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齐声喝彩,虽大敌逼近,祸及燃眉,但大家高兴之情,见于色彩。均想明教自前教主阳顶天暴毙,率领无人,一个威震江湖的大教竟闹得自相残杀、四分五裂。脱教远去者有之,置身事外者有之,自主流派者有之,为非作歹者有之,互争互斗者更有之,今后一蹶不振,危急百出。本日重立教主,复兴可期,如何不令人大为奋发?能行动的便即拜倒。殷天正、殷野王虽是尊亲,亦无例外。

这场火越烧越旺,烈火旗人众手执喷筒,不竭放射西域特产的石油。那石油近火即燃,最是短长不过,来攻的各门派人数虽多,却畏火不敢逼近,只四周团团围住,不令明教人众漏网。烈火旗人众进入秘道后关上闸门。不久房舍倾圮,将秘道的入口掩在火焰之下。

杨逍待女儿和小昭退出,说道:“教主,小昭这小丫头年纪虽小,却极其古怪,对她不成不加防备。”张无忌问道:“这小女人来源如何?”杨逍道:“半年之前,我和不悔下山玩耍,见到她一人在戈壁当中,抚着两具尸首抽泣。我们上前查问,她说死的二人是她爹娘。她爹爹在中原获咎了官府,一家三口给放逐来到西域,前几日因不堪蒙古官兵欺侮,逃了出来,她爹娘终究伤发力竭,双双毙命。我见她小小一个女孩,孤苦伶仃,虽面貌奇丑,说话倒也不蠢,便给她葬了父母,收留了她,叫她奉侍不悔。”

在秘道中过了七八日,张无忌的剑创已好了九成,结了个寸许长的疤,当即为受了外伤的弟兄医治,虽药物多缺,但他针灸按摩,当真动手成春。世人初时只道这位少年教主武功深不成测,岂知他医道竟也如此高深,几可直追当年的“蝶谷医仙”胡青牛。

杨逍道:“是!谨遵教主令谕。启禀教主,我们命烈火旗放火阻敌,将光亮顶上房舍尽数烧了。仇敌只道我们已然逃脱。不知可好?”张无忌道:“此计大妙,请杨左使传令。”心想:“此法当年朱长龄便曾使过,战略本身原是好的,只不过他是用来骗我罢了。”

杨逍等领袖人物都聚在阳顶天的遗骸之旁,听张无忌陈述如何见到阳前教主的遗书、如何练成乾坤大挪移心法。他说毕,将记叙心法的羊皮交给杨逍。杨逍不接,躬身说道:“阳前教主的遗书上写得明白:‘乾坤大挪移心法暂由谢逊接掌,今后转奉新教主。’这份心法,自当由教主掌管。”

世人群情了一会,厥后别离静坐勤奋,疗养伤势。

世人进秘道时是从杨不悔内室的通道而入,此次出去,走的倒是侧门,以便通今后山。张无忌推开阻门巨石,抢先出去,待世人走尽,又将巨石推上。那厚土旗的掌旗使颜垣是明教中第一神力之士,他试着运劲一推那块小山般的巨石,竟如蜻蜓撼石柱,全没动静,不由伸出了舌头缩不归去,心中对这位青年教主更加佩服无已。

杨逍又道:“当下我仍哑忍不言,这日晚间,夜静人定以后,我悄悄到女儿房中,来窥测小昭动静。只见这丫头正从不悔房中出来。她迳往东边房舍,不知找寻甚么,每一间房间、每一处隐僻之所,无不细细寻到。我再也忍不住了,现身而出,问她找寻甚么,是谁派她到光亮顶来卧底。她倒也平静,说无人派她,只喜好到处玩玩,出于猎奇之心。我诸般打单劝诱,她始终不露半句口风,我关着她饿了七天七夜,饿得她奄奄一息,她仍不说。因而我将教中昔日留传的这副玄铁铐镣将她铐住,令她行动之时收回叮当声响,那便不能暗中侵犯不悔。”

张无忌站起家来,笑道:“我们在地牢中关了这么多日,也该出去散散心了罢?”杨逍大喜,问道:“这就出去?”张无忌道:“伤势未愈的,不管如何不成脱手,要建功也不忙在一时。其他的便都出去。好不好?”杨逍出去传令,秘道中顿时欢声雷动。

这时只听得模糊喊杀之声从四周八方传来。幸亏光亮顶上门路崎岖,阵势险要,一到处关隘均有铁闸石门,明教虽未能作有力抵当,来攻者却也不易敏捷奄至。加上明教名头素响,来袭仇敌心存顾忌,未敢冒然深切,然听这厮杀之声,却老是在一步步的逼进。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临死时的号呼之声,显是明教教众极力御敌,乃至惨遭搏斗。

杨逍当即传令出去,撤回守御各处的教众,命大水、烈火二旗断后,其他大家,退入秘道。世人进入杨不悔内室,拆去床铺,暴露秘道的洞口。明教是主,天鹰教是客,当下命天鹰教教众先退,跟着是六合风雷四门,光亮顶上诸般职事职员,锐金、巨木、厚土三旗,五散人和韦一笑等前后退入。此时大水旗人众放射毒水,着体腐臭,稍阻仇敌守势。待张无忌和杨逍退入不久,大水旗诸人别离出去,东西两面已火光烛天。

张无忌站在一块大石之上。月光泻将下来,只见天鹰教人众排在西首宾位,天微、紫微、天市三堂,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神蛇五坛,各有率领,整整齐齐的排着。本来坛主白龟寿等多已归天,早另行立了新坛主。东首是明教五旗:锐金、巨木、大水、烈火、厚土,各旗正副掌旗使带领本旗弟兄,分五行方位站定。中间是杨逍部属天、地、风、雷四门门主所统的光亮顶教众。那天字门所属是中原男人教众;地字门所属是女子教众;风字门是释道等教削发人,明教虽为拜火之奇特教派,但流派广大,释、道、景、回各教徒众都可入教,不必舍弃本来教门;雷字门则是西域诸外族人氏的教众。固然连日苦战,五旗四门无不伤残甚众,但现在大家精力奋发。青翼蝠王韦一笑及冷谦等五散人站在张无忌身后戍卫。大家寂静,只候教主令下。

杨逍道:“这成昆虽是阳教主夫人的师兄、是金毛狮王的师父,但是我们之前都未能见他一面,可见此民气计之工。本来数十年前,他便处心积虑的要摧毁本教。”周颠道:“杨左使、韦蝠王,你们都堕入了他的道儿而不觉,也可算得无能。”他本想扯上殷天正,碍于教主的情面,将“白眉老儿”四个字咽入了肚里。杨逍脸上一红,说道:“总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成昆恶贼毕竟命丧野王兄的掌底。”烈火旗掌旗使辛然恨恨的道:“成昆这恶贼作了这么大的孽,倒给他死得太便宜了。”

这数日中,大家抓紧磨练,武功浅的磨刀砺剑,武功深的练气运劲,自从六大派围攻光亮顶以来,明教始终挨打受辱,这口怨气可实在憋得狠了。

只听得铁链叮当声响,小昭托了茶盘,奉上茶来。张无忌道:“杨左使,这小女人迩来无甚过犯,请你翻开铁锁,放了她罢!”杨逍道:“教主有令,敢不顺从。”叫杨不悔出去,说道:“不悔,教主叮咛,你给小昭开了锁罢。”杨不悔道:“那钥匙放在我房里的抽屉中,没带下来。”张无忌道:“那也无妨,钥匙想来也烧不烂。”

张无忌道:“或者她父亲精通易理,那是家传之学,亦未可知。”

彭莹玉道:“张大侠,大丈夫身当大变,不成拘泥末节。谢狮王是你寄父,犹似亲父普通,自来子继父职,谢狮王既不在此,便请你根据阳教主遗言,暂摄教主尊位。”世人齐道:“此言最是。”

张无忌听外公和母舅如此说,心中难过,说道:“当年阳教主曾有一通遗书,我从秘道中带将出来,原拟大师伤愈以后传观。阳教主的遗命是要我寄父金毛狮王暂摄教主之位。”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封遗书,交给杨逍。

张无忌浅笑道:“要整日假装这怪样,当真不易。”心想:“杨左使是多么夺目短长的人物,小昭这小丫头在他面前耍花腔,天然瞒他不过。”

杨逍续道:“我们带小昭回到光亮顶上以后,有一日我教不悔技艺,小昭在旁听着,安知我解释到六十四卦方位之时,不悔尚未贯穿,小昭的目光已射到了精确的方位之上。”张无忌道:“想是她资质聪慧,悟性比不悔妹子快了一点。”

杨逍道:“教主明鉴:文士所学的易理,和武功中的易理很有分歧。倘若小昭所学竟是她父母所传,那么她父母当是武林中的一流妙手了,又怎能受蒙古官兵欺侮而死?我当时不动声色,过了几日,才闲闲问起她父母的姓名出身。她推得干清干净,竟不露涓滴陈迹。当时我也不发作,只叮咛不悔暗中留意。有一日我说个笑话,不悔哈哈大笑,小昭在旁听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当时她站在我和不悔背后,只道我父女瞧不见她,岂知不悔手中正在把玩一柄匕首,那匕首洁白如镜,将她笑容清清楚楚的映了出来。她却那边是个丑丫头?面貌比之不悔美很多了。而她的面孔和一人非常类似,这小我和本教却有大大的干系。待我转过甚来,她立时又变成了挤眼歪嘴的怪相。”

张无忌忙拜倒行礼,说道:“各位请起。杨左使,请你传下号令:本教高低人等,一齐退入秘道。”

这天晚间,杨逍将明教的教义主旨、教中历代相传的端方、明教在各地支坛的权势、教中首要人物的才气脾气,一一贯张无忌详为禀告。

杨逍道:“初时我也这么想,倒很欢畅,但转念一想,起了狐疑,用心说了几句极难的口诀,那是我从未教过不悔的。当光阴光西照,地火明夷,水火未济,我用心说错了方位,只见她眉头微蹙,竟发觉了我的错处。今后我便留上了心,晓得这小女人曾得高人传授,身怀上乘武功,到光亮顶上非比平常,乃有所为而来。”

殷天正道:“我是你外公,叫你入了明教。就算外公亲不过你太师父,大师半斤八两,我和张真人的说话就相互抵消了罢,只当谁也没说过。入不入明教,凭你自决。”殷野王也道:“再加一个母舅,那总够斤两了罢?常言道:见舅如见娘。你娘既已不在,我就如同是你亲娘普通。”

张无忌缓缓说道:“仇敌来攻本教重地,我们虽欲善罢,亦不成得。但本人实不肯多所杀伤,务希各位体念此意,得饶人处便饶人。天鹰教由殷教主带领,自西进犯。五行旗由巨木旗掌旗使闻苍松总领,自东进犯。杨左使带领天字门、地字门,自北进犯。五散人带领风字门、雷字门,自南进犯。韦蝠王与本人居中策应。”世人一齐躬身报命。

这场大火直烧了两日两夜,兀自未熄。光亮顶是明教总坛地点,百余年的运营,数百间美轮美奂的厅堂屋宇尽成焦土。来攻仇敌待火势略熄,到火场中翻寻时,见到很多明教战死者的尸首,皆已烧成焦炭,脸孔不成辨认,只道明教教众宁死不降,大家自焚而死,杨逍、韦一笑等都已命丧火场当中。

张无忌听他语气,知他们决不会来,不过是要本身遁藏罢了,朗声说道:“各位前辈,我虽非贵教中人,但和贵教共过一场磨难,总该算得是存亡之交。莫非我就贪恐怕死,能撇下各位,自行前去出亡?”

世人传阅阳顶天的遗书,尽皆慨叹,说道:“那推测阳教主一世神勇睿智,竟因佳耦之情而致走火弃世。我们若得早日见此遗书,何致有本日的一败涂地。”大家想到死难火伴之惨、本身狼狈逃命之辱,无不咬牙切齿的痛骂成昆。

张无忌左手一挥,低声道:“去罢!”四队教众分从东南西北四方包抄光亮顶。

张无忌点了点头,心想:“本来小昭父母双亡,出身极是不幸,跟我竟是普通。”

张无忌耳听得杀声渐近,心中惶急加甚,一时没了主张,深思:“现在救人重于统统,其他尽可缓商。”朗声道:“各位既然如此见爱,小子若再不允,反成明教的大罪人了。小子张无忌,暂摄明教教主职位,度过本日难关以后,务请各位另择贤达。”

张无忌心想:“再不走避,只怕一个时候以内,明教高低人众无一得免。”问道:“这不成进入秘道的端方,莫非决计变动不得么?”杨逍神采黯然,摇了点头。

再过数日,张无忌剑伤病愈,当即运起九阳神功,给杨逍、韦一笑及五散人逼出体内幻阴指的寒毒。三日之间,众大妙手内伤尽去,无不料气风发,便冲要出秘道,尽歼来攻之敌。张无忌道:“各位伤势已愈,内力未纯,既已忍耐多日,干脆便再等几天。”

“我以是不即杀她,是想查知她来源。教主,这小丫头乃仇敌派来卧底,决无可疑,只不过她所类似那人拜别已久,陈年旧事,我也没太放在心上,谅这小小丫头,碍得甚么?念在她奉侍教主一场,教主慈悲宽恕,那也是她的造化。”当日光亮顶上,张无忌给周芷若刺伤,小昭对他情急体贴、他说认了她做妹子,杨逍都瞧在眼里,知教主与她很有交谊,本来对她所怀的敌意,便减了很多。

世人出得秘道,恐怕轰动了仇敌,连咳嗽之声也半点全无。

天鹰教与明教人众按着秘道舆图,别离入住一间间石室。此时已深切地底,上面虽烈火熊熊,在秘道中却听不到半点声音,也涓滴不觉酷热。世人带足了粮食净水,便一两个月不出去也不致饥渴。明教和天鹰教人众各归本旗、本坛,全都寂静无声。世人均知这秘道是向来不准擅入的圣地,承蒙教主恩情,才得出去出亡,谁也不敢肆意走动。

彭莹玉忽道:“各位听我一言:张大侠武功盖世,义薄云天,于本教有存亡续绝的大恩。我们拥立张大侠为本教第三十四代教主。倘若教主有命,号令世人进入秘道,大伙儿顺从教主之令,那便不是坏了端方。”杨逍、殷天正、韦一笑等早就成心奉张无忌为教主,一听彭和尚之言,大家喝采。

杨逍道:“张大侠有所不知,明教历代传下严规,这光亮顶上的秘道,除教主以外,本教教众谁也不准突入,擅进者死。你和小昭不属本教,不必守此端方。”

张无忌仓猝摇手道:“小子年青识浅、无德无能,如何敢当此重担?加上我太师父张真人当年谆谆警告,命我不成身入明教,小子答允在先。彭大师之言,千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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