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殷吉赞道:“曹世兄,好俊技艺啊,当真豪杰出在幼年。”曹云奇怕他追上,不敢转头,只道:“请殷师叔多加指导。”口中这么说,脚下涓滴不断,奔了一阵,听得脚步声气,转头望去,心中微惊,本来殷吉、阮士中两人就在他身后不远,忙加快脚步,急冲数丈。

那女郎嫣然一笑,道:“我手酸,打不动啦。”曹云奇笑道:“我跟你捶捶。”伸手去拉她手臂。那女郎迎头一鞭,曹云奇头一偏,这一次躲开了鞭子,笑道:“你手如何又不酸啦?”那女郎板起了脸,说道:“我叫你别碰我。”

殷吉见曹云奇这么一冲一慢,知他轻功远不如本身,只七星手阮士中一声不响的并肩而行,本身跑得快,他也快,本身跑得慢了,他跟着放慢脚步,看来游刃不足,未出尽力,心道:“你们师叔侄俩今儿考较老儿来着。”猛吸一口气,发挥数十年勤修苦练的轻功,在白雪山坡上宛似足不点地般奔了上去。

四人候了一顿饭工夫,不听得来路上有马蹄声响。曹云奇烦躁起来,道:“我瞧瞧去!”拍马赶回。阮士中望着他背影,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真难怪得他。”殷吉道:“阮师兄,你说甚么?”阮士中摇点头,却不答话。

那女郎名叫田青文,年纪虽轻,在关外武林中却已很驰名声。因她面貌斑斓,性又机警,辽东武林中公送她一个外号,叫作“锦毛貂”。那貂鼠在雪地中行走如飞,聪明聪明,“锦毛”二字,自是描述她的仙颜了。她是她父亲田归农前妻生的,田归农去世不久,是以她一身缟素,戴侧重孝。

只过了半枝香工夫,曹云奇垂垂慢了下来,忽觉后脑微微温热,仿佛有人呼气,正要转头,右肩上有人悄悄一拍,听得殷吉笑道:“小伙子,加把劲儿!”曹云奇一惊,提气向前猛冲。这一冲虽把殷阮两人抛下了十多丈,但已心浮气粗,头上冒汗。他伸袖一擦额上汗水,想起刚才田青文给本身擦汗的景象,嘴角间不由得暴露浅笑,但听得背后踏雪之声,殷阮两人又赶了上来。

两人急奔一阵,追上了殷吉、阮士中、周云阳三人。阮士中向曹云奇横了一眼,说道:“去了这么久,见到甚么了?”曹云奇脸一红,道:“没见甚么。”双腿一夹,纵马快跑。

那“殷师兄”也是个老者,身形微胖,留着两撇髭须,身披貂皮外套,一副富商气度,听了那瘦长老者的说话,点了点头,勒马回向大雁,马鞭挥出,啪的一声,抽向雪地,鞭梢将大雁卷上。他左手拿着箭杆一看,叫了声:“啊!”

其他二人都是丁壮,一个身高膀阔,骑在一匹高头大顿时,更显威武;另一其中等身材,神采青白,鼻子却冻得通红。四人齐声唿哨,四匹马喷气成雾,忽喇喇放蹄赶去。这白茫茫山坡上望眼皆雪,四下更无行人,追踪轻易不过。

此人是辽东天龙门北宗新任掌门人“腾龙剑”曹云奇。天龙门掌剑双绝,他所学都已很有所成。白脸男人是他师弟“回龙剑”周云阳。高瘦老者是他们师叔“七星手”阮士中,在天龙北宗算得是第一妙手。那富商模样的老者则是天龙门南宗掌门人“威震天南”殷吉,此次事情与天龙门南北两宗俱有严峻干系,是以他千里迢迢,远来关外。

殷吉等都下了马,将马匹系在大松树下,翻起长衣下襟缚在腰里,展开轻功提纵术,从山坡右首上山。这一带树木丛生,山石嶙峋,行走不便,但多了一层讳饰,不易为仇敌发觉。五人初时鱼贯而行,一个紧接一个,时候一长,垂垂分出了工夫高低。殷吉与阮士中并肩在前,曹云奇堕后丈余,田青文与周云阳又在后数丈。曹云奇心想:“殷师叔是南宗掌门,号称威震天南,不知他南宗的工夫与我北宗到底谁高谁低?本日倒方法教领教。”一提气,足下加劲,倏忽抢在殷阮二人前头。

天龙门创自清初,本来一支,到康熙年间,掌门人的两名大弟子反面,待掌门人一死,便分为南北两宗。南宗以轻盈剽悍为尚,北宗却重视沉稳狠辣。两宗武功本源架式全然不异,利用之时,却各有所长。这上山轻功原是南宗所擅,殷吉人虽肥胖,一发挥本门心法,竟矫捷胜于猿猴,半晌之间,已赶出曹云奇一里不足。阮士中却仍不即不离的与他并肩而行。殷吉数次放快,要想将他抛落,但每次只抢前数丈,阮士中又稳稳的追了上来。

曹云奇忙上马追去,伸皮靴猛踢坐骑肚腹,半晌间便追上了,身子一探,右手拉住灰马辔头,叫道:“师妹,你听我说。”那女郎举起马鞭,往他手上抽去,喝道:“放开!给人家瞧见了成甚么模样?”曹云奇却不罢休,啪的一声,手背上顿时起了一条血痕。

飕的一声,一枝羽箭从东边山坳后射了出来,呜呜声响,划过长空,穿入一头飞雁颈中。大雁带着羽箭在空中打了几个筋斗,落在雪地。

曹云奇大声道:“我就为你粉身碎骨,也所甘心。天塌下来我也不睬,管他甚么掌门不掌门。”那女郎微微一笑,悄悄握住他手,说道:“师哥,我就是不爱你这轰隆火爆、不顾统统的脾气呢。”

曹云奇凝睇着她,只见她凝脂般的雪肤之下,模糊透出一层胭脂之色,双睫微垂,一股女儿羞态,鲜艳无伦,不由得胸中一荡,随即疑云大起,问道:“你可知我们追的是谁?”那女郎道:“谁啊?”曹云奇冷冷的道:“哼,你当真不知?”那女郎抬开端来,道:“我安晓得?”曹云奇道:“是你心上人。”那女郎冲口而道:“陶子安?”

那女郎心有不忍,道:“你何必又来惹我?”曹云奇道:“是我不好,你再打吧!”

那女郎反手拔剑,回臂疾格,脱手好快,当的一声,双剑订交,迸出数星火花。曹云奇恨恨的道:“你既不将我放在心上,何必又让我在这世上多受忧??”那女郎缓缓还剑入鞘,低声道:“你早晓得,是爹爹将我许配给他,莫非是我本身作的主么?”曹云奇双眉一扬,说道:“我愿跟你浪迹天涯,在荒岛深山当中隐居厮守,你怎又不肯?”

等了半晌,山坳中始终没人出来,却听得一阵马蹄声响,射箭之人竟自走了。四个搭客中一个身材瘦长、神采剽悍的老者微微皱眉,纵马奔向山坳,其他三人跟着畴昔。

曹云奇没推测他三箭来得如此迅捷,微微一惊,马鞭疾甩出去,打掉了上路与中路射来的两箭,接着一提马缰,那马向上跃起,第三枝箭贴着马肚子从四腿间穿了畴昔,相差不过数寸。那青年哈哈一笑,拨转马头,提缰便跑。

曹云奇陪笑道:“好,那么你说这金笔是那边来的。”那女郎笑道:“是我心上人给的。不是他给,另有谁给?莫非是你给我的?”曹云奇心头一酸,热血上涌,又要发作,但见她笑靥如花,红唇微微颤抖,暴露一口玉石般的牙齿,肝火顿时沉了下去。

那高身材的男人脱下外氅,放在鞍头。他身穿青绸面皮袍,腰悬长剑,眉头深锁,满脸怒容,眼中竟似要喷出火来,不住价的催马疾走。

那女郎瞪了他一眼,悄悄叹了口气,柔声道:“师哥,我从小得你经心照顾。你待我真比亲生哥哥还好。我又不是全偶然肝之人,怎不想酬谢?何况我们……只是,我实在好生难堪。你一贯顾恤我、珍惜我,现下爹爹不幸惨死,我天龙门面对成败兴亡的严峻关头,你如何反不谅解我了?”曹云奇呆了半晌,再无话说,左手一挥,说道:“你老是对的,我老是错的,走吧!”

曹云奇道:“哼,如许值钱的玩意儿,另有人真的当暗器打么?这笔上不明显刻着他的名字?若不是他,又是谁给你的?”那女郎嗔道:“你既爱这么瞎狐疑,乘早别跟我说话。”纵到灰马身边,跃上马背,缰绳一提,那马放蹄便奔。

纵身上马,拾起雪地里的三枝羽箭,公然与刚才射雁的普通无异。殷吉沉着脸哼了一声,说道:“果然是这小子!”曹云奇道:“等一下师妹,瞧她更有甚么话说?”

这话一出口,顿时满脸红晕。曹云奇眉间有如罩上了一层黑云,叫道:“我一说是你心上人,你就接口说陶子安!”

此次第三次点窜,改正了很多错字讹字、以及漏失之处,多数因为获得了读者们的斧正。有几段较长的补正改写,是接收了批评者与研讨会中会商的成果。仍有很多较着的缺点没法挽救,限于作者的才力,那是无可如何的了。读者们对书中仍然存在的失误和不敷之处,但愿写信奉告我。我把每一名读者都当作是朋友,朋友们的指教和体贴,天然永久是欢迎的。

那女郎听他这么说,脸上更加红了,泪水在一双明廓清澈的眼中滚来滚去,顿足叫道:“他……他……”曹云奇道:“他……他如何?”那女郎道:“他是我没过门的丈夫,天然是我心上人。”曹云奇大怒,唰的一声,拔出长剑。那女郎反而走上一步,叫道:“你有种就杀了我。”曹云奇咬着牙齿,望着她微微抬起的脸,心中柔情顿起,叫道:“罢啦,罢啦!”回击一剑,猛往本身心口扎去。

只听得前面一人舌头打滚,都的一声,勒马回身,其他四人却仍持续奔驰。曹云奇一马抢先,但见那人弯弓搭箭,箭尖指向他胸口。曹云奇艺高人胆小,竟不将他硬弓利箭放在心上,扬鞭大喊:“喂,是陶世兄么?”

二〇〇二年四月于香港

殷吉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跟在前面。山上积雪更厚,门路崎岖,行走自是吃力。

山中虽冷,四名乘者纵马急驰之下,不久大家头上冒汗。

三人听得叫声,纵马驰近。那“殷师兄”连雁带箭向那老者掷去,叫道:“阮师兄,请看!”瘦长老者伸左手抄出接过,一看羽箭,大呼:“在这里了,快追!”勒转马头,抢先追去。

那人脸孔漂亮,双眉斜飞,二十三四岁年纪,一身劲装结束,听得曹云奇叫声,纵声大笑,叫道:“看箭!”飕飕飕连响,三枝羽箭分上中下三路连珠射到。

那女郎叹了一口气道:“师哥,我知你对我一片痴心,我又不是傻子,怎能不念着你的情意。但是你执掌我天龙北宗流派,如做出这等事来,天龙门申明扫地,在江湖上颜面何存?”

又奔出数里,山势渐陡,积雪甚厚,马蹄一溜一滑,五人不敢催马,松缰缓行。转过两个山坳,山道更加险要。忽听右首一声马嘶,曹云奇右足在马镫上一点,斜身飞出,落在一株大松树以后,先藏身形,再纵目前望。见山坡边几株树上系着五匹马,雪地里一行足印笔挺上山。曹云奇叫道:“两位师叔,小贼逃上山啦,我们快追。”

目睹离峰顶只两三里路程,殷吉笑道:“阮师兄,咱俩比比脚力,瞧谁先上峰顶。”

那女郎嫣然一笑,道:“且慢!”摸出一块手帕,给他抹去满额汗水,道:“大雪地里,出了汗不抹去,莫着了凉。”曹云奇心中甜甜的说不出的受用,满腔肝火顿时化为乌有,挥鞭在那女郎的灰马臀上悄悄一鞭。二人双骑,并肩驰去。

殷吉向来谨慎,说道:“对方若用心勾引我们来此,只怕山中设了埋伏。”曹云奇道:“就是龙潭虎穴,本日也要闯他一闯!”殷吉听他说得莽撞,非常不快,向阮士中道:“阮师兄,你说怎地?”阮士中还未答话,田青文抢着道:“有威震天南殷师叔在此,就真有短长埋伏,也不消怕。”殷吉微微一笑,道:“瞧他们走得仓猝,仿佛又不像设伏。如许吧,”手指右首,说道:“我们从这边绕道上山,转过来攻他们个出其不料。”曹云奇叫道:“好,此计大妙!”

曹云奇乌青着脸,纵马欲赶。阮士中叫道:“云奇,沉住了气,不怕他飞上天去。”

那女郎不答,随即站直,手中拿着一根黄澄澄之物,在日光下闪闪发光。曹云奇走近接过,见是一枝黄金铸成的小笔,长约三寸,笔尖锋利,打造得甚是精美,笔杆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安”字。这金笔看来既是玩物,却也可作暗器之用,不由微微皱眉,说道:“那边来的?”那女郎道:“你们走后,我随后跟来,奔到这里,俄然有乘马从后追来,那马好快,只一会儿就从我身边掠过。顿时搭客扬手向我抛来这枝小笔,将我……将我……”说到这里,俄然脸上晕红,嗫嚅着不说下去了。

曹云奇给她这么一说,再也发作不得,叹了口气,说道:“你如何又把他给的玩意儿当作宝贝似的?”那女郎道:“谁说是他给的?我几时见过他来?”

四人胯下所乘都是关外良马,脚程甚快,一口气奔出七八里后,前面五乘已相距不远。曹云奇大声叫道:“喂,相好的,留步!”前面五人全不睬会,反纵马奔得更快了。曹云奇厉声喝道:“再不断步,莫怪我们无礼了!”

西首数十丈外,四骑马踏着皑皑白雪,奔驰甚急。顿时搭客听得箭声,不约而同的一齐勒马。四匹马都是身高肥膘的良驹,一受羁勒,立时止步。乘者骑术既精,牲口也久经驯驭,这一勒马,显得鞍上胯下,两皆英健。四人见大雁中箭跌下,心中都喝一声采,要瞧发箭的是多么人物。

这是清朝乾隆四十五年三月十五。这日子在江南早已繁花如锦,在这关外长白山下苦寒之地,却积雪初融,浑没点春日气象。东方红日甫从山后升起,淡黄的阳光照在身上,殊无暖意。

转过山边,见前面里许外五骑马发力奔驰,铁蹄溅雪,银鬣乘风,目睹追逐不上。那老者一摆手,说道:“殷师兄,这可有点儿邪门。”

曹云奇奔出数里,只见一匹灰马空身站在雪地里,一个白衣女郎一足跪地,俯身似在雪中寻觅甚么。曹云奇叫道:“师妹,甚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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