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襄见无色禅师脸带忧容,心想这位老衲报酬人很好,又是大哥哥的朋友,倘如何足道和少林僧众为了我而争斗起来,非论那一方输了,我都要过意不去,朗声说道:“何大哥,我又不是非进少林寺不成。你传了那句话,这便去罢。”指着无色道:“这位无色禅师是我的好朋友,你们两家不成伤了和蔼。”

何足道瞿但是惊,问道:“昆仑三圣?你说甚么?你安晓得?”

何足道听他言中之意显是要拒郭襄进寺,狂生之态蓦地发作,仰天大笑,说道:“老方丈,晚生到宝刹来,本是受人之托,来传一句言语。这句话一说过,原想鼓掌便去,但宝刹重男轻女,莫名其妙的清规戒律未免太多,晚生却很有点看不过眼。须知佛法无边,众生如一,妄分男女,心有滞碍。”

天鸣心道:“这狂生说话倒也不狂啊。瞧他不过三十岁摆布年纪,怎能一举而败潘天耕等三人?”说道:“何居士不消客气,请进奉茶。这位女居士嘛……”言下颇感难堪。

天鸣禅师一得讯息,心知本日少林寺面对荣辱盛衰的大关头,估计本身和无色、无相的武功,一定能强于潘天耕等三人多少,这才不得不请出心禅堂七老来押阵。心禅七老的辈分高于天鸣,至于武功到底深到多么境地,谁也不知,是否能在告急关头脱手制得住这昆仑三圣,在方丈和无色、无相三民气中,也只胡乱猜想罢了。方丈天鸣禅师见到何足道和郭襄,合什说道:“这一名想是号称琴剑棋三圣的何居士了。老衲未能远迎,还乞恕罪。”何足道躬身施礼,说道:“晚生何足道,‘三圣’狂名,何足道哉!滋扰宝刹,甚是不安,轰动众位高僧出寺相迎,更何故克当?”

郭襄吃了一惊,说道:“你是昆仑三圣?那么其他两个呢?”

潘天耕如何理她?见仇敌坐在地下,只单手持半截断剑,目光凝睇琴弦,本身却兀自何如不了他,更是烦躁,斗然间剑法一变,一轮快攻,兵刃订交的铛铛之声顿时便如密雨。这繁弦急管普通的声音,和那温雅缠绵的琴韵毫反面谐。

天鸣方丈是有道高僧,禅心清澈,宽博有容,听了何足道之言,浅笑道:“多谢居士指导。我少林寺强分男女,倒显得小器了。如此请郭女人一并来临奉茶。”

何足道道:“昆仑三圣只要一人,向来就没三个。我在西域闯出了一点小奶名头,本地的朋友说我琴剑棋三绝,能够说得上是琴圣、剑圣、棋圣。因我长年居于昆仑山中,是以给了我一个外号,叫作‘昆仑三圣’。但我想这个‘圣’字,岂是等闲称得的?固然别人给我脸上贴金,也不能自居不疑,是以上我改了本身的名字,叫作‘足道’,联起来讲,便是‘昆仑三圣何足道’。人家听了,便不会说我傲慢高傲了。”

初时众僧也道昆仑三圣乃是三人,厥后听潘天耕等说了,方知只是一人,至于面貌年纪,潘天耕等也不甚了然,只知他自大琴剑棋三绝罢了。操琴、弈棋两道,驰心逸性,大为禅宗所忌,少林寺僧众少有人用心于此,只寺中精于剑术的妙手却无不抓紧磨练,要和这个号称“剑圣”的狂徒一较高低。

郭襄黯然道:“要见我爹爹不难,其他两位哪,可不知到那边去找了。”见何足道怅惘入迷,兀自想着刚才断弦之事,安抚他道:“你一举击败昆仑三圣,也足以傲视当世了,何必为了崩断琴弦的小事郁郁不乐?”

郭襄“啊”的一声,道:“阿谁跟他殴斗的莫非是潇湘子?那人身形瘦长,脸容便似僵尸普通,是么?”何足道奇道:“是啊,怎地你甚么都晓得?”郭襄道:“我也见过他们的,想不到这对活宝,最后终究互斗而死。”

何足道道:“那尹克西说,他平生作歹多端,临死之时,悔怨却也已迟了。他说他和潇湘子从少林寺中盗了一部经籍出来,两人相互防备,谁也不放心让对方先看,恐怕对方学强了武功,便动手将本身撤除,把持这部经籍。两人同桌而食,同床而睡,当真寸步不离,但用饭时恐怕对方下毒,睡觉时担心对方暗害,提心吊胆,魂梦不安,又怕少林寺的和尚追索,便远远逃来西域。到了惊神峰上,两人已筋疲力尽,都知这般下去毕竟会活生生的累死,终究脱手打了起来。尹克西说,那潇湘子武功本来在他之上,那知虽是潇湘子先脱手打了他一掌,成果反而是他略占上风。厥后他才想起,潇湘子曾在华山受了重伤,元气始终不复。不然的话,若不是两人各有所忌,也挨不到昆仑山上了。”

郭襄这才明白,他是懊丧本身武功未纯,笑道:“你想左手凌厉攻敌,右手舒缓操琴,这是用心二用之法,当今之世只三人能够。你没练到这个境地,那也用不着难过啊。”何足道问道:“是那三位?”郭襄道:“第一名老顽童周伯通,第二位便是我爹爹,第三位是杨夫人小龙女。除他三人以外,就算我外公桃花岛主、我妈妈、神雕大侠杨过等武功再高之人,也不能够。”何足道道:“人间竟然有此怪杰,几时请你给我引见引见。”

郭襄鼓掌笑道:“本来如此。我只道既是昆仑三圣,定是三小我。那么刚才这三个老儿呢?”何足道道:“他们么?他们是少林派的。”

何足道喃喃的道:“昆仑三圣,昆仑三圣何足道,那便是我啊。”

两人徐行上山,直走到寺门外,竟不见一小我影。

郭襄听了这番话,想像那二人一起上心惊肉跳、死挨苦缠的景象,不由得恻然生悯,叹道:“为了一部经籍,也不值得如此啊!”

潘天耕脸如死灰,一言不发,回身出亭。三人跨上马背,向山上急驰而去。

那日何足道悄入罗汉堂,在降龙罗汉手中留下简帖,这份武功已令方丈及无色、无相称大为震惊。数今后潘天耕等自西域赶到,提及约会比武,寺中高僧更增戒心。西域少林一支因路程悠远,数十年来极少和中州少林互通音问,但寺中众高僧均知,当年远赴西域开派的那位师叔祖苦慧禅师武功上实有惊人成就,他传下的徒子徒孙自亦分歧凡响。听潘天耕等言语中对昆仑三圣涓滴不敢轻视,猜想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寺中便即抓紧防备。方丈并传下法旨,五百里以内的僧俗弟子,一概归寺听调。

何足道一怔,道:“啊,本来如此。”转向天鸣道:“老方丈,贵寺有一名觉远禅师,是那一名?鄙人受人之托,有句话要转告于他。”

注:当今少林寺戒律圆融,往年不准女流入寺的端方早已打消,本日女性入寺观光礼佛,该寺不分男女,一概竭诚欢迎。

无相禅师又道:“何居士号称琴剑棋三圣,想这‘圣’之一字,岂是凡人所敢居?何居士于此三者自有冠绝天人的成就。日前留书敝寺,说欲显现武功,本日既已来临,可肯不吝见教,好让我辈瞻仰绝技!”

潘天耕师兄弟自忖此事由本身身上而起,当由本技艺里告终,是以每日骑了骏马,在山前山后巡查,一心要拦住这个自称“琴剑棋三圣”的家伙,打得他未进寺门,先就倒爬着归去,然后再回寺来和众僧侣较量一下,要令西域少林派压得中原少林派今后抬不开端来。那知石亭一战,何足道只出半力,已令三人铩羽而遁。三人原觉得昆仑三圣既负盛名,年事必已不轻,但回寺途中一加揣摩,便即猜到刚才相斗的那青年人,就是本身苦等的“昆仑三圣”。

郭襄更奇特了,道:“本来这三个老头反而是少林弟子。嗯,他们的武功公然是刚猛一起。不错,不错,那红脸老头使的可不是达摩剑法?对啦,阿谁黄脸病夫最后一轮急攻,却不是韦陀伏魔剑?不过他加了好多窜改,我一时之间没瞧出来。如何他们又是从西域来?”

郭襄固然功德,但既已和无色禅师订交,对少林寺已无敌意,点头笑道:“我在庙门外等你,你自进寺去传言,省了很多费事。”

郭襄心想:“断了一根琴弦,又算得甚么?”接过瑶琴,解下半截断弦,放长琴弦,重行绕柱调音。何足道点头感喟,说道:“枉自多年修为,毕竟心不能静。我左手泄气断他兵刃,右手却将琴弦也弹断了。”

何足道说道:“这件事提及来有个原因。客岁春季,我在昆仑山惊神峰绝顶操琴,忽听得茅舍外有殴击之声,出去看时,见两小我扭作一团,已各受致命重伤,却兀自极力拚斗。我喝他们停止,两人谁也不肯罢休,因而我将他们拆解开来。此中一人白眼一翻,顿时死了,另一个却还没断气。我将他救回屋中,给他服了一粒少阳丹,救治了半天,终究他受伤太重,灵丹没法续命。他临死之时,说他名叫尹克西……”

何足道双眉一挑,劲传断剑,铮的一响,潘天耕手中的长剑断为两截,但就在此时,七弦琴上的第五弦也回声崩断。

郭襄问道:“那你怎地又到寺中去下战书,说要跟他们比试技艺?”

潘天耕等三人听了,脸上都微微变色。无相这几句话中,明显含有瞧不起他三人之意,谓何足道虽击败三人,却也一定便真有过人的本领。

突见寺门大开,分摆布走出两行身穿灰袍的和尚,左边五十四人,右边五十四人,共一百零八人,那是罗汉堂弟子,合一百零八名罗汉之数。厥后跟出来十八名和尚,年事较大,灰袍上罩着淡黄法衣,是高一辈的达摩堂弟子。稍隔半晌,出来七个身穿大块格子法衣的老衲。七僧皱纹满面,年纪少的也已七十余岁,老的似达九十高龄,乃心禅堂七老。然后天鸣方丈徐行而出,右首达摩堂首坐无相禅师,右首罗汉堂首坐无色禅师。潘天耕、方天劳、卫天望三人跟从厥后。最后则是七八十名少林派俗家弟子。

郭襄甚是奇特,说道:“咦,这三人打了败仗,怎地还上少林寺去?当真是要死缠到底么?”回过甚来,却见何足道满脸懊丧,手抚瑶琴,仿佛说不出的难受。

第二回

何足道道:“我也不出来啦,请那位和尚出来讲句话就是了。”朗声说道:“昆仑山何足道拜访少林寺,有一言奉告。”这句话刚说完,只听得寺内十余座巨钟一齐鸣了起来,镗镗之声,只震得群山皆应。

何足道道:“我跟少林寺的和尚素不了解,又没过节,跟他们订约十天,是要待这三个老儿赶到,这才脱手。现下架也打过了,我们一齐上去,待我传了句话,便下山去罢。”郭襄皱眉道:“和尚们的端方大得紧,不准女子进寺。”何足道道:“呸!甚么臭端方了?我们恰好闯出来,还能把人杀了?”

何足道浅笑道:“这事倒是从刚才这三人身上而起了。这三人是西域少林派的俗家弟子,据西域武林中的人说,他们是‘天’字辈,和少林寺方丈天鸣禅师是平辈。仿佛他们的师祖畴前和寺中的师兄弟闹了定见,一怒而远赴西域,传下了少林派的西域一支。本来嘛,少林派武功是达摩祖师自天竺传到中土,再从中土分到西域,也没甚么希罕。这三人听到了我‘昆仑三圣’的名头,要来跟我比划,一起上扬言说甚么少林派武功天下无敌。说我号称琴圣、棋圣,那也罢了,这‘剑圣’两字,他们却千万容不得,非逼得我去了这名头不成。只可‘二圣’,‘三圣’便不可。恰好这时我碰上尹克西,心想归正要上少林寺来,两番工夫一番做,因而派人跟他们约好了在少林寺相见,便自行来到中原。这三位仁兄脚程也真快,竟然前脚接后脚的也赶到了。”

郭襄笑道:“此事本来如此,可教我猜岔了。三个老儿这时候回到了少林寺,不知说些甚么?”

郭襄笑道:“那三个老儿来自西域,自是昆仑三圣了。他们的武功果有独到之处,但要向少林寺应战,却未免太自不量力……”只见何足道惊奇的神采愈来愈盛,不由问道:“有甚么奇特?”

何足道道:“那尹克西说了这番话,已上气不接下气,他最后求我来少林寺走一遭,要我跟寺中一名觉远和尚说,说甚么经籍是在油中。我听得奇特,甚么经籍在油中?欲待再问详细,他已支撑不住,晕了畴昔。我准拟待他好好睡上一觉,醒过来再问打量,那晓得他这一睡就没再醒。我想莫非那部经籍包在油布当中?但细搜二人身边,却影踪全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平生萍踪未履中土,恰好乘此游历一番,因而便到少林寺来啦。”

郭襄向何足道一笑,心道:“你这张嘴倒会说话,竟然片言佩服老衲人。”见天鸣方丈向旁一让,伸手肃客,正要举步进寺,忽见天鸣右首一个干枯精瘦的老衲踏上一步,说道:“单凭何居士一言,便欲我少林寺舍弃数百年来的端方,虽无不成,却也要瞧说话之人是否定真大有本领,还是只不过枉得浮名。何居士请留上一手,让众僧开开眼界,也好令合寺心折,晓得本寺行之数百年的端方,是由谁而废。”此人恰是达摩堂首坐无相禅师。他说话声音宏亮,显见中气充分,内力深厚。

天鸣低声道:“觉远禅师?”觉远在寺中位份低下,数十年来隐身藏经阁,没没无闻,向来没人在他法名之下加上“禅师”两字,是以天鸣一时竟没想到。他呆了一呆,才道:“啊,看管《楞伽经》渎职的那人。何居士找他,但是与《楞伽经》一事有关么?”何足道点头道:“我不晓得。”天鸣向一名弟子道:“传觉远前来见客。”那弟子领命仓促而去。

何足道点头道:“就是如许。刚才的曲子没弹完,转头我好好的再弹一遍给你听。”

武当山顶松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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