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逊阴沉森的道:“你这奸贼,你杀了我老婆,好,我本日也扼死你老婆!”说着左手扠到殷素素咽喉当中。殷素素“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张翠山道:“若说是天无绝人之路,偏又叫我们吃这很多苦。你身子如何?”殷素素道:“可惜没来得及带些海豹肉来。你没受伤罢?”两人自管你言我语,却不知对方说些甚么,一怔之下,忙从耳中取出海豹绒毛,本来两人顾着逃命,忘了耳中塞得有物。

张翠山左手银钩挥出,钩住了冰山,借势跃回,心想殷素素必将又落入谢逊掌中,不料冷冷的月光之下,但见谢逊双手按住眼睛,收回痛苦之声,殷素素却躺在冰上。

冰山顺着风势水流,仍不断向北漂流。谢逊笑道:“贼老天送了一艘大船给我们,驱逐咱三人去会一会北极仙翁。”殷素素仿佛只须情郎在旁,便已心对劲足,就天塌下来也全不萦怀。三人当中,只张翠山皱起了眉头,为这面前的厄运苦苦忧愁。

殷素素但觉箍在身上的铁臂微松,忙矮身脱出了他度量。谢逊左掌斜削,迳击张翠山项颈,右手却往殷素素肩头抓去。嗤的一响,殷素素裹在身上的海豹皮给他五指硬生生的扯下一块。张翠山晓得本身倘若闪避,殷素素非再给他擒住不成,当即便一招绵掌中的“安闲飞花”,想要卸去他掌力,岂知手掌和他掌缘只微微沾上,顿时感到一股极大黏力,再也缩不回转,只得鼓起内劲,与之相抗。

张翠山与殷素素均想:“他父母老婆都是给人害死的,也难怪他悲伤。却不知他仇敌是谁?”恐怕哄动他疯病再发,自不敢提及一字。

殷素素待要跃起躲闪,张翠山一按她背心,两人都藏身在冰山的凹处,大气也不敢透一下。但见谢逊掷出冰块后,侧头不动,显是在找寻二人藏身之所。张翠山见他双目中各流出一缕鲜血,晓得殷素素在危急当中终究射出了银针,而谢逊在神智昏倒下竟尔未加防备,双目中针,成了瞽者。但他听觉仍非常活络,只要稍有声气,给他扑了过来,结果难以假想,幸亏海上既有浪涛,海风又响,再夹着冰块相互撞击的嘡嘡嘭嘭之声,将两人的呼吸声都掩没了,不然决计逃不脱他毒手。

张翠山见谢逊俄然发疯,已属无可理喻,当下气凝右臂,奋力挥掌往他后心拍去。谢逊左掌回过,还了一掌。张翠山身子一晃,冰山上过分滑溜,一交滑倒。谢逊飞起右足,便往他腰间踢去。张翠山变招也快,手一撑,跃起家来,伸指便点他膝盖里穴道。谢逊不等这一脚的招式使老,半途缩回,右掌往他头顶拍落。

谢逊一掌制住张翠山后,拖着他身子,迳自向殷素素扑去。殷素素纵身跃开,她双足尚未落地,谢逊往冰上踢去,七八粒小冰块激飞而至,都打在她右腿之上。殷素素叫声:“啊哟!”横身跌倒。

张翠山仓猝纵上扶起。殷素素低声道:“我……我打中了他眼睛……”一句话没说完,谢逊虎吼一声,扑了过来。张翠山抱住殷素素打了几个滚,迅即避开,但听得砰嘭、砰嘭几声大响,谢逊挥动狼牙棒猛力打击冰山。他随即抛下狼牙棒,双手捧起一大块百余斤重的冰块,侧头听了听声音,向张殷二人掷来。

谢逊回过甚来,眼中满是血丝,呆呆的望着她。殷素素暗自心惊,勉强微微一笑。谢逊俄然大呼一声,跳上来一把将她抱住,叫道:“挤死你,挤死你!你为甚么杀死我妈妈,杀死我孩儿?”殷素素身上犹似套上了一个铁箍,而这铁箍还在不竭收紧。

第七回

张翠山和殷素素相视苦笑,随即张臂搂在一起,只觉脚底下冰冷的海水垂垂浸上小腿,显是船底已破。只听得谢逊叫道:“跳上冰山去,多活一天半日也是好的。贼老天要我早死,老子恰好跟他作对。”

一日晚间,张翠山正拥着海豹皮倚冰而卧,睡梦中忽听得殷素素大声尖叫:“放开我,放开我!”张翠山急跃而起,在冰山的闪光之下,只见谢逊双手抱住了殷素素肩头,口中呵呵而呼,发声有似野兽。张翠山这几日见到谢逊的神情古怪,早便在悄悄担心,却没想到他竟会去侵犯殷素素,不由惊怒交集,纵身上前,喝道:“快罢休!”

冰山又向北飘浮了七八日。白日银冰反射阳光,炙得三人皮肤也焦了,眼目更红肿发痛。因而三人每到白日,便以海豹皮蒙头而睡,到早晨才起家捕鱼,猎取海豹,凿冰解渴。说也奇特,越往北行,白日越长,到厥后每天几近有十个多时候是白天,黑夜却一晃即过。

殷素素尚未明白,谢逊啸声已发。张翠山抱着她急沉而下,酷寒彻骨的海水浸过甚顶,也淹住了双耳。张翠山左手扳住钩在冰山上的银钩,右手搂住殷素素,除了他一只左手以外,两人身子全数没入水底,但仍模糊感到谢逊啸声的能力。冰山不断向北挪动,带着他二人在水底潜行。张翠山暗自光荣,倘若刚才落空的不是铁笔而是银钩,就算逃得过他的啸声,也必在大海当中淹死了。

谢逊将两块海豹皮垫在冰山之上,三人并肩坐下。这座冰山有陆地上一个小山丘大小,一眼望去,横广二十余丈,纵长八九丈,比本来的座船宽广很多了,谢逊仰天清啸,说道:“在船上气闷得紧,正幸亏这里舒舒筋骨。”站起来在冰山上走来走去,竟有悠然得意之意。冰山固然滑溜,但谢逊足步沉稳,便如在高山上行走普通。

如此过了数日,冰山不住北去。谢逊对老天爷的谩骂又渐增狂暴,偶尔之间,目光中又闪烁出野兽般的神采。张翠山和殷素素虽相互不提,但两人均暗自防备,恐怕他又俄然间狂性大发。

殷素素满身湿透,奇寒攻心,忍不住打战,牙关相击悄悄的得得几声,谢逊已然听得。他纵声大吼,提起狼牙棒直击下来。张殷二人早有防备,仓猝跃开闪避,但听得轰然大响,巨棒打上冰山,击下七八块斗大冰块,飞入海中,这一击少说也有六七百斤力道。二人相顾骇然,但见谢逊舞动狼牙棒,闪起银光千道,直逼过来。他这狼牙棒棒身本有一丈多长,这一舞动,能力及于四五丈远近,二人纵跃再快,也决计回避不掉,只要不住的向后发展,退得几下,已到了冰山边沿。

谢逊叫道:“好得很,妙得很!撞上冰山啦!”

二人攀着这块大冰,只幸得不沉罢了,但身子浸在海水当中,如何能支撑悠长?幸亏一起向北,不久便见到前面又有座小小冰山,两人待得飘近,攀了上去。

张翠山挽住殷素素,两民气中兀自怦怦乱跳。

张翠山忙伸手去扳谢逊手臂,却那边扳得动分毫?目睹殷素素舌头伸出,立时便要断气,只得呼的一拳,击在他背心正中的“神道穴”上。那知这一拳击下,如中铁石,谢逊如野兽般呵呵而吼,双臂却抱得更加紧了。张翠山叫道:“你再不罢休,我用兵刃了!”但见他毫不睬会,当即抽出判官笔,在他左手臂弯“小海穴”上重重一点。谢逊快速回过右手,抢过判官笔,远远掷入了海中。

张殷二人跃到船头,面前银光闪动,一座大冰山在月光下收回青紫色光芒,显得又娟秀,又可怖。谢逊已站在冰山之侧的一块棱角上,伸出狼牙棒相接。殷素素伸手在棒上一搭,和张翠山一齐跃上冰山。

张翠山和殷素素身子疲困,脸孔蕉萃,谢逊却神情日突变态,眼睛中射出非常光芒,常自指手划脚的对天谩骂,胸中怨毒,竟似不成按捺。

谢逊俄然收回掌力,将张翠山弹出数丈。这一下弹力极劲,张翠山落下时已在冰山边沿,冰上滑溜,他右足稍稍一点,扑通一声,摔入了海中。

张翠山和殷素素当此情境,那敢冒然接口?谢逊说了几遍,听二人始终不答,站起家来,叹了口气,说道:“两位既不肯包涵,那也没法。”说着深深吸了口气。张翠山猛地惊觉,当日他在王盘山岛上纵声长啸,震倒世人,发啸之前也是这么深深的吸一口气。他双眼虽盲,啸声摧敌却绝无别离。这时危急霎息即临,要撕下衣衿塞住耳朵,已然迟了,当下不及细想,抱住殷素素便溜入了海中。

这一天血红的太阳停在西边海面,很久很久,始终不沉下海去。谢逊俄然跃起,指着太阳大声骂道:“连你太阳也来欺负我,贼太阳,鬼太阳,我如有硬弓长箭,一箭射你个对穿!”俄然伸手在冰山上一击,拍下拳头大的一块冰,用力向太阳掷去。冰块远远飞出二十来丈,落入海中。张翠山和殷素素心下骇然,均想:“此人好大的体力,我只怕一半的路程也掷不到。”

谢逊背负双手,走到冰山北侧,凝目望着这片变幻的光彩。本来他三人顺水漂流,此时已近北极,这片光彩,便是北极奇景的北极光。中国当时向来无人得见。

船底撞破的洞孔甚大,只一顿饭时分,座船便已沉得无影无踪。

冰山浮在海面上的只是全山的极小部分,水底下尚隐有庞大冰体,但张殷二人附身其上的冰块倒是谢逊从冰山上所击裂,不过是一块大冰罢了,还不到大冰山千份中的一份,是以在水流中漂泊甚速,和谢逊所处的冰山越离越远,到得天将黑时,转头眺望,谢逊的身子已成了一个小斑点,那大冰山却兀自闪闪发光。

但是跟他共处冰山,只要收回半点声气,立时便有大祸临头。两人愁颜相对,眼望西天,血红的落日仍未落入海面。两人不知地近北极,天时大变,这些处所半年中白日不尽,别的半年却长夜漫漫,但觉各种奇特,宛似到了天下绝顶。

殷素素道:“或许你心中会怪我,但当时我只盼跟你在一起,去一个没人的荒岛,长相集会。谢逊逼咱二人同业,正合我的情意。”张翠山想不到她对本身相爱竟如是之深,心中感激,柔声道:“我决不怪你,反而多谢你对我这么好。”

殷素素惊叫:“啊哟!”张翠山拉着她手臂,双足用力,跃向海中。他二人身在半空,只听得砰嘭猛响,冰屑溅击到背上,模糊生痛。张翠山跳出时已看准了一块桌面大的冰块,左手银钩挥出,搭了上去。谢逊听得二人落海的声音,用狼牙棒敲下冰块,不住掷来。但他双目已盲,张殷二人在海中又持续飞舞,第一块落空,而后再也投掷不中了。

谢逊掷了一块,又是一块,直掷到七十余块,劲力始终不衰。他见掷来掷去,跟太阳老是不知相距多远,暴跳如雷,伸足在冰山上乱踢,只踢得冰屑纷飞。殷素素劝道:“谢前辈,你歇歇罢,别理睬这鬼太阳了。”

过了很久,二人伸嘴探出海面,换一口气,双耳却仍浸在水中,直换了六七口气,谢逊的啸声方止。他这番长啸,耗损内力甚巨,一时也感怠倦,顾不得来察看殷张二人的死活,坐在冰块上暗自调匀内息。张翠山打个手势,两人悄悄爬上冰山,从海豹皮上扯下绒毛,紧紧塞在耳中,总算临时逃过了灾害。

谢逊听了半晌,在风涛冰撞的巨声中始终查不到两人地点,但觉双目剧痛,面前一片无边无边的暗中,狂怒当中又加上惊惧,蓦地大声呼唤,在冰山上一阵乱拍乱击,抓起冰块四下乱掷,只听得啪啪之声,响不断耳。张翠山和殷素素相互搂住,都已吓得面无人色,无数大冰块在头顶呼呼飞过,只须碰到一块,便即丧命。

张翠山胸口一热,叫道:“素素!”

便在此时,面前陡亮,北方映出一片奇特莫可名状的光彩,无数娟秀绝伦的光色,在黑暗中忽伸忽缩,大片橙黄当中夹着丝丝淡紫,忽而紫色渐深渐长,紫色当中,迸射出一条条金光、蓝光、绿光、红光。谢逊忽地吃惊,“咦”的一声,放手放开了殷素素。张翠山也觉到手掌上的压力蓦地减轻。

谢逊这一阵乱跳乱掷,约莫有小半个时候,张翠山二人却如挨了几年普通。

谁送冰舸来仙乡

张翠山呆了呆,道:“我想我们不会好得这么快,并且……定会有很多停滞波折,我们门派分歧……”殷素素叹道:“我也这么想。是以那日你第一次跟谢逊比拚掌力,我几次想发银针助你,但始终没脱手。我身上带着佩剑,也决不想在他背心刺上一剑。”张翠山奇道:“是啊,那为甚么?我总当你在黑暗中瞧不清楚,怕误伤了我。”殷素素低声道:“不是的。假定当时我伤了他,咱二人逃回陆地,你便不肯跟我在一起了。”

谢逊掷冰无效,俄然停止停掷,说道:“张相公,殷女人,刚才我一时胡涂,狂性发作,致有冲犯,务请二位不成见怪。”这几句话说得谦恭有礼,答复了平时的神态。他说过以后,坐在冰上,静待二人答话。

这一晚谢逊凝睇北极奇光,不再有何动静。次晨光彩渐隐,谢逊也已复苏,不知是否健忘了昨晚本身曾经发疯,言语举止,甚是温文。

两人得脱大难,柔情更增。张翠山道:“素素,咱俩便死在这冰山之上,也就永不分离的了。”殷素素忽问:“五哥,我有句话问你,你可不准骗我。倘若我们是在陆地之上,没颠末这统统危难,倘若我也是这般一心一意要嫁你,你也仍然要我么?”

殷素素斜回身子,左手倏出,往谢逊头顶斩落。谢逊毫不睬会,只使足掌力,向张翠山脑门拍去。张翠山双掌翻起,接了他这一掌,顷刻之间,胸口塞闷。殷素素这一下斩中在谢逊后颈,只感又韧又硬,顿时弹将出来,掌缘反而模糊生疼。但见谢逊双目血红,如要喷出火来,一只大手又向本身喉头扠来,忍不住大声尖叫。

张翠山惊道:“我不是你仇敌,没杀你老婆。谢前辈,你复苏些。我是张翠山,武当派张翠山,不是你仇敌。”谢逊一呆,叫道:“这女人是谁?是不是你老婆?”张翠山见他紧紧抓住殷素素,心中大急,说道:“她是殷女人,谢前辈,她不是你仇敌的老婆!”谢逊狂叫:“管她是谁。我老婆给人害死了,我母亲给人害死了,我要杀尽天下的女人!”说着左手用力,殷素素顿时呼吸艰巨,一声也叫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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