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丰百载的修为,谦冲恬退,早已万事不萦于怀,但师徒情深,对宋远桥等人的存亡安危,却非常牵挂,说道:“老道的几个徒儿不自量力,曾赴贵教请教高招,迄今未归,不知彼等下落如何,还请张教主明示。”

张三丰本来不信百年来为朝廷死敌的明教竟会投降蒙古,听了韦一笑这几句话,这才明白:“本来这女子是冒充的。魔教虽申明不佳,赶上这等大事,毕竟毫不含混。”

那青衣人并不睬会仇敌,躬身向张三丰拜了下去,说道:“明教张教长官下长辈韦一笑,拜见张真人!”此人恰是韦一笑。他摆脱了途中仇敌的胶葛,兼程赶至。

张三丰听到“张无忌”三字,大感奇特:“怎地魔教教主是如此年青俊美的一个少女,名字偏又和我那无忌孩儿不异?”合什行礼,说道:“不知教主台端光临,未克远迎,还请恕罪!”赵敏道:“好说,好说!”

韦一笑哈哈一笑,竟然不避不让。那大汉掌到半途,手臂已酸软有力,这掌虽击在对方天灵盖上,却那边有半点劲力,不过有如悄悄一抹。韦一笑知寒冰绵掌一经着身,对方劲力立卸,但妙手对战,竟敢任由劲敌掌击脑门,胆气之豪,实在从所未闻,旁观世人无不骇然。倘若那大汉竟有抵抗寒冰绵掌之术,劲力一时不去,这掌打在头顶,岂不脑浆迸裂?韦一笑平生行事希罕古怪,越是旁人不敢为、不肯为、不屑为之事,他越加干得兴高采烈。他乘那大汉用心之际出掌偷袭,本有点不敷光亮正大,但是跟着便以脑门安然受对方一掌,却又光亮正大过了火,委实胆小妄为、视存亡有如儿戏。

赵敏点点头,上前几步,收拢摺扇,向张三丰长揖到地,说道:“晚生执掌明教张无忌,本日得见武林中泰山北斗,幸也何如!”

张三丰又问:“我那姓殷的小徒呢?”赵敏叹道:“殷六侠中了少林派的埋伏,便和这位俞三侠一模一样,四肢为大力金刚指折断。死是死不了,要动可也动不得了!”张三丰鉴貌辨色,情知她此言非虚,心头一痛,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赵敏嘲笑道:“一只毒蝙蝠,一个臭和尚,成得甚么气候?”

韦一笑大喜,他少到中原,夙来申明不响,岂知张三丰竟然也知本身轻功了得,躬身说道:“张真人武林北斗之望,长辈得蒙真人奖饰一句,当真是荣于华衮,喜出望外。”他转过身来,指着赵敏道:“赵女人,你鬼鬼祟祟的冒充明教,废弛本教申明,到底是何企图?是男人汉大丈夫,何必如此凶险暴虐?”

赵敏嘻嘻一笑,说道:“宋大侠、俞二侠、张四侠、莫七侠四位,目下是在本教手中。每小我受了点儿伤,性命倒是无碍。”张三丰道:“受了点儿伤?不会罢!多数是中了点儿毒。”赵敏笑道:“张真人对武当绝学可也当真自大得紧。你既说他们中毒,就算是中毒罢。”张三丰深知几个徒儿尽是当世一流妙手,就算众寡不敌,总能有几人脱身回报,倘真一鼓遭擒,定是中了仇敌无影无踪、难以防避的毒药。赵敏见他猜中,也就安然承认。

赵敏白玉般的左手悄悄一挥,那大汉躬身退开。她微微一笑,说道:“张真人既如此刚强,临时不必说了。就请各位一起跟我走罢!”说着站起家来,她身后四小我身形闲逛,团团将张三丰围住。这四人一个便是那魁巨大汉,一个鹑衣百结,一个是身形肥胖的和尚,另一个虬髯碧眼,乃西域胡人。

张三丰双目如电,直视赵敏,说道:“元人残暴,多害百姓,方今天下群雄并起,正为了摈除胡虏,还我国土。凡我黄帝子孙,无不存着个驱除鞑子之心,这才是局势所趋。老道虽是方外之人,却也知大义地点。空闻、空智乃当世神僧,岂能为权势所屈?你这位女人何故说话如此颠三倒四?”

那身穿褴褛衣衫之人扯破布袋,拉出一小我来,只见他满脸血红,早在那大汉一击之下毙命。此人身穿黑衣,恰是他们一伙,不知如何,却让人装在布袋中掷了出去。那人大怒,喝道:“是谁鬼鬼祟祟……”一语未毕,一只白茫茫的袋子已兜头罩到。他提气后跃,避开了这一罩,只见一个胖大和尚笑嘻嘻的站在身前,恰是布袋和尚说不得。

便在此时,忽听得门外有人传呼:“教主到!”殿中世人立时寂静无声,为首的十多人抢先出殿驱逐,余人也跟着快步出殿。顷刻之间,大殿中数百人走了个干清干净。

韦一笑哈哈一笑,说道:“这会儿你不再冒充了吗?”心下却也在想:“教主必已到来,却不知现在在那边。”张无忌一向隐身在明月以后,晓得韦一笑和说不得迄未认出本身,目睹到了这两个得力帮手,极是喜慰。

赵敏背后代人相顾色喜,晓得己方派去之人偷袭到手,这位武当高人已受重伤,他们所惧者本来只张三丰一人,此时便无所顾忌了。

赵敏道:“弃暗投明,自来识时务者为豪杰。少林派自空闻、空智神僧以下,个个投效,尽忠朝廷。本教也不过见局势所趋,跟随天下贤豪以后罢了,何足奇哉?”

张三丰听他自称是“明教张教长官下”,还道他也是赵敏一党,伸手击退四人,多数另有诡计,冷冷的道:“韦先生不必多礼,久仰青翼蝠王轻功绝顶,世所罕见,本日一见,公然名不虚传。”

张三丰昂首望着屋梁,冷冷的道:“明教虽多行不义,胡作非为,却向来跟蒙前人作对。是几时投效了朝廷啦?老道倒孤陋寡闻得紧。”

他正要挺身而出,喝阻四人,忽听得门外阴恻恻一声长笑,一个青色人影闪进殿来,此人身法如鬼如魅,如风如电,倏忽欺身到那魁伟男人身后,挥掌拍出。那大汉更不回身,反手还掌,意欲和他互拚硬功。那人不待此招打老,左手已拍到那西域胡人肩头。那胡人闪身遁藏,飞腿踢他小腹。那人早已攻向那瘦和尚,跟着斜身发展,左掌拍向那身穿褴褛衣衫之人。瞬息之间,他连出四掌,进犯了四名妙手,固然每一掌都没打中,但伎俩迅捷非常。这四民气知碰到了劲敌,各自跃开数步,凝神接战。

张无忌大怒,心中骂道:“你这贼丫头冒充明教教主,那也罢了,竟然还冒用我姓名,来棍骗我太师父。”

他这番话只虚张阵容,明教多量人众未能这么快便都赶到。但赵敏听在耳里,不由秀眉微蹙,心想:“他们竟然来得这么快,是谁泄漏了奥妙?”忍不住问道:“你们张教主呢?叫他来见我。”说着向韦一笑望了一眼,目光中有疑问之色,显是问他教主到了那边。

轿门掀起,轿中走出一个少年公子,一身白袍,袍上绣着个血红的火焰,轻摇摺扇,恰是女扮男装的赵敏。张无忌心道:“本来统统是她在拆台,难怪少林派一败涂地。”

韦一笑脚步错动,早已避过,身形闪处,伸指戳向他背心,他不先出寒冰绵掌,要先探一探这大汉的深浅真假。那大汉左臂后挥,守中含攻。数招一过,大汉掌势渐快,掌力凌厉。韦一笑的内伤虽经张无忌治好,不必再像畴前那样,运功一久,便须饮热血按捺体内恶毒,但伤愈未久,即逢劲敌,又是在张三丰这等大宗师面前脱手,实涓滴不敢怠慢,当即便动寒冰绵掌工夫。两人掌势渐缓,慢慢到了互较内力的地步。

只听得十余人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走到殿外愣住。张无忌从殿门中望去,不由一惊,只见八个大汉抬着一座黄缎大轿,另有七八人前后拥卫,停在门口,那抬轿的八个轿夫,恰是绿柳山庄的“神箭八雄”。

赵敏说道:“晚生有一句良言相劝,不知张真人肯俯听否?”张三丰道:“请说。”赵敏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蒙古天子威加四海。张真人若能效顺,皇上立颁殊封,武当派自当大蒙荣宠,就如当年我太祖天子荣封全真教长春真人普通,敕管天下玄门。而宋大侠等大家无恙,更不在话下。”

那大汉躬身道:“是!”收了收腰间的鸾带,稳步走到大殿中间,说道:“韦蝠王,鄙人领教你的寒冰绵掌工夫!”韦一笑不由一惊:“此人怎地晓得我的寒冰绵掌?他明知我有此技,仍上来应战,倒也不成轻敌。”双掌一拍,说道:“就教中间万儿?”那人道:“我们既冒充明教而来,莫非还能以真名示人?蝠王这一问,未免太笨。”赵敏身后的十余人一齐大笑。

张三丰大名威震武林,一时大家目光尽皆集于其身,但见他身穿一袭肮脏的灰布道袍,须眉如银,身裁甚为高大,别的也无特异情状。

张三丰居中一站,打个问讯为礼,却不说话。俞岱岩大声道:“这位是我师尊张真人。各位来到武当山,有何见教?”

韦一笑冷冷的道:“不错,是我问得笨了。中间甘作朝廷鹰犬,做外族主子,还是不说姓名的好,没的屈辱了祖宗。”那大汉脸上一红,肝火上升,呼的一掌,便往韦一笑胸口拍去,竟是中宫直进,迳取关键。

知客道人带领火工道僮,献上茶来。赵敏一人坐在椅中,她部下世人远远的垂手站在厥后,不敢走近她身边五尺以内,仿佛恐怕不敬,冒渎于她。

张无忌见这四人身法或凝重、或超脱,个个非同小可,心头一惊:“这赵女人部下,怎地竟有如许妙手?”目睹太师父若不随去,那四人便要脱手,张无忌心想:“敌方妙手甚众,这一班人又尽是奸滑无耻、不顾信义之辈,非围攻光亮顶的六大派可比。我实不易庇护太师父和三师伯安然。就算击败了此中数人,他们也决不伏输,必将一拥而上。事已至此,也只要极力一拚,最好是能将赵女人擒了过来,勒迫对方。”

张三丰长声吟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赤忱照汗青!”这是文天祥的两句诗,蒙古铁骑南下、文天祥慷慨就义之时,张三丰年事尚轻,对这位豪杰丞相极是钦仰,厥后常叹当时武功未成,不然必当舍命去救他出难,现在面对存亡关头,自但是然的吟了出来。他顿了一顿,又道:“说来文丞相也不免有所拘执,但求我自赤忱一片,管他今后史乘如何誊写!”望了俞岱岩一眼,心道:“我却盼这套太极拳得能传播后代,又何尝不是和文丞相普通,保满身后之名?实在但教行事无愧六合,何必管他太极拳剑能不能传、武当派能不能存!”

那大汉一愕,一时手足无措。韦一笑无声无息的欺到身后,在他背心“大椎穴”上拍了一记“寒冰绵掌”。那大汉惊怒交集,急回身躯,奋力发掌往韦一笑头顶击落。

张无忌看这干人时,只见半数穿戴明教教众的服色,为首的十余人却各穿本服,想是自高成分,不肯冒充旁人。高矮僧俗,数百人拥在殿中,一时也难以细看大家脸孔。

一言甫毕,忽听得东边屋角上一人长笑问道:“说不得大师,杨左使到了没有?”此人声音清脆,苍劲豪放,恰是白眉鹰王殷天正到了。说不得尚未答复,杨逍的笑声已在西边屋角上响起。只听他笑道:“鹰王,毕竟是你老当益壮,先到了一步。”殷天正笑道:“杨左使不必客气,咱二人同时达到,仍分不了高低。只怕你还是瞧在张教主份上,让了我三分。”杨逍道:“当仁不让!鄙人已竭尽尽力,仍不能快得鹰王一步。”

赵敏向那魁巨大汉道:“听他吹这等大气!你去瞧瞧他有甚么真才实学。”

俞岱岩道:“抬我跟着师父。”明月和张无忌二人抬起软椅,跟在张三丰前面。

说不得也躬身向张三丰施礼,说道:“明教张教长官下,游行散人布袋和尚说不得,拜见武当掌教祖师张真人。”张三丰行礼道:“大师远来辛苦。”说不得道:“敝教教长官下光亮使者、白眉鹰王,以及四散人、五旗使,各路人马,都已上了武当。张真人你且袖手旁观,瞧明教高低,跟这批冒名作歹的无耻之徒一较凹凸。”

俄然间呼的一声,大门中掷进一团黑黝黝的巨物,猛向那大汉撞去。这团物事比一大袋米还大,天下竟然有这等庞大暗器,当真奇了。那大汉左掌运劲拍出,将这团物事击出丈许,动手之处,只觉软绵绵地,也不知是甚么东西。但听得“啊”的一声惨呼,本来有人藏在袋中。此人中了那大汉劲力凌厉无俦的一掌,焉有不筋折骨断之理?

说不得的乾坤一气袋遭张无忌在光亮顶上迸破后,没了趁手兵器,只得胡乱做几只布袋利用,毕竟不如本来那只刀剑不破的乾坤宝袋短长。他轻功虽不及韦一笑,但成就也是极高,加上半途没受禁止,前脚后脚的便赶到了。

韦一笑第一句便说错了,给她驳得无言可对,一怔之下,说道:“各位先攻少林,再扰武当,到底是何来源?各位倘若和少林、武当有怨有仇,明教本来不该多管闲事,但各位冒我明教之名,乔扮本教教众,我韦一笑可不能不睬!”

他二人途中较量,比赛脚力,殷天正内力较深,杨逍行动轻巧,竟是并肩解缆,平头齐到。长笑声中,两人齐从屋角纵落。

四人来到三清殿上,只见殿中或坐或站,黑压压的都是人头,总有三四百人之众。

张无忌心中一动,双手在地下抹满灰土,跟着便胡乱涂在脸上。明月只道他目睹大敌到来,惊骇得狠了,扮成了这副模样,一时错愕失措,便依样葫芦的以灰土抹脸。两个小道僮顿时变成了灶君菩萨普通,再也瞧不出本来脸孔。

只见她走进殿中,有十余人跟进殿来。一个身裁魁伟的男人踏上一步,躬身说道:“启禀教主,这个就是武当派的张三丰老道,阿谁残废人想必是他的第三弟子俞岱岩。”

赵敏身后俄然闪出一条大汉,大声喝道:“兀那老道,言语不知轻重!武当派转眼全灭。你老道不怕死,莫非这山上百余名道人弟子,个个都不怕死么?”此人说话中气充分,身高膀阔,形相极是威武。

赵敏格格一笑,说道:“我本就不是男人汉大丈夫,凶险暴虐了,你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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