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冰山飘到岛旁,给暖水一冲,又向外飘浮。殷素素急叫:“糟糕,糟糕!神仙岛又去不了啦!”张翠山见情势不妙,倘若不上此岛,这冰山再向别处漂流,不知何时方休?情急中钩掌齐施,吧吧吧一阵响,打下一大块冰来。两人张手抱住,扑通一声,跳入了海中,手脚划动,终究爬上了陆地。

又走里许,两人都已气喘如牛。张翠山虽内功高深,也已给蒸得金星乱冒,脑中嗡嗡出声,说道:“好,我们便在这里将绳索掷了上去,倘若接不上火种,那就……那就……”殷素素笑道:“那就是老天爷叫咱俩做一对茹毛饮血的野人伉俪……”说到这里,身子闲逛,几乎晕倒,忙抓住张翠山肩头,这才站稳。张翠山从地下捡起一块石子,缚在长绳一端,提气向前奔出数丈,喝一声:“去!”使力掷出。

当晚两人饱餐一顿熊脑,便在树上安睡。睡梦中仍如身处大海中的冰山之上,跟着波浪起伏颠簸,实在倒是风动树枝。

殷素素道:“这体例固然不可,但绳索已烤得干透。我们找几块火石,用剑来打火尝尝。”张翠山道:“也说得是。”拉回长绳,解松绳头,劈成细丝。火山四周各处燧石,拾过一块燧石,平剑击打,顿时爆出几星火花,飞上了绳丝,试到十来次时,终究点着了火。两人喜得相拥大呼。那烤焦的长绳便是现成火把,两人各持一根火把,喜气洋洋的回到熊洞。殷素素堆积柴草,生起火来。

那群梅花鹿见有人来,睁着圆圆的眸子相望,显得非常猎奇,却殊无怕惧之意。殷素素渐渐走近,伸手在一头梅花鹿的背上抚摩了几下,说道:“如果再有几只仙鹤,我说这便是南极瑶池了。”俄然间足下一晃,跌倒在地。张翠山惊叫:“素素!”抢畴昔欲扶时,脚下也是一个踉跄,站立不稳。

两人生食已久,急欲得火,当下说做便做,以整整两天光阴,搓了一条百余丈长的绳索,又晒了一天,第四日便向火山口进发。火山口望去不远,走起来却有四十余里。两人越走越热,先脱去海豹皮的皮裘,到厥后只穿单衫也有些顶受不住,又行里许,两人丁干舌燥,遍身大汗,身边已无一株树木花草,尽是光秃秃、黄焦焦的岩石。

张翠山道:“素素,你且慢欢畅,有一件事跟你说。”殷素素见他神采慎重,不由一怔,道:“甚么?”张翠山道:“我想出了取火的体例。”殷素素笑道:“啊,你这好人,我还道是甚么不好的事呢。甚么体例?快说,快说!”张翠山道:“火山口火焰太大,没法走近,只怕走到数十丈外,人已烤焦了。我们用树皮搓一条长绳,晒得干了,然后……”殷素素鼓掌道:“好体例!好体例!然后绳上缚一块石子,向火山口抛去,火焰烧着绳索,便引了下来。”

这冰山又飘了一日一夜,终究到了火山脚下,但见那火柱四周一片青绿,竟是一个极大的岛屿。岛屿西部都是尖石嶙峋的山岳,奇形怪样,莫可名状。张翠山和殷素素走过很多处所,却从未见过火山,自不知这些山岳均是火山的熔浆千万年来所堆积。岛东倒是一片望不到绝顶的平野,乃火山灰逐年倾入海中堆起。该处虽地近北极,但因火山万年不灭,岛上气候便和长白山一带类似,高山峭峰玄冰白雪,平原郊野却极目青绿,苍松翠柏,高大非常,更有诸般奇花异树,皆为中土所无。

张翠山在洞中洗濯。殷素素用长剑剥切两端白熊,割成条块。本地虽有火山,但究在极北,仍非常酷寒,熊肉旁放以冰块,看来累月不腐。殷素素叹道:“民气苦不敷,既得陇,又望蜀,我们如有火种,烧烤一只熊掌吃吃,那可有多美。”又道:“只怕洞中的冰块老是不融,冲不去腥臭。”张翠山望着火山口喷出来的火焰,道:“火是有的,便可惜火太大了,渐渐想个法儿,总能取它过来。”

既有火种,统统全好办了,融冰成水,烤肉为炙。两人自船破以来,从未吃过一顿热食,这时第一口咬到脂香四溢的熊肉时,真是几乎连本身的舌头也吞下肚去了。

只听得隆隆声响,空中动摇,倒是火山又在喷火。两人在大海中飘浮了数旬日,波浪起伏,日夜不休,这时到了陆地,脚下反而踏实,空中俄然闲逛,竟致同时跌倒。

张翠山道:“你爹爹?”殷素素道:“我爹爹白眉鹰王殷天正,便是天鹰教的创教教主。”张翠山道:“啊,本来如此。不要紧,我说过跟你在一起。你爹爹再凶,也不能杀了他的亲半子啊。”殷素素双眼发光,脸上起了一层红晕,问道:“你这话但是至心?”语音中很有些担心。

殷素素鼓掌赞道:“好轻功,好钩法!”俯身拾起长剑,猛听得张翠山叫道:“快跳过来!”殷素素听他呼声中很有错愕之意,不暇扣问,向前一窜,直扑到他怀里,回过甚来,不由“啊”的一声惊呼。本来她身后又站着一头明白熊,张牙舞爪,作势欲扑,模样狰狞可怖。

张翠山返身入洞,殷素素娇声道:“五哥……你……”但见他神采慎重,话到口边又忍住了。张翠山低声道:“那姓谢的也来啦!”殷素素吓了一跳,悄悄问道:“他瞧见你了吗?”随即想起谢逊眼睛已瞎,错愕之意稍减,说道:“咱两个亮眼之人,莫非对于不了一个瞎子?”张翠山点了点头,道:“他饿得晕了畴昔啦。”殷素素道:“瞧瞧去!”从衣袖上撕下四根布条,在张翠山耳中塞了两条,本身耳中塞了两条,右手提着长剑,左手扣了几枚银针,一同走出洞去。

当晚熊洞当中,花香活动,火光映壁。两人自结成伉俪以来,至此方始真有洞房春暖之乐。

张翠山手中没了兵刃,忙拉了殷素素跃上一株大松树。那白熊在树下团团转动,不时抬头呼啸。张翠山折下了一根松枝,对准白熊的右眼甩了下去,波的一声轻响,树枝入眼。那熊痛得大呼,便欲扑上树来。张翠山从殷素素手中接太长剑,对准熊头,运劲摔落。噗的一声,长剑没入了大半,那熊渐渐软倒,死在树下。

殷素素偎依在他怀中,仰起了脸,望着他的眼睛,说道:“老天爷送我到这寒冰天国中来,我是一点也不怨,只要欢乐。我只盼这冰山不要回南,嗯,倘如有朝一日我们终究能归去中原,你师父定会憎厌我,我爹爹说不定要杀你……”

次日凌晨,张翠山走出洞来,昂首远眺,正自心旷神怡,蓦地里见远处海边岩石之上,站着一个高大人影。

但见石去如矢,将长绳拉得笔挺,远远的落了下去。但是数十丈外虽比张殷二人安身处又热了好多,仍距火山口尚远,一定便能扑灭绳端。两人等了很久,只热得眼中如要爆出火来,那长绳却连青烟也没冒出半点。张翠山叹了口气,说道:“前人钻木取火,击石取火,都是有的,我们归去渐渐再试罢!这个掷绳取火的体例可不管用。”

张翠山出洞来折下树枝,扎成一把大扫帚,将洞中秽物打扫出去。殷素素也帮着清算。待得打扫洁净,秽气还是不除。殷素素道:“四周如有溪水冲刷一番便好了。海水虽多,可惜没盛水的提桶。”张翠山道:“我有体例。”到山阴酷寒处搬了几块大冰,放在洞中的高岩上。殷素素拍掌叫道:“好主张!”冰块渐渐熔化成水,流出洞去,便似以水冲刷普通,只非常迟缓罢了。

张翠山双足一点,使出“梯云纵”轻功,纵起丈余,使一招“争”字诀中的一下直钩,银钩在半空中疾挥而下,正中白熊太阳穴。这一招劲力甚大,银钩钩入数寸。那白熊惊天动地般大吼一声,拖得张翠山银钩脱手,在地下翻了几个回身,仰天而毙。

殷素素当身在冰山之时,仍尽量保持容颜修饬,衣衫整齐,这时到了岛上,更细心的清算衣衫,又给张翠山理了理头发,这才解缆寻幽探胜。她手提长剑。张翠山失了铁笔,折了一根坚固的树枝代替。两人展开轻身工夫,自南至北的快跑了十来里路,此时竟有大片地盘可供奔驰,实是说不出的欢愉。沿途除了低丘高树,尽是青草奇花。草丛当中,偶而惊起一些叫不进项目标大鸟小兽,看来也皆有害于人。远处火红的熔岩向西活动,该地树木花草尽皆烧焦,看来非常短长,便远远避开。

张翠山肩上负着长绳,瞥目睹殷素素几根长发的发脚因受热而鬈曲起来,心下顾恤,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待我单独上去罢。”殷素素嗔道:“你再说这些话,我不睬你啦!最多我们没火种,一辈子吃生肉,又有甚么大不了?”张翠山微微一笑。

两人一惊之下,见别无异状,这才嘻嘻哈哈的站起家来。当日疲累已极,两人便在这平原之上,大睡了四个多时候。醒来时太阳仍未下山,张翠山道:“我们四下里瞧瞧,且看有无人居,有无毒虫猛兽。”殷素素道:“你只须瞧这群梅花鹿如此驯善,这神仙岛上定然承平得紧。”张翠山笑道:“但愿如此。但是我们也得去拜见一下神仙啊。”

说也奇特,两人处身其上的冰山,果是对准了那大火柱缓缓飘去。当时张殷二人不明此中之理,只道冥冥中自有安排,是祸是福,统统命该如此。却不知那火柱乃北极四周的一座活火山,火焰放射,烧得山旁海水暖了。热水南流,天然吸引南边的冰水畴昔弥补,是以带着那冰山垂垂移近。

一日,殷素素忽见到正北方一缕黑烟冲天而起,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叫道:“五哥!”伸手指着黑烟。张翠山又惊又喜,叫道:“莫非这处所竟有火食?”

殷素素望了半晌,俄然跃起,双手抱住了张翠山的脖子叫道:“五哥,咱俩是到了仙山啦!”张翠山心中也喜乐充盈,迷含混糊的说不出话来。但见平野上一群梅花鹿正低头吃草,极目四望,除了火山有些骇人以外,四周一片安静,绝无可怖之处。

当下两人一齐在冰山之上跪下。张翠山朗声道:“皇天在上,弟子张翠山本日和殷素素结为佳耦,祸福与共,始终不负。”殷素素虔心祷祝:“老天爷保佑,愿我二人生生世世,永为佳耦。”她顿了一顿,又道:“今后若得重回中原,小女子殷素素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随我夫君积德,救人磨难,尽力补过,决不敢再妄杀一人。若违此誓,我夫君就不要我了。”张翠山大喜,没想到她竟会发此誓词,当即伸臂抱住了她。两人虽遭海水浸得满身皆湿,但心中暖烘烘的如沐东风。

固然瞥见黑烟,实在相距甚远,冰山整整飘了一日,仍未飘近,但见黑烟上冲越来越高,到厥后竟模糊见到烟中夹有火光。殷素素问道:“那是甚么?”张翠山点头不答。殷素素颤声道:“咱俩的日子到头啦!这……这是天国门。”

两人在这冰山之上,明知回归有望,倒也无忧无虑。当时白日极长而黑夜奇短,大反平常,已没法计算日子,也不知太阳在海面中已起伏几次。

过了很久,两人才想起一日没饮食。张翠山提银钩守在冰山边沿,见有游鱼游下水面,一钩而上。这一带的海鱼为抗酷寒,特别的肉厚多脂,虽生食甚腥,但吃了大增力量。

张翠山也早已大为吃惊,安抚她道:“说不定那边住得有人,正在放火烧山。”殷素素道:“烧山的厨子那有这么高?”张翠山叹了口气道:“既然到了这古怪处所,统统只要服从老天爷安排。老天爷既不让咱俩冻死,却要咱俩在大火中烧死,也只得由他。如你要入天国,我也陪你入天国,任他在铁镬中炒,油锅里煎!”

此人却不是谢逊是谁?张翠山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实希冀和殷素素经历一番大难以后,在岛上便此安居,那知又闯来了这个魔头。顷刻之间,他便如变成了石像,呆立不敢稍动。但见谢逊脚步盘跚,摇摇摆晃的向本地走来。显是他眼瞎以后,没法捕鱼猎海豹,直饿到现在。他走出数丈,脚下一个踉跄,向前跌倒,直挺挺的伏在地下。

张翠山道:“我俩现在便结为佳耦。”

次日殷素素还没展开眼来,便说:“好香,好香!”翻身下树,但觉阵阵暗香,从树下一大丛不着名的花朵上传出。殷素素喜道:“洞前有这很多香花,那可真妙极了。”

两人转过一大片树林,只见东北角上一座石山,山脚下暴露个石洞。殷素素叫道:“这处所妙得紧啊!”抢先奔去。张翠山道:“谨慎!”一言未毕,只听得呵的一声,白影明灭,洞中冲出一头明白熊来。那熊毛长身巨,比大牯牛还大很多。殷素素猛吃一惊,仓猝后跃。白熊人立起来,提起巨掌,往殷素素头顶拍落。殷素素弯太长剑,往白熊肩头削去,但是她在海上漂流久了,身子衰弱,脱手有力,这一剑虽削中了熊肩,却只重伤皮肉,待得第二招回剑掠去,白熊纵身扑上,啪的一响,将长剑打落在地。张翠山急叫:“素素退开!”跃上去树干横扫,正打在白熊左前足的膝盖之处,使力极劲。喀喇一响,树干折为两截,白熊的左足却也折断了。白熊受此重伤,只痛得大声呼啸,声震山谷,猛向张翠山扑来。

张翠山道:“不知洞中另有熊没有?”捡起几块石头投进洞内,过了一会,不见动静,因而抢先进洞。殷素素紧跟在后。但见山洞宽广,纵深八九丈,岩有裂缝,透入一线天光,宛似天窗。洞中有很多白熊残存食品,鱼肉鱼骨,甚为腥臭。殷素素掩鼻道:“其间好倒是好,便是太臭。”张翠山道:“只须日日扫洗,十天半月便不臭了。”殷素素想起今后要和他在这岛上长相厮守,光阴无尽,以迄老死,心中又欢乐,又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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