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瞧那图上山岳之形,果然与这雪峰普通无异,无不啧啧称奇。上峰时所见崖边的三株古松,图上也画得清清楚楚。

“田大哥又从怀里取出一枚凤头珠钗,放在桌上,说道:‘她要我把这珠钗还给你,或者交给苗女人,说道这是苗家的物事。’”

群豪在山上半日,始终不知仆人是谁,听刘元鹤此问,正合情意,一齐望着宝树,只听他笑道:“既然大伙儿都不坦白,老衲也不消卖那臭关子了。其间仆人姓杜名希孟,是武林中一名响铛铛的角色。”世人相互望了一眼,心中暗念:“杜希孟?杜希孟?”却都想不起此人是谁。

刘元鹤续道:“苗大侠拿起珠钗,从本身头上拔下一根头发,缓缓穿到凤头的口里,那头发竟从钗尖上透了出来,本来钗身中间是空的。但见他将头发两端悄悄一拉,凤头的一边跳了开来。苗大侠侧过珠钗,从凤头里落出一个纸团。他将纸团摊了开来,冷冷的道:‘瞧见了么?’田大哥脸如土色,隔了半晌,叹了口长气。”

刘元鹤道:“当时我在床下听得摸不着半点脑筋,不知他们说的是谁,心想苗人凤这么风头火势的赶来,只不过是问一小我的病。那人不平药、不用饭,这不是撒娇么?但听苗大侠又问:‘这么说来,是她本身不想活了?’田大哥道:‘我厥后跪在地下要求,说得声嘶力竭,她始终不睬。’”

“田大哥身子一颤,倒在椅中。苗大侠道:‘你门徒瞒着你去埋刀,你女儿瞒着你去埋私生儿,都给我瞧见啦,现下掘了出来还你。’田大哥道:‘感谢。我……我家门不幸,言之有愧。’苗大侠俄然眼眶一红,似要堕泪,但随即满脸杀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她是如何死的?’”

刘元鹤洋洋对劲,说道:“我们舆图有了,宝刀也有了,去把李自成的宝藏发掘出来,献给圣上,这里大家少不了一个封妻荫子的功名。”他见有的人脸现忧色,有的却有踌躇之意,心知如陶百岁等人,把发财瞧得比升官更重,又道:“想那宝藏堆积如山,大伙儿顺手牵羊,取上小小一堆,那就一世吃着不尽,有何不美?”世人轰然喝采,再无贰言。

宝树微微一笑,道:“这位杜老豪杰自视甚高,等闲不与人来往,是以武功虽强,凡人可不知他名头。但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却个个对他极其钦慕。”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把世人都损了一下,言下之意,明是说世人实不敷道。殷吉、阮士中等都感愤怒,但想苗人凤在那春联上称他为“希孟仁兄”,而本身确够不上与金面佛称兄道弟,宝树之言虽令人不快,却也无可回嘴。

刘元鹤双目一瞪,指着苗若兰道:“这妞儿如何办?”

但见那纸薄如蝉翼,虽年深日久,但因密藏珠钗当中,涓滴未损,纸上绘着一座笔立矗立的山岳,峰旁写着九个字道:“辽东乌兰山玉笔峰后”。

刘元鹤向她望了一眼,接着说道:“田大哥道:‘那天她受了凉,感冒咳嗽。我请大夫给她诊治,大夫说不碍事,只受了些小小风寒,吃一帖药,发汗退烧就行了。但是她说药太苦,将煎好的药泼了去,又不肯用饭,这一来病势越来越沉。我连续请了好几个大夫,但她不肯服药,不吃东西,说甚么也劝不听。’”

陶百岁大声道:“现下话已说明白了,这口刀确是田归农亲手交给我儿的,各位不得争夺了吧?”刘元鹤笑道:“田大哥交给陶世兄的,只是一只空铁盒。倘若你要空盒,鄙人并没话说。宝刀却那有你的份?”殷吉道:“此刀该归我天龙南宗,再无疑问。”阮士中道:“当日田师兄未行授刀之礼,此刀仍属北宗。”世人越争声音越大。

刘元鹤大怒,反手一拳,猛往琴儿脸上击去。熊元献伸出右臂,格开了他一拳,说道:“师哥,我们寻宝要紧,不必多伤性命!”熊元献平生走镳,向来怯懦怕事,谨慎慎重,不像他师兄做了天子侍卫,杀几个老百姓不当一回事,他听了琴儿之言,心想倘若伤了苗若兰,她父亲如得逃脱坎阱,那可大祸临头了。殷吉和贰情意不异,也道:“刘师兄,我们快去寻宝。”

宝树道:“此处庄上杜老豪杰见闻博识,必是得知宝藏的讯息,是以特地在此建庄。不然此处气候冰冷,高低艰巨,又何必费这么大的事?”刘元鹤心中一急,忙道:“啊哟!那可不妙。他这庄子制作已久,还不早将宝藏搬得一干二净?”宝树浅笑道:“那也一定。刘大人你想,如果他已找到了宝藏地点,定然早就去了别地,决不会仍在此处居住。”刘元鹤一拍大腿,叫道:“不错,不错!快到后山去。”

俄然间人影一闪,琴儿从椅背后跃出,抱住刘元鹤的手,狠命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刘元鹤出其不料,手腕一疼,当啷一响,单刀落地。琴儿痛骂:“短折的恶贼,你敢伤了蜜斯一根寒毛,我家老爷上得山来,抽你的筋,剥你的皮,这里大家都脱不了干系。”

“苗大侠望着瓷坛,脸上神采又悲伤又气愤。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望他脸。”

“我在床底留意瞧他模样,心道:‘此人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是当今武林中顶儿尖儿的角色,公然是不怒自威,气势慑人。’他手里捧着两件物事,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你的宝刀,这是你的外孙儿子。’本来一包长长东西包着的竟是个死婴。”

刘元鹤拔下本身一根头发,渐渐从珠钗的凤嘴里穿了畴昔,依着当日所见苗人凤的伎俩,悄悄一拉一甩,凤头机括弹开,公然有个纸团掉了出来。世人都“哦”的一声。

只听得悄悄一声嗟叹,苗若兰伏在桌上哭了出来,鬓边那凤头珠钗起伏颤抖不已。世人面面相觑,不明其故。

田青文道:“苗家妹子坐在此处须欠都雅。”俯身托起她身子,笑道:“真轻,倒似没生骨头。”走向东边配房。

只听恰当啷一响,苗若兰手里的茶碗又摔在地下,跌得粉碎。她本来非常斯文平静,不知怎的,听了这句话,竟自把持不定。琴儿忙取脱手帕,抹去她身上茶水,轻声道:“蜜斯,出来歇歇吧,别听啦!”苗若兰道:“不,我要听他说完。”

苗若兰文秀荏弱,要取她头上珠钗,只一举手之劳,只是大家想到她父亲威震天下,倘若对她有涓滴冲犯轻渎,她父亲究查起来,有谁敢当?虽见那珠钗便在面前微微颤抖,只相距数尺,却没人敢先说话。

世人听到此处,齐向苗若兰望去,只见她鬓边插了一枚凤头珠钗,微微闲逛。那凤头打造得精美之极,几颗珠子也均滚圆净滑,只珠身已现微黄,当是用时已久的旧物。

宝树俄然朗声道:“各位争夺此刀,为了何事?”世人一时哑口无言,竟难答复。

“我见他死了,当下吹灭烛火,正想去拿宝刀,然后溜之大吉,陶世兄却已来到房外打门,我只得躲回床底。今后的事,陶世兄都已说了。他拿了宝刀,逃来关外。我在床底下憋了这老半天,莫非是白挨的么?加上我这位熊师弟跟饮马川向来有梁子,咱哥儿俩就跟着来啦。”

刘元鹤接着道:“田大哥伸手在桌上一拍,道:‘苗大侠,你脱手吧,我死而无怨。’苗大侠嘿嘿一笑,道:‘我何必杀你?一小我活着,就一定比死了的人欢愉。想当年我和胡一刀比武,大战数日,终因而他佳耦死了,我却活着。我心中一向难过,但厥后想想,他佳耦恩爱不渝,同生同死,可比我独个儿活活着上好很多啦。嘿嘿,这张舆图在你身边这很多年,你始终不知,却又亲手交还给我。我何必杀你?让你烦恼一辈子,那不是强很多么?’说着拿起珠钗,大踏步出房。田年熟行边虽有弓箭刀剑,却那敢脱手?”

苗若兰听到这里,不由得悄悄抽泣。熊元献等都感非常奇特,不知这不肯服药用饭之人是谁,与田归农及苗氏父女三人又有甚干系。陶氏父子与天龙诸人却知说的是田归农的续弦夫人,但苗大侠何故体贴此事,苗若兰何故悲伤,却又不明以是了,都想:“莫非田夫人是苗家亲戚?如何我们向来没传闻过?”

“田大哥唉声感喟,将死婴和宝刀都放在床上,回身闩上了门,喃喃的道:‘一小我活着,就一定比死了的人欢愉。’坐在床上,叫道:‘兰啊兰,你为我出错,我为你出错,当真是何必来?’接着嘿的一声,听得甚么东西戳入了肉里,他在床上挣了几挣,就此不动了。”

宝树笑吟吟的走上两步,大袖微扬,已在苗若兰颈口“天突”与背心“神道”两穴上各点了一指。苗若兰满身酸软,瘫在椅上,内心又羞又急,却说不出话。琴儿只道他伤了蜜斯,横了心又抓住了和尚的手,要狠狠咬他一口。宝树让她抓住本身右手拉到口边,手指颤栗,点了她鼻边“迎香”、口旁“地仓”两穴。琴儿身子一震,跌倒在地。

“苗大侠道:‘你千方百计要弄这张舆图到手,但是她终究瞧穿了你真脸孔,不肯将奥妙奉告你,仍将珠钗偿还给苗家。宝藏的舆图是在这珠钗当中,哼,只怕你作梦也想不到罢!’他说了这几句话,又将纸团还入凤头,用头发拉上机括,将珠钗放在桌上,说道:‘开凤头的法儿我教了你啦,你拿去按图寻宝罢!’田大哥那边敢动,紧闭着口一声不响。我在床下却瞧得焦心非常,舆图与宝刀分开我身子不过数尺,但是就没法获得到手。只见苗大侠呆呆的瞧着瓷坛,渐渐伸出双手捧起了瓷坛,放入怀中,脸上的神采非常可骇。”

这些人你说一段,我说一段,凑在一起,世民气头疑团已解了大半,只是饥火上冲,茶越喝很多越肚饿。

“我吃了一惊,忙从床底钻将出来,只见他将羽箭插在本身心口,竟已断气。各位,田年老是他杀死的,并非旁人用箭射死。害死他的既不是陶子安,更不是胡斐,那是他本身。我跟陶胡二人绝无友情,犯不着为他们摆脱。”

宝树大呼:“啊哈,天下竟有这等巧事?我们地点之处,就是乌兰山玉笔峰啊。”

苗若兰与父亲相别之时,确是听父亲说有事赴京,嘱她先上雪峰,到杜家暂住。这时听刘元鹤如此说,只怕父亲当真凶多吉少,不由得玉容失容。

“苗大侠道:‘她留下了甚么话?’田大哥道:‘她叫我在她身后将尸身火化了,把骨灰撒在通衢之上,叫千人踩,万人踏!’苗大侠跳了起来,厉声问道:‘你照她的话干了没有?’田大哥道:‘尸身是火化了,骨灰却在这里。’说着站起家来,从里床取出一个小小瓷坛,放在桌上。”

“苗人凤这当儿定是去了北京,想要援救范帮主。嘿嘿,赛总管在北京安排下天罗地网,专候苗人凤台端光临。他如不上这个当,我们原也拿他没法儿。他竟上京救人,这叫做啄木鸟啃黄连树,自讨苦吃。”

他一番话说完,双手拍拍身上灰尘,拂了拂头顶,好似刚从床底下钻出来普通,喝了两口茶,神情甚为轻松。

“田大哥低沉着声音道:‘胡斐,你终究来了?’门外那人却道:‘田归农,你认得我声音么?’田大哥神采更加惨白,颤声说道:‘是苗……苗大侠!’门外那人冷冷的道:‘不错,是我!’田大哥道:‘苗大侠,你来干甚么?’门外那人道:‘哼,我给你送东西来啦!’田大哥游移半晌,放下弓箭,去开了门。只见一个又高又瘦、神采蜡黄的男人走了出去。”

苗若兰大吃一惊,登忘珠钗遭夺之辱,只顾虑着父亲的安危,忙问:“你……你说我爹爹如何了?”宝树也道:“请道其详。”

群豪齐问:“如何?”刘元鹤微微一笑,道:“眼下计来,那金面佛即使尚在人间,十之八九,也已满身枷锁、落入天牢当中了。”

刘元鹤翻开纸团,摊在桌上。世人围拢去看。

刘元鹤道:“我们上山之时,其间的管家说道:‘仆人赴宁古塔相请金面佛,又派人前去聘请兴汉丐帮的范帮主。’这话可有点儿不尽不实。想那范帮主在河南开封府遭擒,小弟也曾出了一点儿力量。”世人惊道:“范帮主遭擒?”刘元鹤笑道:“这是御前侍卫总管赛大人亲身下的手。想那范帮主固然也算得上是号人物,却也不必劳动赛总管的台端啊。我们拿住范帮主,只是把他当作一片香饵,用来钓一条大大的金鳌。那金鳌嘛,天然是苗人凤啦。杜庄首要去邀苗人凤来对于甚么雪山飞狐,实在又怎邀获得?”

刘元鹤想起上峰之时,给他在雪中横拖倒曳,狼狈不堪,但本身提及奉旨而行各种情由,宝树神采登变,此时听他相询,更加对劲,忍不住要透露奥妙大事,幸亏人前自占成分,因而问道:“宝树大师,鄙人要先问一句,其间仆人是谁?”

宝树嘲笑道:“先前各位只知此刀削铁如泥,锋利非常,还不知它干系着一个极大宝藏。当今有人说了出来,那更令大家眼红,个个起心。但是老衲人倒要就教:若无宝藏舆图,单有此刀何用?”世民气头一凛,一齐望着苗若兰鬓边那只珠钗。

刘元鹤向世人横眼一扫,脸露傲色,走到苗若兰面前,右手一探,俄然将她鬓边珠钗拔下。苗若兰又羞又怒,神采惨白,退后两步。世人见刘元鹤竟如此大胆,无不失容。

田青文本来惭愧难当,单独躲在阁房,听得厅上喝采之声不断,晓得已不在议论她的丑事,当下悄悄出来,站在门边。

宝树指着苗若兰道:“这位苗女人与庄上世人如何办?”刘元鹤转过身来,见于管家等庄上佣仆,个个已走得不知去处。田青文从门后出来,说道:“不知怎的,庄上男男女女都躲了个洁净。”刘元鹤抢过一柄单刀,走到苗若兰身前,说道:“我们所说之事,她句句听在耳里,这祸端可留不得。”举起单刀,就要往她头顶砍落。

刘元鹤道:“本人奉旨而行,怕他甚么苗大侠,秧大侠?再说,那金面佛现在是死是活,哼,哼,却也在未知之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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