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道:“林师弟家破人亡,父母双双惨死,便是因为这疑团难明而起?”
方证出了一会神,道:“那就难以推想了,说不定是十长老从五岳剑派手中夺来的。你在后洞中所见,一向没跟人提及过?”令狐冲道:“长辈发见了后洞中的奇事以后,变故迭生,一向没机遇向师父、师娘提起此事。风太师叔却早就晓得了。”
令狐冲知他其意所指,说的是盈盈,他言语中比方不伦,不过老是一番美意,当下喟然不答,深思:“风太师叔这些年来一向在思过崖畔隐居,本来是忏悔前过,想是他无脸孔见武林中同道,是以命我决计不成泄漏他的行迹,又说今后不再见华山派之人。他平生遭受极惨,数十年来孤傲孤单,待我大事一了,须得上思过崖去陪陪他说话解闷才是。我现下已不属华山派,去拜见他白叟家,不算是不遵叮嘱。”
方证道:“渡元就是图远。这位前辈禅师出家以后,复了原姓,却将他法名倒置过来,取名为远图,厥后娶妻生子,创建镖局,在江湖上轰轰烈烈的干了一番奇迹。这位林前辈立品甚正,吃的虽是镖局子饭,但行侠仗义,急人之难,他不在佛门,行的倒是佛门之事。一小我只要心肠好,心便是佛,是否削发,也没多大别离。红叶禅师当然不久即知,这林镖头便是他的对劲弟子,但传闻师徒之间,今后也没来往。”
令狐冲道:“本来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威震江湖的林前辈,便是这位渡元禅师,那真猜想不到。”那天早晨衡山城外破庙中林震南临死时的景象,蓦地里涌上心头。
令狐冲道:“这位林前辈从华山派岳蔡二位前辈口中,获知《葵花宝典》的精要,不知那《辟邪剑谱》又从何而来?而林家传下来的辟邪剑法,却又不甚高超?”
方证哈哈一笑,说道:“道兄说得是,老衲尘心不除,好生忸捏。”他转头又向令狐冲道:“传闻华山派有两位师兄弟,曾到泉州少林寺作客,不知因何机遇,竟看到了这部《葵花宝典》。”
方证道:“从你所见者推想,仿佛魔教十长老中了五岳剑派的埋伏,被诱入山洞当中,囚禁了起来,没法脱身。”令狐冲道:“长辈也这么想,猜想是以这些民气胸不平,既在石壁上刻字痛骂五岳剑派,又刻下破解五岳剑派剑招的法门,好使先人得知,他们并非败北,只是误中构造罢了。石壁上所刻华山派剑法,确是精美不凡,我师父师娘仿佛并不晓得。此中原因,长辈一向大惑不解,刚才听了方丈大师陈述旧事,才知华山派前辈多数在此役中丧命,这些高招就此失传。恒山、泰山等四派想来也是如许。”冲虚道:“确是如此。”
令狐冲顿时想起在思过崖后洞所见的骷髅,以及石壁上所刻的武功剑法,不由“啊”的一声。方证道:“如何?”令狐冲脸上一红,道:“打断了方丈的话题,恕罪则个。”
令狐冲道:“长辈曾在华山思过崖的一个石洞当中,见到这魔教十长老的遗骨,又见到石壁上刻下的多少题字。”冲虚道:“有这等事?题字中写些甚么?”令狐冲道:“有十六个大字,写的是‘五岳剑派,无耻下贱,比武不堪,暗害害人。’别的另有很多小字,都是谩骂五岳剑派卑鄙恶棍,不要脸等等。”冲虚道:“华山派怎地容得这些诽谤的笔迹留在石壁之上,这倒奇了。”令狐冲道:“这石洞是长辈偶然中发见的,旁人均不晓得。”当下将如何发见这石洞的颠末说了,又说那使斧之人以利斧开山数十丈,却只相差不到一尺,力尽而死,毅力可佩,而运气之蹇,实在令人可叹。
方证又道:“当时仓促之际,二人不及同时遍阅全书,当下二人分读,一小我读一半,厥后回到华山,共同参悟研讨。不料二人将书中工夫一加印证,竟然牛头不对马嘴,全然合不上来。二人都坚信对方读错了书,只要本身所记才是对的。但是单凭本身所记得的一小半,却又不能依之照练。两个本来亲逾同胞骨肉的师兄弟,到厥后竟变成了仇家朋友。华山派分为气宗、剑宗,也就由此而起。”
方证连使眼色,要他开口。冲虚却假装并未会心,最后才道:“令狐掌门,贫道对风老前辈好生敬佩,决不敢揭他白叟家的昔日阴私。本日以是重提此事,是盼你明白,豪杰难过美人关,大丈夫一时误中奸计,那也算不了甚么,只不成愈陷愈深。”
令狐冲道:“这两位前辈师兄弟,想来便是岳肃和蔡子峰两位华山前辈了?”岳肃是华山气宗之祖,蔡子峰则是剑宗之祖。华山一派分为二宗,那是很多年前之事了。
三人说了半天话,太阳快下山了,辉映得半天皆红。
冲虚微微一笑,道:“大师却动尘心了。我们学武之人,不见到宝典则已,如果见到,定然会废寝忘食的研习参悟,成果不但误了清修,反而空惹一身烦恼。我们没缘份见到,实在倒是福分。”
令狐冲道:“这门工夫竟是第一步最难,如无人指导,照书自练,定然凶恶之极。但想来岳蔡二位前辈并未服从。”方证道:“实在那也怪不得岳蔡二人。想我辈武学之人,一旦得窥高深武学的秘奥,如何肯不修习?老衲削发修为数十载,一旦想到宝典的武学,也不免起了尘念,冲虚道兄刚才以此见笑,何况是俗家武师?不料渡元禅师此一去,却又生出一番事来。”令狐冲道:“莫非岳蔡二位,对渡元禅师有所不敬吗?”
方证大师点头道:“这也大有能够。老衲和冲虚道兄都无缘法见到宝典,不然虽不敢说修习,但看看此中到底是些甚么高深莫测的笔墨,也是好的。”
他顿了一顿,缓缓说道:“这部《葵花宝典》,武林中向来都说,是前朝皇宫中一名寺人所著。”令狐冲道:“寺人?”冲虚道:“寺人就是寺人。”令狐冲点头道:“嗯。”方证道:“至于这位前辈的姓名,已无可查考,以他如许一名大妙手,为甚么在皇宫中做寺人,那更加谁也不晓得了。至于宝典中所载的武功,却高深之极,三百余年来,始终没一人能据书练成。百余年前,这部宝典为福建泉州少林寺下院所得。当时泉州少林寺方丈红叶禅师,乃是一名大智大慧的了不起人物,遵循他白叟家的武功悟性,该当练成宝典上所载武功才是。但据他白叟家的弟子说道,红叶禅师并未练成。更有人说,红叶禅师参究多年,直到去世,始终就没肇端修练宝典中所载武功。”
令狐冲道:“说不定别的另有秘奥诀窍,却不载在书中,乃至以红叶禅师如许的聪明之士,也难以全数贯穿,乃至底子无从动手。”
令狐冲问道:“林远图是谁?”方证道:“嗯,林远图便是你林师弟的曾祖,福威镖局的创办人,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镇慑群小的,便是他了。”令狐冲道:“这位林前辈,也曾得见《葵花宝典》吗?”
方证道:“辟邪剑法是从葵花宝典残本中悟出来的武功,二者系出同源,但都只获得了本来宝典的一小部分。”转头向冲虚道:“道兄,剑法之道,你是大里手,比我懂很多了,这中间的事理,你向令狐少侠说说。”
方证点了点头,说道:“算来当时候连你师父也还没出世呢。魔教十长老攻华山,便是想夺这部《葵花宝典》,当时华山派已与泰山、嵩山、恒山、衡山四派结成了五岳剑派,其他四派得讯便即来援。华山脚下一场大战,魔教十长老迈都身受重伤,铩羽而去,但岳肃、蔡子峰两人均在这一役中毙命,而他二人所笔录的《葵花宝典》残本,也给魔教夺了去,是以这一仗的胜负却也难说得很。五年以后,魔教卷土重来。这一次十长老有备而来,对五岳剑派剑术中的精美之着,都想好了破解之法。冲虚道兄与老衲推想,魔教十长老武功虽高,但要在短短五年以内,尽破五岳剑派的精美剑招,多数也还是因为从《葵花宝典》中获得了好处。二次决斗,五岳剑派实在吃了大亏,妙手耆宿,死伤惨痛,五派很多精美剑法今后失传埋没。只是那魔教十长老却也不得生离华山。想像那一场恶战,定是惨烈不凡。”
方证点头道:“我方生师弟当年曾与风老前辈稀有面之缘,颇受过他白叟家的恩德。方生师弟说道,你的剑法确是风老前辈嫡传。我们只道风老前辈当年在华山气剑两宗火并以后便已仙去,本来尚仍健在,实乃可喜。”
令狐冲道:“如许一来,渡元禅师反从岳蔡二位那边,得知了宝典中的经文?”方证点头道:“不错。不过岳蔡二人所记的,本来便已未几,颠末这么一转述,不免又打了扣头。传闻渡元禅师在华山上住了八日,这才道别,但今后却也没再回泉州少林寺去。”令狐冲奇道:“他不再归去?却到了那边?”方证道:“当时就没人得知了。不久红叶禅师就收到渡元禅师的一通手札,说道他凡心难抑,决意出家,无脸孔再见师父如此。”令狐冲大为奇特,心想此事当真出乎料想以外。
冲虚叹道:“实在以老道之所知,与剑道中浩如烟海的学问比拟,实只太仓一粟罢了。将来也不知是否得有机遇拜见风老前辈,向他白叟家就教疑问。”向令狐冲道:“本日林家的辟邪剑法平平无奇,而林远图前辈曾以此剑法威震江湖,却又毫不子虚。当年青城派掌门长青子,号称‘三峡以西剑法第一’,却也败在林前辈部下。本日青城派的剑法,可就比福威镖局的辟邪剑法强得太多,此中必然别有启事。这个事理,老道已想了好久,实在,天放学剑之士,大家都曾想过这个事理。”
令狐冲心想:“《葵花宝典》既如此要紧,泉州少林寺天然秘不示人。华山派这两位前辈得能见到,定是偷看。方证大师说得客气,不提这个‘偷’字罢了。”
方证道:“恰是。岳蔡二位私阅《葵花宝典》之事,红叶禅师不久便即发觉。他白叟家晓得这部宝典中所载武学不但广博高深,兼且凶恶之极。传闻最难的还是第一关,只消第一关能打通,今后倒也没甚么了。天下武功都是循序渐进,越到厥后越难。这葵花宝典最艰巨之处却在第一步,修习时只要有半点岔错,立时非死即伤。当下调派他的对劲弟子渡元禅师前去华山,劝谕岳蔡二位,不成修习宝典中的武学。”
冲虚道:“当年武林中传说,华山两宗火并之时,风老前辈刚幸亏江南结婚,得讯以后赶回华山,剑宗妙手已伤亡殆尽,一败涂地。不然以他剑法之精,倘若参与斗剑,气宗不管如何不能占到上风。风老前辈随即发觉,江南结婚如此,本来是一场大骗局,他那岳丈暗中受了华山气宗之托,买了个妓女来冒充蜜斯,将他拘束在江南。风老前辈重回江南岳家,他的假岳丈百口早已逃得不知去处。江湖上都说,风老前辈愤怒惭愧,就此自刎而死。”
令狐冲道:“在魔教十长老的骷髅之旁,另有好几柄长剑,倒是五岳剑派的兵刃。”
方证道:“因为这一件事,少林下院和华山派之间,便生了很多嫌隙,而华山弟子偷窥《葵花宝典》之事,也传播于外。过未几时,即有魔教十长老攻华山之举。”
方证大师道:“使斧头的?莫非是十长老中的‘大力神魔’范松?”令狐冲道:“恰是!石壁上刻有一行字,说‘范松赵鹤破恒山剑法于此’。”方证道:“赵鹤?他是十长老中的‘飞天神魔’。他是不是使雷震挡的?”令狐冲道:“这个长辈却不晓得,但石洞中地下,确有一具雷震挡。长辈记得石壁上题字,破了华山派剑法的,是两个姓张的,叫甚么张乘风、张乘云。”方证道:“公然不错,‘金猴神魔’张乘风,‘白猿神魔’张乘云,乃兄弟二人,传闻所使兵刃是熟铜棍。”令狐冲道:“恰是。石壁上图形,确是以棍棒破了我华山派的剑法,假想之奇,令人叹服。”
方证点头道:“那倒不是。渡元禅师上得华山,岳蔡二人对他好生相敬,承认私阅《葵花宝典》,一面深道歉意,一面却以经中所载武学向他就教。殊不知渡元禅师虽是红叶禅师的对劲弟子,宝典中的武学却未蒙传授。只因红叶禅师本身也不大明白,自不能以之传授弟子。岳蔡二人只道他定然精通宝典中所载的学问,那想获得此中另有启事。渡元禅师也不点明,听他们背诵经文,随口解释,心下却暗自影象。渡元禅师武功本极高超,又是绝顶机灵之人,听到一句经文,便以己意归纳几句,竟然也说来头头是道。”
冲虚笑道:“你这么说,若非多年知己,老道可要怪你讽刺我了。当今剑术之精,除了风老前辈,又有谁及得上令狐少侠?”方证道:“令狐少侠剑术虽精,剑道上的学问却远不及你。大师是本身人,无话不说,那也不消客气。”
方证道:“华山派岳肃、蔡子峰二人录到《葵花宝典》不久,便即为魔教十长老所杀,两人都来不及修习,宝典又给魔教夺了去。是以华山派中没人学到宝典中的涓滴武功。但两人因为所见宝典经文分歧,在武学上重气、重剑的偏歧,却已别离跟门人弟子详细讲论过,华山派厥后分为气剑两宗,同门相残,便种因于此。说这部宝典是不祥之物,也不为过。”冲虚点头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本来就是这个事理。”
方证道:“魔教获得了岳蔡二人手录的宝典残本,恐怕也没甚么得益。十长老惨死华山,那不必说了。令狐掌门说道,任教主将那宝典传给了东方不败。那么两人反目,说不定也与这部手录本有关。实在这部手录本残破不全,本上所录,只怕还不及林远图所悟。”
方证道:“他便是渡元禅师,便是红叶禅师的弟子!”令狐冲身子一震,道:“本来如此。”方证道:“渡元禅师本来姓林,出家以后,便复了本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