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来路上三人气急废弛的赶来,叫道:“女人连我们三个一起杀了……”恰是常长风等三侠。那少女道:“干甚么本身来送命?”盖一鸣道:“我太岳四侠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女人杀我大哥,我兄弟三人不肯独生,便请女人一齐杀了。有谁皱一皱眉头,不算豪杰!”说着走到清闲子身边,直挺挺的一站,竟是引颈待戮。

那少女举刀半空,作势砍落,盖一鸣咧嘴一笑,毫不闪避。那少女道:“好!你们四人技艺平常,义气却重,算得是豪杰子,我饶了你们吧。”说着收刀入鞘。四人喜出望外,大为感激。盖一鸣道:“叨教女人贵姓大名,我们太岳四侠定当服膺在心,今后以报不杀之恩。”那少女听他仍口口声声自称“太岳四侠”,涓滴不觉得愧,忍不住又格的一笑,说道:“我的姓名你们不消问了。我倒要叨教,干么要抢我坐骑?”

周威望又惊又愧,那边还说得出话来?怎想获得本身紧紧守住的大奥妙,只因白日里尽想着,脑中除了“鸳鸯刀”以外再没其他动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睡梦中竟说了出来。他向众镖师团团一揖,低声道:“各位千万不成再提‘鸳鸯刀’三字。从今晚起,我用布包着嘴巴睡觉。”

只听得周总镖头说道:“你安晓得?是谁泄漏了风声?张兄弟,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抬高了嗓门,但腔调却极其慎重。那张镖师轻描淡写的道:“这里的兄弟们那个不知,阿谁不晓?单就你本身,才当是个甚么了不起的大奥妙。”周总镖头声音发颤,忙问:“是谁说的?”张镖师道:“哈哈,还能有谁?是你本身。”周总镖头更急了,忙道:“我几时说过了?张兄弟,本日你不说个明显白白,咱哥儿们可不能算完。我姓周的平素待你不薄啊……”只听另一人道:“总镖头,你别急。张大哥的话没错,是你本身说的。”周总镖头道:“我?我?我如何会?”那人道:“我们镖车一离西安,每天早晨你睡着了,便尽说梦话,翻来覆去老是说:‘鸳鸯刀,鸳鸯刀!这一次送去北京,可不能出半点岔子,得了鸳鸯刀,无敌于天下……’”

萧半和威名远震,与江湖上各路豪杰广通声气,上月间获得讯息,武林中失落丰年的一对鸳鸯刀重现江湖,竟为川陕总督刘于义所得。这对刀跟萧半和大有渊源,他非夺到手不成,心下计议,猜想刘于义定会将宝刀送往京师,呈献天子,与其赶到重兵驻守的要地掠取,不如半途中拦路截劫。岂知刘于义奸刁多智,一获得宝刀,便大布疑阵,假差官、假贡队,派了一次又一次,使得觊觎这对宝刀的江湖豪士接连被骗,反而折了很多人手。萧半和想起本身五十生辰将届,便撒下豪杰帖,广邀秦晋冀鲁四省豪杰来喝一杯寿酒,但有些豪杰帖中却另有附言,嘱托大家务须将这对宝刀劫夺下来。当然,若不是他熟知其人道情来源的血性朋友,请柬中自无附言,不然风声泄漏,打草惊蛇,别说宝刀抢不到,只怕还累了好朋友们的性命。

那少女一刀砍下,将他烟管打落,随即双刀交于右手,左手一把抓住了他衣领,足尖在马腹上悄悄一点,那马一声长嘶,直窜出林。清闲子给她拿住后颈,满身麻痹,四肢软瘫,只要束手待缚。太岳四侠中剩下的三侠大喊:“风紧,风紧!”没命价撒腿追来。

那少女伸手掩住双耳,忙道:“别说,别说。你们不晓得我是谁,我也不晓得你们是谁,是不是?”盖一鸣奇道:“是啊!不晓得那便如何?”那少女浅笑道:“我们既然互不了解,如有获咎,爹爹便不能怪我。呔!好大胆的毛贼,四个儿一齐上吧!”

那马瞬息间奔出里许。清闲子给她提着,双足在地下拖动,擦得鲜血淋漓,说道:“你抓住我的风池穴,那是足少阳和阳维脉之会,我天然没法转动,那也不敷为奇,非战之罪,虽败犹荣。”那少女格格一笑,勒马止步,将他掷落,说道:“你本身的穴道倒说得对!”嘲笑一声,伸刀架在他颈中,喝道:“你对女人无礼,不能不杀!”

那少女在窗外听了这几句话,心中大乐,暗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对鸳鸯刀,竟在这镖师身上。我盗了归去,瞧爹爹如何说?”这少女姓萧名中慧,她爹爹便是晋阳大侠萧半和。

盖一鸣持钗在手,见钗上一颗明珠又大又圆,宝光莹然,四侠虽不大识货,却也知是希世之珍。四侠呆呆望着这颗明珠,都欢乐不尽。清闲子道:“这位女人慷慨豪放,倒是我辈中人。”常长风道:“公然好一名侠义道中的女侠!哎唷!”本来给墓碑砸中的脚指刚好发疼。盖一鸣道:“大哥、二哥料事如神,言之有理。”

但是掠取宝刀啊,又凶恶,又奇妙,这可多么风趣!萧中慧一想到,不管如何按捺不住,终究在一天半夜里,留了个字条给爹爹、大妈和妈妈,偷偷牵了一匹马,便分开了晋阳。她碰到了要去给爹爹拜寿的太岳四侠,只觉天下豪杰豪杰,武功也不过如此;她再听到了镖师们的说话,更觉要劫夺鸳鸯刀,仿佛也不是甚么太大的难事。

那少女道:“你都瞧了我七八眼啦,还说一眼也未几瞧呢?”盖一鸣道:“这个不算,我是偶然当中,随便瞧瞧!我们太岳四侠决不能欺负单身女子,自坏名头。”那少女嫣然一笑,说道:“你们要留下我马儿,还不是欺负我吗?”盖一鸣结结巴巴的道:“这个嘛……自有事理。”清闲子道:“我们不欺负你,只欺负你的坐骑。一头畜牲,算得甚么?”他见这马身躯高大,毛光如油,极是神骏,兼之金勒银铃,单是这副鞍具,所值便已不菲,不由得越看越爱。

清闲子叹了口气道:“此言错矣,老夫年逾五旬,犹是孺子之身,平生决不对女人太太无礼。你当真要杀,最好从我天柱穴中下刀,一刀断气,免很多受痛苦!”那少女忍不住好笑,心想这痨病鬼临死还在研讨穴道,我再吓他一吓,瞧是如何,将刀刃抵住他头颈“天柱”和“风池”两穴之间,说道:“便是这里了。”清闲子大呼:“不,不,女人错了,还要上去一寸二分……”

盖一鸣道:“本年三月初十,是晋阳大侠萧半和的五十诞辰……”那少女听到萧半和的名字,微微一怔,道:“你们识得萧老豪杰么?”盖一鸣道:“我们不识萧老豪杰,只素仰他白叟家英名,算得上神交已久,要乘他五十诞辰前去拜寿。说来忸捏,我们四兄弟少了一份贺礼,上不得门,是以……便……所……以……这个……”那少女笑道:“本来你们要抢我坐骑去送礼。嗯,这个轻易。”重新上拔下一枚金钗,说道:“这只金钗给了你们,钗上这颗明珠很值钱,你们拿去作为贺礼,萧老豪杰必然欢乐。”说着一提马缰,那骏马四蹄翻飞,远远去了。

萧中慧一听父亲提及这对宝刀,当即跃跃欲试。萧半和派出徒儿四周撒豪杰帖,她便也要去,萧半和派人在陕西道上埋伏,她更加要去。但萧半和总点头说道:“不成!”

清闲子道:“各位兄弟,听这马儿蹄声清脆,倒是一匹好马。不管如何,将马儿扣下来再说,便没甚么其他宝贝,这匹马也可当作礼品了。”盖一鸣道:“大哥料事如神,言之有理。”忙解下腰带,说道:“快解腰带,做个绊马索。”忙将四根腰带接起,正要在两棵大树之间拉开,那乘马已奔进林来。

这么一打,客店中顿时大乱。只听得周总镖头喝道:“大伙儿别出去,大家防备,守住镖车,谨慎歹人调虎离山之计。”萧中慧一听,心想:“这般不要性命的拚斗,那边是调虎离山的假打?只可惜他不出来瞧瞧,不然倒真是盗刀的良机。”再瞧那两个黑影时,女的显已力乏,不住发展,那男的却步步进逼,毫不放松。她侠义之心登起,心想:“这恶贼好生无礼,夤夜抢入女子房中,横施刁悍,这抱不平岂可不打?”待冲要出来助那女子,但转念一想:“不好!我一脱手,不免露了行藏,若让那些镖师瞧见了,再动手盗刀便不轻易。”强忍肝火,只听得兵刃相击之声渐缓,男女两人破口痛骂起来,说的是鲁南土语,萧中慧倒有一大半不懂。

顿时搭客见四人蹲在地下拉扯绳索,一怔勒马,问道:“你们在干甚么?”盖一鸣道:“安绊马索儿……”话一出口,晓得不当,回顾瞧去,见顿时搭客是个仙颜少女,这一瞧之下,先放下了一大半心。那少女问道:“安绊马索干么?”盖一鸣站直身子,拍了鼓掌上灰尘,说道:“绊你的马儿啊!好,你既已晓得,这绊马索也不消了。你乖乖上马,将马儿留下,你好好去吧。我们太岳四侠虽在黑道,夙来单只劫财,决不劫色,守身如玉,有个响铛铛的名声。太岳四侠赶上仙颜女人堂客,自当摆出君子君子模样,连一眼也未几瞧。”

她转过身来,要待回房,再渐渐策画如何向镖队脱手,只跨出两步,俄然之间,隔着天井的劈面房中传出当的一声响,这是她从小就听惯了的兵刃撞击声。她心中一惊:“啊哟,不好!人家瞧见我啦!”却听得一人骂道:“当真脱手么?”一个女子声音叫道:“那还跟你客气?”但听得乒乒乓乓之声不断,打得甚是狠恶,还异化一个婴儿的大声哭叫。劈面房中窗格上显出两个黑影,一男一女,每人各执一柄单刀,纵横华侈,冒死砍杀。

那少女坐在官水镇汾安客店的一间小客房里,桌上放着把小小酒壶,壶里装的是天下驰名的汾酒。这官水镇在晋州西南,恰是汾酒产地。但是她只喝了一口,嘴里便辣辣的又麻又痛,这酒实在并不好喝。为甚么爹爹却这么喜好?爹爹常说:“女孩子不准喝酒。”在家中得听爹爹的话,此次一小我偷偷出来,这汾酒非得好好喝上一壶不成。但要喝干这一壶,还真不轻易。她又喝了一大口,自发脸上有些发热,伸手一摸,竟有些烫手。

那少女听到“太岳四侠”的名头,忍不住便要笑出声来,想来这批镖师也跟太岳四侠交过手。只听那总镖头说道:“我怕甚么了?你那晓得我身上挑的千斤重担啊!这十万两盐镖,也没放在我姓周的心上。哼,这时也不便跟你细说,到了北京,你自会晓得。”那张镖师笑道:“不错,不错!我不晓得,我不晓得。嘿嘿,鸳鸯刀啊鸳鸯刀!”

四人面前一晃,只见那少女手中已多了一对双刀,这一下兵刃脱手,其势如风,纵马向前一冲,俯身右手一刀堵截了绊马索,左手一刀便往盖一鸣头顶砍落。盖一鸣叫道:“好男不与女斗!何必脱手……”目睹白光明灭,长刀已砍向面门,仓猝举起钢刺一挡。铮的一响,兵刃订交,但觉那少女的刀上有股极大黏力,一推一送,手中兵刃拿捏不住,顿时脱手飞出,直射上数丈之高,钉入了一棵大树的树枝。

清闲子见势头不妙,提起旱烟管上前夹攻,他这烟管是精铁所铸,使的是判官笔招数,竟然脱手点穴打穴,只是所认穴道不大精确,未免失之毫厘,谬以尺寸。那少女瞧得悄悄好笑,卖个马脚,让他烟管点中本身左腿,只感微微生疼,喝道:“痨病鬼,你点的是甚么穴?”清闲子道:“这是‘中渎穴’,点之腿膝麻痹,四肢软瘫,还不给我束手待缚?”那少女笑道:“中渎穴不在这里,偏左了两寸。”清闲子一怔,道:“偏左了,不会吧?”伸出烟管,又待来点。

她求得急了,萧半和便道:“你问你大妈去,问你妈妈去。”萧半和有两位夫人,大夫人姓袁,二夫人姓杨。中慧是杨夫人所生,但是袁夫人对她非常心疼,当她便如是本身亲生女儿普通。杨夫人说不能去,中慧还可撒娇,还可整天说非去不成,但袁夫人一说不能去,中慧便不敢回嘴。这位袁夫人对她很慈和,但神采间自有一股严肃,她从小便不敢对大妈的话有半点违拗。

盖一鸣道:“不错,我们太岳四侠,是江湖上铁铮铮的豪杰,决不能难为妇孺之辈。你只须留下坐骑,我们不碰你一根毫毛。想我八步赶蟾、赛专诸、踏雪无痕……”

花剑影和常长风双双自旁抢上,那少女骑在顿时,居高临下,摆布双刀连砍,花常二人堪堪抵挡不住。那少女见了常长风手中的石碑,甚是奇特,问道:“喂,大个子,你拿着的是甚么玩意儿?”常长风道:“这是常二侠的奇门兵刃,不在武林十八般兵器以内,招不偶奥,啊哟……哎唷!”却本来那少女反转长刀,以刀背在他手腕上一敲。常长风吃痛,奇门兵刃脱手,无巧不巧,奇之又奇,又砸上先前砸得肿起了的脚指。

那少女一听到“鸳鸯刀”三字,心中怦的一跳,将耳朵凑到墙壁上去,想听得细心些,但隔房顷刻之间声气全无。那少女内心一动,从房门中溜了出去,悄步走到众镖师的窗下一站。

隔壁房里的镖客们却你一杯、我一杯的在不断干杯,莫非他们不怕辣么?一个粗大的嗓子叫了起来:“伴计,再来三斤!”那少女听着摇了点头。另一个声音说道:“张兄弟,这道上还是把细些的好,少喝几杯!江湖上有言道:‘手稳口也稳,到处好藏身。’待到了北京,我们再痛痛快快的酣醉一场。”先前那人笑道:“总镖头,我瞧你也稳得过分了。那四个浑点子胡吹一轮甚么太岳四侠,就把你吓得……嘿,嘿……伴计,快打酒来。”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