。唉,既是此人用的药,只怕……只怕……”说到这里,不住点头。

胡斐当分开苗家之时,满怀信心,猜想只要找到那人,好歹也要请了他来治伤,至不济也能讨得解药,此时听钟兆文这么一说,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是如何样一小我也没法晓得,却又找谁去?转念一想,说道:“是了!此人既擅使毒,便不想让人见到,他必然擅于扮装易容之术,忽男忽女,忽俊忽丑,叫人认不出他真脸孔。”

钟兆文站起行礼,咧开阔嘴哈哈一笑,道:“那算得甚么?苗大侠是响铛铛的豪杰,我三兄弟倘若见危不救,那还是人么?小兄弟你本身又何尝不是如此?我兄弟和苗大侠虽没友情,总另有过一面之缘,你可跟他见都没见过呢!”

胡斐忙抢畴昔,伸手想格,毕竟迟了一步,见他直挺挺的站着,脸上一行鲜血流下,右眼已给本身戳瞎了。钟氏兄弟大惊,一齐惊呼站起。苗人凤道:“刘教员何必如此?鄙人毫没见怪之意。”刘鹤真哈哈一笑,手臂一抖,大踏步走出屋门,顺手在道旁折了一根树枝,点着门路,迳自去了。过未几时,只听一个女子声音惊呼起来,倒是他老婆王氏。屋中五人均觉惨淡,万料不到此人竟刚烈至此。

钟兆文道:“有人说毒手药王是个边幅清雅的墨客,高高瘦瘦,像是位秀才相公。有人却说毒手药王是个满脸横肉的矮瘦子,就像是个杀猪的屠夫。又有人说,这药王是个老衲人,老得快一百岁了。”他顿了一顿,说道:“另有人说,这药王竟是个女人,是个跛脚驼背的女人。”

胡斐心想此事公然极难,不知如何动手才好。钟兆文站起家来,道:“我们走吧!小兄弟,有一件事你千万记着,到了白马寺,在离药王庄三十里以内,可千万不能喝一口水,不能吃一口东西,不管饥渴得如何短长,总之不能让一物入口。”

钟兆文道:“好,我陪你走一遭!他的事我们路上渐渐再说。”对兆英、兆能二人道:“二弟,三弟,你们在这里瞧着。”钟兆英、兆能两人脸上微微变色,均有惊骇之意,随即同声道:“年翻戏万谨慎。”

钟兆文又问:“你刚才问我甚么?”胡斐道:“我问那毒手药王是如何样的人物?”

刘鹤真越想越气,喝道:“姓张的,你就是奉了师命,要暗害苗大侠,本身送信来便是,何故恰好瞧上了我姓刘的?”

刘鹤真又惊又愧,霍地站起,说道:“苗大侠,我刘鹤真素不负人,本日没生眸子,累你不浅。”左手一抬,食指笔挺挺出,戳向本身右眼。

如此不眠不休的赶路,钟胡两人武功高深,虽已两日两晚没睡,尽自支撑得住,胯下的坐骑在途中已换过两匹,但催行两个多时候后,新换的坐骑又已脚步踉跄,目睹再跑下去,不久便会倒毙。钟兆文道:“胡兄弟,我们只好让牲口歇一会儿。”胡斐应道:“是!”心想:“倘若我骑的是袁女人那匹白马,现在早到洞庭湖畔了。”一想到袁紫衣,不自禁探手入怀,抚摩她所留下的那只玉凤,触手生温,心中又一阵暖和。

事在火急,胡钟两人展开轻身工夫,向北疾奔。天明后在阛阓上各买了一匹马,上马急驰。

张云飞道:“好,那我跟你说。苗大侠大仁大义,饶我性命,这句话不能不说。苗大侠眼中所染毒药,是断肠草粉末,是我师父从毒手药王那边得来的。小人一起深思,若求毒手药王救治,或能解得。我本该本身去求,只不太小人是知名之辈,这事决计有力办到。”钟兆能“哦”的一声,接着脚步声响,张云飞又回身去了。

钟兆文点头道:“我不晓得。”胡斐奇道:“你不晓得?”钟兆文道:“我江湖上的朋友不算少了,但是谁也不知毒手药王到底是如何样的人物。”

胡斐见贰心不在焉,知他是顾虑苗人凤的病况,暗想此人虽奇形怪状,难为他挺够义气,本来跟苗人凤结下了梁子,这时竟不辞烦劳的为他驰驱,想到此处,不由脱口而出:“钟大爷,明天多有获咎,当真忸捏得紧。长辈如早知三位如此仗义,便有天大的胆量,也不敢冲犯。长辈这里恭敬谢过。”站起家来,躬身为礼。

钟兆文接着道:“此人既号称药王,如何会是女人?但说这话的是江湖上的成名流物,德高望重,夙来不胡胡说话,不由得人不信。但是那些说他是墨客、是屠夫、是和尚的,也都不是信口雌黄之辈,个个言之凿凿。你说奇不奇特?”

五人相对而坐,很久不语。过了好一会,胡斐道:“苗大侠,你眼睛如何?再用水洗一洗吧!”苗人凤道:“不消了,只痛得短长。”站起家来,向钟氏三雄道:“三位远来,无以待客,当真简慢得紧。我要出来躺一躺,请勿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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