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淑娴怒极,十指疾往张无忌抓去。矮老者只手勾拿,刚好挡住他退路,高老者和何太冲见良机已至,同时扑上,心想这一次将他挤在中间,四人定能抓住了这小子,狠狠的缠扭厮打,虽观之不雅,却管束他再也没法取巧。

本来何氏佳耦纵横半生,却当众败在一个后辈手底,不管如何咽不下这口气,两人拾起长剑,目睹张无忌正俯身去点鲜于通的穴道,对望一眼,情意相通,点了点头,俄然使出一招“无声无色”,同时疾向他背后刺去。

灭尽师太尚未答复,班淑娴柳眉倒竖,喝道:“峨嵋派的小女人,这小子是你甚么人,要你一再指导于他?你吃里扒外,我昆仑派可不是好惹的。”

张无忌淡淡的道:“这位鲜于掌门身上养有金蚕,裹在蜡丸当中,两位均已吞了一粒。若缓慢吐出,乘着蜡丸未融,或可有救。”

张无忌心中好生感激,暗想若再缠斗下去,周女人或要另生他法来互助本身,如果给灭尽师太瞧破了,可于她有极大伤害,因而哈哈大笑,说道:“我是峨嵋派的部下败将,曾给灭尽师太擒获,幸得她白叟家部下容情。你昆仑派却捉我不到,她们峨嵋派当然比你昆仑派高超。”向左踏出两步,右手梅枝挥出,一股劲风扑向矮老者的后心。

华山派那高老者走近身来,指指导点的笑道:“啊哟,这是金蚕粪,金蚕到了肚中,拉起屎来啦!”班淑娴惊怒交集之下,恶气正没处宣泄,反手便重重一掌。高老者低头避过,逃了开去,大声叫道:“昆仑派的恶妻,你杀了本派掌门,华山派可跟你不能算完。”

周芷若自张无忌了局以来,一向体贴。她在峨嵋门下,颇获灭尽师太欢心,已得她易经道理的心传,这时朗声问道:“师父,这正反两仪招数虽多,毕竟不脱太极化阴阳两仪的事理。弟子看这四位前辈招数公然精美,最短长的似还在脚下步法的方位。”她声音清脆,一句句以丹田之气缓缓吐出。

灭尽师太夙来自大本派四象掌为天下绝学,周芷若这么说,正逢迎了她自高高傲的情意,微微一笑,说道:“事理是这么说,但也要瞧应用者的功力修为。”

高老者叫道:“喂,臭小子,你这不是比武,专使邪法,算那门子豪杰?”矮老者晓得再胶葛下去,只要越加出丑,向张无忌抱拳道:“中间神功盖世,老朽平生从所未见,华山派认栽了。”

何氏佳耦不住咳嗽,但已没法将丸药吐出,不由得大惊,目睹吞入肚中之物是从鲜于通身上取出,心想此人爱使毒药毒蛊,还会有甚么好东西放在身上?两人顷刻间面如土色,想起鲜于通刚才身受金蚕蛊毒的惨状,班淑娴几欲晕倒。

张无忌淡淡一笑,说道:“两位不须惶恐,金蚕固然入肚,毒性要在六个时候以火线始发作,其间大事告终以后,长辈定当设法相救。只盼何夫人别再灌我毒酒,那就谢天谢地了!”

何氏佳耦听他这么一叫,心中更烦,暗想鲜于通虽品德奸恶,毕竟是华山派掌门,本身佳耦失手将他杀了,已惹下武林中罕见的大乱子,但金蚕蛊毒入肚,命在瞬息,别的甚么也顾不得了。面前看来只要张无忌这小子能解此毒,但本身佳耦昔日如此待他,他又怎肯伸手拯救?

灭尽师太欣悦之下,没留意到周芷若的话声实在过分清脆,两人面劈面的说话,何必中气实足,将语音远远的传送出去?但中间已有很多人发觉到异状。周芷若见很多目光射向本身,干脆假装天真欢乐之状,鼓掌叫道:“师父,是啦,是啦!我们峨嵋派的四象掌圆中有方,阴阳相成,圆于外者为阳,方于中者为阴,圆而动者为天,方而静者为地。六合阴阳,周遭动静,化繁为简,以一驭众,仿佛比这过分繁复的正反两仪之术又稍胜一筹。”

张无忌双手同时发挥乾坤大挪移心法,一声清啸,拔身而起,在半空中悄悄一个转折,飘然落在丈许以外。

张无忌落下地来,只听得旁观世人哗然大噪。何氏佳耦一不做、二不休,双剑齐向张无忌攻去,均想:“背后偷袭的不要脸活动既已当众做了出来,此后颜面何存?若不将他刺死,本身佳耦也不能苟活于世。”脱手尽是冒死招数。

张无忌避了数剑,见何氏佳耦每一招都求同归于尽,显是难以善罢,心念一动,身子略蹲,左手在地下抓起了一块泥土,一面闪避剑招,一面将泥土和着掌心中的汗水,捏成了两粒小小丸药。但见何太冲从左攻到,班淑娴剑自右至,他发步急冲,抢到鲜于通尸身之旁,冒充在他怀里掏摸两下,转过身来,双掌分击两人。这一下使上了六七成力,何氏佳耦只觉胸口窒闷,气塞难当,不由张口呼气。张无忌手一扬,两粒泥丸别离打进两人丁中,乘着那股激烈的气流,突入了咽喉。

张无忌走到鲜于通身边,俯身点了他两处穴道,说道:“其间大事一了,我即为你疗毒,现在先阻住你毒气入心。”便在此时,忽觉背后冷风袭体,微微刺痛。张无忌一惊,不及趋避,足尖用力,拔身急起,斜飞而上,只听得噗噗两声轻响,跟着“啊”的一下长声呼唤。他在半空中转过甚来,只见何太冲和班淑娴的两柄长剑并排插在鲜于通胸口。

旁观各派中的长老名宿,便指指导点,以五人的招式身法教诲本派弟子。

张无忌于八卦方位之学,小时候也曾听父亲讲过,但所学甚浅,是以在秘道中看了阳顶天的遗书后,须小昭指导,方知“无妄”位的地点。这时他听周芷若说及四象顺逆的事理,心中一凛,察看敌手四人的步法招数,果是从四象八卦中窜改而出,无怪本身的乾坤大挪移心法全然发挥不上。本来西域最高深的武功,赶上了中土最精奥的学问,相形之下,还是中土工夫的义理更深。张无忌以是暂得不败,只不过他已将西域武功练到了最高境地,而何氏佳耦、高矮二老的中土武功所学尚浅罢了。顷刻之间,他脑海中如电闪般连转了七八个动机,立时想到七八项体例,每一项都可在举手间将四人击倒。

周芷若自言自语:“阳分少阳、太阳,阴分少阴、太阴,是为四象。太阳为干兑,少阳为巽坎,少阴为离震,太阴为艮坤。干南、坤北、离东、坎西、震东北、兑东南、巽西南、艮西北。自震至干为顺,自巽至坤为逆。”朗声道:“师父,正如你所教:六合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昆仑派正两仪剑法,是自震位至干位的顺;华山派反两仪刀法,则是自巽位至坤位的逆。师父,是不是啊?”灭尽师太听徒儿指了出来,心下甚喜,点头道:“你这孩子,倒也不枉我平时教诲。”她向来极少量可旁人,这两句话已是最大的赞誉了。

到此境地,不由得何氏佳耦不惊,急运内力,搜肠呕肚的要将“蜡丸”吐将出来。他二人内功甚佳,几下催逼,便将胃中的泥丸吐出,但这时早已成了一片混着胃液的泥沙,却那边有甚蜡丸?

这一招的方位时候,拿捏得恰到好处,矮老者身不由主,钢刀便往班淑娴肩头砍落。张无忌使的恰是乾坤大挪移心法,但依着八卦方位,倒反了矮老者刀招的去势。班淑娴忙回剑挡格,呼的一声,高老者的钢刀却又已砍至。

何太冲抢上相护,举剑格开高老者的弯刀,张无忌回掌拍出,引得矮老者刀尖刺向何太冲小腹。班淑娴大怒,唰唰唰三剑,逼得矮老者手忙脚乱。矮老者叫道:“别上了这小子的当!”何太冲登即觉悟,倒反长剑,向张无忌刺去。张无忌挪移乾坤,何太冲这剑半途转向,嗤的一响,刺中了高老者左臂。高老者痛得哇哇大呼,举刀猛向何太冲当头砍下。矮老者挥刀格开,喝道:“师弟别乱,是那小子拆台,唉哟……”本来便在此时,张无忌迫使班淑娴剑招转向,刺中了矮老者后肩。

周芷若给她说破苦衷,满脸通红。灭尽师太喝道:“芷若,别多问了。他昆仑派不是好惹的,你没闻声吗?”这两句话的语气,显是包庇徒儿。

到此境地,四人均已知万难取胜,各自存了满身而退的筹算。高老者俄然叫道:“臭小子,暗器来了!”一声咳嗽,一口浓痰向张无忌吐去。张无忌侧身让过,高老者已乘机将钢刀向背后抛出,笑道:“你还能……啊哟……对不住……”本来张无忌左掌反引,将班淑娴带了过来,噗的一声轻响,高老者这口浓痰恰好吐中她眉心。

峨嵋派掌门灭尽师太对众弟子道:“这少年的武功非常奇特,但昆仑、华山的四人,招数上已钳制得他缚手缚脚。中原正宗武学广博高深,岂是西域的傍门左道所及。两仪化四象,四象化八卦,正变八八六十四招,奇变八八六十四招,正奇相合,六十四再以六十四倍之,共四千零九十六种窜改。天下武功窜改之繁,那是无出其右了。”

到这时候大家都已看出,乃张无忌从中牵引,搅乱了四人兵刃的方向,至于他使的是甚么体例,却无一能解。只杨逍学过一些乾坤大挪移的开端工夫,模糊瞧了些端倪出来,但也决不信这少年竟能学会了这门神功。

但见何太冲抱住了老婆的腰,班淑娴抓住了丈夫肩头,高矮二老相互紧紧搂住,四人都跌倒在地。何氏佳耦发觉不对,忙放手跃起。高老者大呼:“抓住了,这一次瞧你逃到那边?啊哟,不是……”矮老者怒道:“快罢休!”高老者道:“你不先罢休,我怎放得了?”矮老者道:“少说一句成不成?”高老者道:“少说一句,天然能够,不过……”矮老者放开双臂,厉声道:“起来!”高老者对师哥究竟心存害怕,仓猝缩手,双双跃起。

周芷若见他处境仍不好转,暗自焦心,深思:“他在尽力赴敌之际,自不能在半晌间悟到这类精微的事理。”见何氏佳耦越逼越紧,张无忌仿佛更难支撑,朗声道:“师父,弟子猜想铁琴先生下一步便要抢往‘归妹’位了,不知对不对?”

灭尽师太道:“你目光倒也不错,能瞧出前辈武功中的精要地点。”

张无忌虽在力战当中,这几句话仍听得清清楚楚,一瞥之下,见说话的竟是周芷若,心中一动:“她为甚么这般大声说话,莫非是成心指导我么?”

瞬息之间,华山二老前后中剑受伤,旁观世人轰然大乱。只见张无忌梅枝轻拂、手掌斜引,以高老者的刀去攻班淑娴左胁,以何太冲之剑去削矮老者背心。再斗数合,蓦地里何太冲佳耦双剑订交,挺刃互格,高矮二老兵器碰撞,挥刀砍杀。

这招“无声无色”是昆仑派剑学中的绝招,必须两人同使,两人功力相若,内劲不异,当剑招之出,劲力恰好相反,因而两柄长剑上所生的荡激之力、破空之声,一齐相互抵消。这路剑法本是用于夜战,黑暗中令对方难以听声辨器,事前绝无半分朕兆,白刃已然加身,但若白日用之背后偷袭,也令人难防难避。不料张无忌情意不动,九阳神功天然护体,变招快极,但饶是如此,背上衣衫也已给划破了两条长缝,委实险极。何氏佳耦收招不及,双剑竟将华山派掌门人钉死在地。

高老者也跟着放手放刀,以擒特长向张无忌后颈抓去。五指一紧,掌中多了一件硬物,倒是本身的钢刀,本来给张无忌抢过来递回他手中。高老者道:“我不消兵刃!”用力掷下。张无忌斜身抓住,又已送在他手里。接连数次,高老者始终没法将兵刃投掷脱手,惶恐之余,本身想想也觉古怪,哈哈大笑,说道:“他妈的,臭小子当真邪门!”

但他转念又想:“倘若我此时发挥,只怕灭尽师太要怪上周女人,这教员太心狠手辣,甚么事做不出来?我可不能扳连了周女人。”手上招式半点不改,凝神察看敌手四人的招数,他既已体味到敌手武功的总纲,天然看得头头是道,再不似先前有如乱丝一团,分不清中间的纠葛披纷。

高老者对劲洋洋的道:“是么?你本身也知胜得幸运。”张无忌道:“两位前辈贵姓大名?今后相见,也好有个称呼。”高老者道:“我师哥是‘威震……’”矮老者喝道:“住嘴!”向张无忌道:“败军之将,惭愧无地,贱名何足挂齿?”说着回入华山派人丛当中。高老者鼓掌笑道:“胜负乃兵家常事,老子是漫不在乎的。”拾起地下两柄钢刀,施施但是归。

第二十二回

张无忌行礼道:“获咎!长辈幸运,刚才若非四位部下容情,长辈已命丧正反两仪的刀剑之下。”这句话倒不是空洞的谦词,于周芷若未加指导之时,他确是险象环生,固然终究得胜,但对这四人武功实无涓滴小觑之心,只是明知四人已出尽力,“部下容情”如此,倒是说得好听了。

但见场中佳耦相斗,同门互斫,杀得都雅煞人。班淑娴不住呼唤:“转无妄,进蒙位,抢明夷……”但是乾坤大挪移工夫四周八方覆挡住了,非论他们如何变更方位,刀剑使将出去,总不由自主的号召到本身人身上。高老者叫道:“师哥,你脱手重些成不成?”矮老者道:“我是砍这小贼,又不是砍你。”高老者叫道:“师哥谨慎,我这刀只怕要转弯……”公然话声未毕,他手上钢刀斜斜的斫向矮老者腰间。

何太冲道:“娘子,这小贼……”只听当的一声,班淑娴将长剑掷在地下。矮老者心想不错,若以拳掌扭打,猜想这小贼再不能使此邪法,跟着抛去单刀,出拳向张无忌胸口打去,那知飕的一声响,何太冲长剑劈面点至。矮老者手中没了兵刃,忙低头相避。班淑娴叫道:“兵刃放手!”何太冲脱手力甩,长剑远远掷出。

这时矮老者和何氏佳耦拳脚齐施,别离向张无忌猛攻。华山、昆仑的拳掌之学,殊不弱于兵刃,一拳一脚,均具极大能力。但张无忌滑如游鱼,常常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偶然反击一招半式,却又令三人极难挡架。

群雄归心约三章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