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不答他问话,却道:“宗前辈请试按肩头云门穴,是否有轻微隐痛?云门穴属肺,那是肺脉伤了。你上臂青灵穴是否不时麻痒难当?青灵穴属心,那是心脉伤了。你腿上五里穴是否每逢阴雨,便即酸痛?五里穴属肝,那是肝脉伤了。你越练下去,这些征象便越短长,再练得八九年,不免满身瘫痪。”

本来张无忌用心威压当场,倘若单以七伤拳震碎树脉,须至十天半月以后,松树枯萎,才显功力,是以使出七伤拳劲力以后,跟着以阳刚猛劲断树。那恰是仿效当年寄父谢逊在冰火岛上震裂树脉、再以屠龙刀砍断树干的伎俩。

常敬之道:“好!这公然是绝高超的七伤拳法,常某佩服。不过我要就教,曾少侠这路拳法从那边学来?”张无忌浅笑不答。唐文亮厉声道:“金毛狮王谢逊现在那边?还请曾少侠奉告。”贰心机较灵,已模糊猜到谢逊与面前这少年之间当有干系。

张无忌道:“依唐前辈说来,如何才气听鄙人的安慰?”唐文亮道:“你露一手武功,倘若崆峒派及你不上,那便无话可说。”

空性指着西首一堆僧侣的尸首,大声道:“你本身去瞧罢!”

常敬之站在张无忌身侧,见宗维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似已受了内伤,待他第三拳打出时,跟着也即出拳。宗维侠击前胸,常敬之打后背,双拳前后夹攻,劲力皆凌厉不凡。那知两人拳中敌身,便如打在空虚之处,两股微弱的拳力顷刻之间都给化解得无影无踪。

只听得喝采惊呼之声,各派中此伏彼起,很久不断。

唐文亮和常敬之狐疑了二十余年,这时经张无忌一提,均想本来如此,对望一眼,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常敬之才问:“那么叨教曾少侠,这成昆现下是在那边?”

张无忌道:“崆峒派神功传承悠长,妙手如云,长辈如何及得上?不过长辈不自量力,竭力想做这和事老,只好冒死一试。”四下一望,见广场东首有株高达三丈不足的大松树,枝桠四出,亭亭如盖,便徐行走畴昔,朗声道:“长辈学过贵派的几招七伤拳法,如练得不对,请崆峒派各位前辈指教。”各派人众听了,尽皆惊奇:“这小子本来连崆峒派的七伤拳也会,那是从那边学来啊?”只听他朗声念叨:“五行之气调阴阳,损心伤肺摧肝肠,藏离精得志恍忽,三焦齐逆兮灵魂飞扬!”

崆峒派中年青性躁的弟子听得张无忌说话垂垂无礼,忍不住便要开口叱责,然见宗维侠容色严厉,对这少年的言语凝神聆听,又都把冲到口边的叱骂声缩了归去。

张无忌对宗维侠浅笑道:“前辈感觉如何?”宗维侠一愕,躬身拱手,恭恭敬敬的道:“多谢曾少侠以内力为鄙人疗伤,曾少侠神功惊人固不必说,而这番以德抱怨的大仁大义,鄙人更感激不尽。”

宗维侠拱手道:“曾少侠神功,佩服,佩服!能让老朽领教三招么?”他知本身七伤拳的功力比常敬之深很多,老四不成,本身一定便损不了对方。

张无忌明知身后有人来袭,却不睬会,对宗维侠道:“宗前辈……”猛听得铁链呛啷声响,抢出一人,娇声叱道:“你暗施偷袭!”伸炼往那人头上套去,恰是小昭。那人左手翻转,格开铁链,砰的一拳,已结健结实打在张无忌背上。这拳正中灵台穴,张无忌却似全无知觉,对小昭浅笑道:“小昭,不消担心,如许的七伤拳不会有好大用处。”小昭吁了口气,乌黑的脸转为晕红,低声道:“我倒忘了你已练……”说到这里,忙即开口,拖着铁链退了开去。

他此言一出,世人无不大为惊奇。旁人自不知张无忌在宗维侠连击他三拳之际,运出九阳真气,送入他体内,时候虽短,一瞬即过,但那九阳真气浑厚微弱,宗维侠已受用不浅。他知若非常敬之在敌手身后偷袭,那么第三拳上所受的好处将远不止此。

当年谢逊赴崆峒山劫夺拳谱,成昆用心为明教多方树敌,是以反而暗中互助,以混元功击伤唐文亮、常敬之二老。当时谢逊不知,厥后经空见点破,这才明白。这时张无忌心想成昆平生奸滑,嫁祸于人,我无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况说的又不是谎话。

武林各派均有伤科秘药,各有各的灵效,胡青牛医书中写得明显白白。张无忌猜想六大派围攻明教,自各照顾在身。但旁观世人却愈看愈奇,张无忌接骨伎俩之妙,非任何名医可及,那不必说了,何故各派携有何种药物,他也一清二楚?常敬之抱起唐文亮,神采难堪的退下。唐文亮俄然叫道:“姓曾的,你治好我断骨,唐文亮非常感激,今后自当设法补报。但是崆峒派和魔教仇深似海,岂能凭你这一点小恩小惠,便此干休?你要劝架,我们是不听的。你若说我忘恩负义,尽可将我四肢再折断了。”

只听一人高宣佛号,徐行而出,身披灰色僧袍,貌相严肃,左手握了一串念珠,恰是少林三大神僧之一的空性。他步入广场,说道:“曾施主,你如何胡言乱语,一再诬衊我少林门下?当此天下豪杰之前,少林清名岂能容你随口污辱?”

张无忌道:“崆峒派绝技七伤拳,倘若真练成了,委实无坚不摧。少林派空见神僧身具‘金刚不坏体’神功,尚且命丧贵派‘七伤拳’之下,鄙人武功千万不及空见神僧,又如何能挡?但眼下竭力接你三拳,想也无妨。”言下之意是说,七伤拳本是好的,不过你还差得远呢。

他这几句话朗朗说来,世人尽皆动容。只少林派僧众却一齐大哗。

张无忌笑道:“我原说‘七伤拳’若无内功根柢,并不管用。你若不信,无妨再打一拳尝尝。”常敬之拳出如风,砰砰接连两拳。这前后四拳,明显都打在对方身上,但张无忌笑嘻嘻的受了下来,竟似不关痛痒,四招开碑裂石的重手,在他便如清风拂体,柔丝抚身。

常敬之喃喃的道:“这……这可不是七伤拳啊!”七伤拳讲究刚中有柔,柔中有刚,这震断大树的拳法虽能力惊人,却显是纯刚之力。他走近一看,不由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但见树干断处头绪尽皆震碎,恰是七伤拳练到最深时的工夫,忍不住道:“这恰是七伤拳了!”

张无忌躬身道:“大师不必起火,请圆真僧出来跟长辈对证,便知本相。”

张无忌听到“力尽圆寂”四字时,耳朵中嗡的一声响,神采顿时惨白,空性今后说甚么话,一句也没闻声,喃喃的道:“他……他当真死了么?决……决计不会。”

他刚说到这里,忽听得身后一人暴喝:“二哥,跟这小子噜苏些甚么?他瞧不起我们的七伤拳,便让他吃我一拳,尝尝滋味。”那人声止拳到,脱手既快且狠,呼呼风响,大拳对准了张无忌背上的灵台穴直击而至。

张无忌大声吟罢,走上前去,砰的一拳击出,俄然间面前翠绿闲逛,大松树的上半截平平飞出,霹雷一响,摔在两丈以外,地下只留了四尺来长的半截树干,堵截处甚是平整。

张无忌道:“大仁大义四字,如何敢当?宗前辈现在奇经八脉都受剧震,最好当即运气调息,那么练七伤拳时所积下来的毒害,当可在两三年内慢慢撤除。如另有须鄙人效力之处,自当服从!”

宗维侠道:“依你说来,我的内功是还没到家了?”张无忌道:“前辈的内功到家不到家,长辈不敢妄言。不过前辈练这七伤拳时既伤了本身,那么临时不练也罢……”

别派大家听到,那也罢了。崆峒五老听到他高吟这四句似歌非歌、似诗非诗的拳诀,却无不凛然心惊。这恰是七伤拳的总诀,乃崆峒派的不传之秘,这少年如何得知?他们一时之间,怎想获得谢逊将七伤拳谱抢去后,传了给他。

张无忌俯下身来,持续唐文亮的断骨,对常敬之道:“拿些回阳五龙膏给我。”常敬之从身边取了出来给他。张无忌道:“请去处武当派讨一服三黄宝腊丸,向华山派讨一些玉真散。”常敬之依言讨到,递了给他。张无忌道:“光驾!贵派的回阳五龙膏中,所用草乌是极好的;武当派三黄宝腊丸中的麻黄、雄黄、藤黄三黄甚是有效,再加上玉真散,唐前辈保养两个月后,四肢当能无缺如初。”说着续骨敷药,半晌间整治结束。

常敬之明知以本身成分位望,初次偷袭已大为不当,但勉强还可说因对方出言欺侮崆峒绝技,乃至肝火没法按捺,这第二次偷袭,却明显是下贱卑鄙的行迳了。他本想合两人七伤拳的能力,自可一举将这少年毙于拳下,只消将他打死,即使旁人过后有甚闲言闲语,但本身老是为六大派撤除了一个碍手碍脚的家伙,立下一场功绩。那知拳锋甫着敌身,劲力立时消于无形,何故竟会如许,当真摸不着半点脑筋,只不过右手还是伸上头去,搔了几下。

宗维侠得空去理睬他的言外之意,暗运一口真气,跨上一步,臂骨格格作响,轰然一声,奋拳打在张无忌胸口。拳面和他胸口相碰,突觉他身上似有一股极强黏力,一时缩不返来,大惊之下,更觉有股温和的热力从拳面直传入本身丹田,胸腹之间感到说不出的舒畅。他一呆之下,缩回击臂,又发拳打去。此次打中对方小腹,只觉震返来的力道强极,他退了一步,这才站定,运气数转,重又上前,挺拳猛击。

世人一听,均想:“同是崆峒耆宿,这唐文亮却比常敬之有骨气很多了。”

宗维侠本身晓得本身弊端,躬身道:“多谢,多谢!”感激之情,甚为竭诚,当即退在一旁,坐下运功,明知此举不雅,颇失观瞻,但有关存亡安危,别的也顾不得了。

空性大师沉着脸道:“曾施主一再提及敝师侄圆真之名,你年纪悄悄,何故用心如此险恶?”张无忌道:“鄙人是要请圆真和尚出来,在天下豪杰之前辩白是非吵嘴,怎地用心险恶了?”空性道:“圆真师侄是我空见师兄的入室弟子,梵学精深,除了此次随众远征明教以外,多年来不出寺门一步,如何能是混元轰隆手成昆?更何况圆真师侄为我六大派苦战妖孽,力尽圆寂,他身后清名,岂容你……”

张无忌一惊:“啊哟不好,我炫示七伤拳功,却把寄父带了出来。倘若言了然跟寄父之间的渊源,那是摆明和六大派为敌,这和事老便作不成了。”当即说道:“你道贵派失落七伤拳拳谱,祸首祸首是金毛狮王吗?错了!那晚崆峒山青阳观中夺谱激斗,贵派有人受了混元功之伤,满身现出血红斑点,动手之人,乃是混元轰隆手成昆!”

宗维侠是崆峒名宿,知他所说的不无事理,亦自知内力修为远不及师祖,但在各派妙手之前,给这少年指责本派的镇山绝技无用,如何不恼?大声喝道:“凭你也配说我崆峒绝技有效无用?你说无用,那就来尝尝。”张无忌淡淡一笑,说道:“七伤拳自是神妙精奥的绝技,拳力刚中有柔,柔中有刚,七般拳劲各不不异,吞吐闪动,变幻百端,敌手难防难挡……”宗维侠听他赞誉七伤拳,说来语语中肯,不由脸露浅笑,不住点头,却听他持续说道:“……长辈只说内功修为倘若不到,那便练之无益。”

宗维侠凝神听着他说话,额头上汗珠一滴滴的渗了出来。本来张无忌经谢逊传授,精通七伤拳的拳理,再加他深研医术,明白经脉毁伤后的征状,说来竟涓滴不错。宗维侠这几年身上确有这些弊端,只因病况非重,心底又暗自惊骇,一味的讳疾忌医,这时听他一一指出,不由得脸上变色,过了很久,才问:“你……你安晓得?”

常敬之外号叫作“一拳断岳”,固然夸大,但拳力之强,老一辈武林人士向来着名。世人见他连出四拳,全成了白搭力量,无不震惊。昆仑派和崆峒派夙来不睦,此次虽联手围攻明教,但两边互有芥蒂,昆仑派中便有人冷冷的叫道:“好一个‘一拳断岳’啊!”又有人道:“那么四拳便断甚么?”幸亏常敬之一张脸膛本来黑黝黝地,固然胀得满脸通红,倒也不大刺目。

张无忌转过身来,见偷袭之人是个大头瘦身的老者。此人是崆峒五老中位居第四的常敬之。他一拳射中对方要穴,见张无忌浑如不觉,大感惊奇,冲口而出:“你……你已练成‘金刚不坏体’神功,那么是少林派的了?”张无忌道:“鄙人不是少林派弟子……”常敬之晓得凡是护身神功,全仗一股真气凝集,一开口说话,真气即散,不等他开口,又出拳打去,砰的一声,这一次是打在胸口。

张无忌淡淡一笑,说道:“长辈略明医理,前辈倘若信得过,待其间事情一了,长辈可设法给你驱除这些病痛。不过七伤拳有害无益,不能再练。”

张无忌道:“混元轰隆手成昆一心教唆六大派和明教反面,厥后投入少林门下,法名圆真。昨晚他混入明教内堂,亲口对明教领袖人物透露此事。杨逍先生、韦蝠王、五散人等皆曾听闻。此事千真万确,如有虚言,我是猪狗不如之辈,武林中大家鄙弃。杨逍先生等几位决非妄言之人,可请他们作证。”

宗维侠强道:“七伤拳是我崆峒绝技,怎能说有害无益?当年我师祖木灵子以七伤拳威震天下,名扬四海,寿至九十一岁,怎说会伤害本身?你这不是胡说八道么?”张无忌道:“木灵子前辈想必内功精深,天然能练,不但有害,反而强健脏腑。依长辈之见,宗前辈的内功如不到木灵子前辈的境地,若要强练,只怕终归无用。”

周芷若躲在众师姊身后,侧身瞧着张无忌,见他脸上尚带少年人的稚气,但勉强假装见多识广的老成模样,这般侃侃而谈,经验崆峒五老中的二老宗维侠,不免显得有些好笑,又怕他最后不免与人脱手,不自禁为他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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