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范遥外,三人喝的都是毒酒。孙李二人内力不深,毒酒一入肚,半晌间便觉手酸脚软,浑身不得劲儿。孙三毁低声道:“四弟,我肚中有点不对。”李四摧也道:“我……我……像是中了毒。”此时鹤笔翁也觉到了,一运气,内息竟提不上来,不由神采大变。范遥站起家来,满脸肝火,一把抓住鹤笔翁胸口,呵呵而呼,只说不出话。孙三毁惊道:“苦大师,如何啦?”范遥手指蘸了点酒,在桌上写了“十香软筋散”五字。

鹿杖客听了一怔,随即浅笑,心想你这梵衲干这等事来勒迫于我,本来是为了救你的老恋人和亲生女儿,那倒也是情面之常,此事虽担些风险,但换到一个绝色才子,确也值得。他见苦梵衲有求于己,心中顿时宽了,笑道:“那么将王爷的爱姬劫到此处,也是出于苦大师的手笔了?”范遥道:“这等大事,岂能白手相求?自当有所酬谢。”

鹿杖客听到这里,惊魂始定,将韩姬放回床中。鹤笔翁素知这位师兄风骚成性,在他房中呈现女子,那是司空见惯,涓滴不觉得奇,何况鹤笔翁中毒以后错愕惊奇,全没留意去瞧那女子是谁。即在平时,他也认不出来。那日在王爷筵席之上,韩姬出来敬酒,一拜即退,鹤笔翁全神灌输的只是喝酒,那去管她这个珠环翠绕的女子是美是丑?

范遥正要饰词讲解,忽听得院子中脚步声响,七八人奔了出去,只听一人说道:“足迹到了此处,莫非韩姬竟到了万安寺中?”鹿杖客脸上变色,抓起盛着解药的杯子,揣在怀里,只道苦梵衲在外伏下人手,一等取到解药,便即出售本身。

范遥又蘸酒水,在桌上写了“快取解药”四字。鹤笔翁点点头,道:“不错。我们先服解药,再去跟那暗中拆台的奸贼计帐。解药在鹿师哥身边,苦大师请和我同去。”

范遥心想这当口不能多所担搁,如麻药的药力消了,把戏立时拆穿,当下不睬三七二十一,右肩在门上一撞,门闩断折,板门飞开,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尖声叫了出来。

范遥道:“此事轻易之至。峨嵋派掌门灭尽师太跟我友情很深,阿谁姓周的年青女人,是我跟老尼姑生的私生女儿。求你赐赉解药,并放了这两人出去。郡主面前,由老衲一力承担。倘若连累于你,教苦梵衲和灭尽老尼一家男盗女娼,死于非命,永久不得超生。”他想鹿杖客生性风骚,若从男女之事上借个因头,易于取信。他听杨逍提及明教很多兄弟丧命于灭尽师太剑下,是以假造一段和尚尼姑的大话。他平生邪僻,措告别事,决不依君子君子的常道,至于罚下“男盗女娼”的重誓如此,更不在乎下。本身是“盗”,有甚干系?说灭尽老尼是“娼”,更加民气大快。

鹿杖客再无迷惑,说道:“好!苦大师,兄弟交友了你这朋友,我决不卖你,盼你别再令我上这类恶当。”范遥指着韩姬笑道:“下次如再有这般香艳的恶当,请鹿先生也安排个骗局,给苦梵衲钻钻,老衲欣然领受。”

范遥见鹤笔翁将面前的一碗酒喝干了,便拔下木塞,将酒葫芦递了给他。鹤笔翁本身斟了一碗,顺手为孙李两人都加满了,见苦梵衲碗中酒满将溢,便没给他斟。四小我举碗齐口,骨嘟骨嘟的都喝了下去。

两人相对一笑,心中却各自打着主张。鹿杖客在悄悄策画,面前难关畴昔以后,如何出其不料的弄死这个恶梵衲。范遥心知鹿杖客虽暂受本身勒迫,但玄冥二老是多么成分,吃了这个大亏岂肯就此罢休,只要他一安设好韩姬,解开鹤笔翁的穴道,立时便会找本身脱手,但当时六派妙手已经救出,本身早拍拍屁股走路了。

鹤笔翁惊道:“师哥,快取解药来。”鹿杖客道:“甚么?”鹤笔翁道:“小弟和苦大师,不知如何竟中了十香软筋散之毒。”鹿杖客道:“你说甚么?”鹤笔翁又说了一遍。鹿杖客奇道:“十香软筋散不是归你掌管么?”鹤笔翁道:“小弟也莫名其妙,我们四小我好端端的喝酒吃肉,俄然之间,一齐都中了毒。鹿师哥,快取解药给我们服下要紧。”

范遥道:“王爷知你心谋不轨,命我假装哑巴,就近监督察看。”这句话中实在马脚甚多,但此时韩姬在床,鹿杖客心胸鬼胎,不由得不信,兼之汝阳王对臣下善弄手腕,他也知之甚稔。范遥此言一出,鹿杖客顿时软了,说道:“王爷命你来拿我么?嘿嘿,谅你苦大师技艺虽高,一定能叫我鹿杖客束手就擒。”说着一摆鹿杖,便待脱手。

鹿杖客道:“苦大师请到鹤兄弟房中稍息,鄙人即取解药过来。”一面说,一面便伸手将两人悄悄推出房去。这一推之下,鹤笔翁身子一晃,几乎跌倒。范遥也是一个踉跄,假装内力全失模样,但是他内力深厚,遭到外力时自但是然的生出反应抗御。鹿杖客一推之下,立时发觉师弟确切内力已失,苦梵衲倒是假装。他深恐有误,再用力一推,鹤笔翁和苦梵衲又都向外一跌,但同是一跌,一个下盘踏实,另一个却既稳且实。

范遥见他意动,喝命孙李二人进房,再将鹤笔翁提入房中,关上房门,说道:“鹿先生,此事尚未揭露,大可下落在苦梵衲身上,给你讳饰畴昔。”鹿杖客奇道:“如何讳饰得了?”范遥头也不回,反手便点了孙李二人的哑穴和软麻穴,伎俩之快、认穴之准,鹿杖客也暗自叹服。只听苦梵衲道:“你本身是不会鼓吹的了,令师弟想来也不致用心跟你难堪,苦梵衲是哑巴,今后还是哑巴,不会说话。这两位兄弟呢,苦梵衲给你点上他们死穴灭口,也不打紧。”孙李二人大惊失容,心想此事跟本身半点也不相干,那想到吃狗肉竟吃出这等飞来横祸,要想出言要求,却苦于开不得口。

这一下变生不料,鹿杖客自狼狈万分,要待讳饰,已然不及。贰心念一转,料定是王爷发觉爱姬被劫,派苦梵衲来缉捕本身,事已至此,只要走为上着,右手抽了鹿角杖在手,左臂已抱起韩姬,便要破窗而出。

鹿杖客不由转头,向韩姬瞧了一眼,只见她目光中尽是求恳之意,显是要他采取第二个法儿。鹿杖客见到她这等天生丽质,倘若一刀杀了,当真可惜之至,不由得心中大动,说道:“多谢你为我设身处地,想得这般殷勤。你却要我为你干甚么事?”他明知苦梵衲必有所求,不然决不能如此善罢。

鹤笔翁惊奇万分,十香软筋散这个月由本身掌管,明显是藏在左手所使的一枝鹤嘴笔中,这两件兵刃,从不离身一步,要说有人从本身身边偷了毒药出去,那决计不能,但稍一运气,半点使不着力道,确是中了十香软筋散之毒无疑。实在张无忌所调制的麻药虽药力颇强,比之十香软筋散却大有不如,服食后所觉异状也全不不异,但鹤笔翁平素只听惯了十香软筋散令人真力涣散的话,到底未曾亲身服过,是以两种药物虽差别甚大,他毕竟没法辩白。目睹苦梵衲身摇手颤,又镇静,又愤怒,孙李二人更在旁不开口的哀告,那边另有半点迷惑,说道:“苦大师不须愤怒,我们是相好兄弟,鄙人决无侵犯之意。我也中了此毒,浑身不得劲儿,只不知是何人暗中拆台,当真奇了。”

他欣喜交集,略一思考,便猜想定是他大弟子乌旺阿普猜到了为师情意,偷偷去将韩姬劫了出来。只见她裹在一张薄被当中,头颈中肌肤胜雪,模糊可见赤裸的肩膀,仿佛身上未穿衣服,他怦然心动,悄声问她如何来此。连问数声,韩姬始终不答。鹿杖客这才想到她已遭人点了穴道,正要伸手去解穴,俄然鹤笔翁比及了门外,跟着房门又为苦梵衲撞开。

鹿杖客不动声色,笑道:“苦大师,当真获咎了。”说着便伸手去扶,动手之处,倒是苦梵衲手腕的“会宗”和“外关”两穴。范遥见他如此脱手,已知构造败露,左手一挥,顿时使重伎俩打中了鹤笔翁后心的“魂门穴”,使他一时三刻之间,满身软瘫,转动不得。两大妙手中去了一个,单打独斗,他便不惧鹿杖客一人,当即嘿嘿嘲笑,说道:“你要命不要,连王爷的爱姬也敢偷?”

范遥见鹿杖客迟迟不取解药,心想我若催促,他反会刁难,便坐了下来,笑道:“鹿兄何不解开韩姬的穴道,大师一起来喝几杯?灯下看美人,这等艳福几生才修获得啊!”

实则汝阳王府虽保镳森严,但众军人所保护的也只王爷、世子和郡主三人,汝阳王姬妾甚众,谁也没想到有人会去绑架他的姬人,何况韦一笑来去如电,机灵灵变,一进府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韩姬架了来。倒是如何放在鹿杖客房中,反而难堪很多,他候了半日,好轻易比及鹿杖客出房如厕,这才闪身入房,将韩姬放在他床上,随即悄悄远去。

范遥笑了笑,说道:“鹿先生,苦梵衲的武功就算及不上你,也差不了太多。你要打败我,只怕不是一两百招以内能够办到。你胜我三招两式不难,但想既挟韩姬,又救师弟,你鹿杖客一定有这本事。”鹿杖客向师弟瞥了一眼,心知苦梵衲之言并非虚语。他师兄弟二人自幼同门学艺,从壮到老,数十年来没分离过一天。两人都无老婆后代,可说是相依为命,要他撇下师弟,孤身逃脱,毕竟硬不起这心肠。

孙李二人均知十香软筋散是由玄冥二老掌管,面远景象,确是苦梵衲和哥儿俩都中了此药之毒。两人相互使个眼色,躬身向鹤笔翁道:“鹤公公,我兄弟可没敢冲犯你白叟家,请你白叟家高抬贵手。”他二人料定鹤笔翁所要对于的只是苦梵衲,他们二人只不过适逢其会、蒙受池鱼之殃罢了,鹤笔翁真要对于他二人,也不必用甚么毒药。

范遥心下暗喜,想不到杨逍这战略当真管用,轻等闲易的便将解药地点探了出来。他伸左手握住鹤笔翁的右腕,用心装得脚步盘跚,跨过院子,一齐走向宝相精舍。孙李二人相扶着跟从在后。鹤笔翁见了苦梵衲这等支撑不住的神态,心中一喜:“这苦梵衲武功的根柢是极高的,只一向没机遇跟我师兄弟俩较量个高低,瞧他中毒后这等慌乱失措,只怕内力远不如我们。”

范遥指着韩姬道:“至于这位姬人呢,老衲倒有两个法儿。第一个别例干手净脚,将她和这两人一并带到偏僻之处,一刀杀了,报知王爷,说她和李四摧这小白脸恋奸情热,私奔出走,给苦梵衲见到,愤怒之下,将奸夫淫妇当场杀却,还饶上孙三毁一条性命。第二个别例是由你将她带走,好好埋没,今后是否泄漏奥妙,瞧你本身本领。”

鹿杖客回到房中,见有个女子横卧在床,当即纵身上屋,四下察看,当时韦一笑早去得远了,除了孙李二人房中传出阵阵轰饮之声,更无他异。鹿杖客情知此事古怪,不动声色的回房,看那女子时,更是目瞪口呆。那日王爷纳姬,设便宴接待数名有面子的妙手,那韩姬敬酒时盈盈一笑,鹿杖客年龄虽高,竟也不由色授魂与。他好色贪淫,平生所培植的良家妇女不计其数,那日见了韩姬的美色,返来后深自感喟,如何不早日见此美人,若在王爷迎娶之前落入他眼中,自逃不过他手掌心,厥后驰念了几次,不久另有新欢,也便淡忘了。不料现在这韩姬竟会从天而降,在他床上呈现。

鹤笔翁的武功和鹿杖客出自一师所授,原不分轩轾,但鹿杖客一来是师兄居长,二来智谋远胜,是以鹤笔翁对他向来尊敬,听他口气中很有不悦之意,便不敢再叫。

他这一开口说话,玄冥二老顿时惊得呆了。他们和苦梵衲了解已有十五六年,从未听他说过一言半语,只道他是天生哑巴。鹿杖客虽已知他不怀美意,却也绝未想到此人竟然能够说话,立时想到,他既如此处心积虑的作伪,则本身处境之险,更无可疑,说道:“本来苦大师并非真哑,十余年来苦心相瞒,意欲何为?”

鹿杖客大喜,只深恐室外有人,不敢纵声大笑,俄然间一转念,又问:“但是我师弟何故会中十香软筋散之毒?这毒药你从那边得来?”范遥道:“那还不轻易?这毒药由令师弟把守,他好酒贪酒,饮到兴高采烈之时,苦梵衲莫非会偷他不到手么?”

鹿杖客情知万安寺中人来人往,韩姬在此多耽一刻,便多一分伤害,当下取过鹿角杖,旋下了此中一根鹿角,取过一只杯子,在杯中倒了些粉末,说道:“苦大师,你神机奇谋,兄弟甘拜下风,解药在此,便请取去。”范遥点头道:“这么一点儿药末,管得甚么用?”鹿杖客道:“别说要救两人,便六七小我也充足了。”范遥道:“你便多赐一些又何妨?诚恳说,中间足智多谋,苦梵衲深怕上了你当。”鹿杖客见他多要解药,俄然起疑,说道:“苦大师,你要相救的,莫非不但是灭尽师太和令爱两人?”

两人走到精舍门前,靠南一间配房是鹤笔翁所住,鹿杖客则住在靠北的配房中,只见北配房房门紧紧紧闭。鹤笔翁叫道:“师哥在家吗?”只听得鹿杖客在房内应了一声。鹤笔翁伸手排闼,那门却在里边闩着。他叫道:“师哥,快开门,有要紧事!”鹿杖客道:“甚么要紧事?我正在练功,你别来打搅成不成?”

范遥摇了摇手,叫他且莫惶恐,取过一条被单,罩在韩姬身上,连头蒙住,又放下帐子。只听得院子中一人说道:“鹿先生在家么?”范遥指指本身嘴巴,意义说本身是哑子,叫鹿杖客出声承诺。鹿杖客朗声道:“甚么事?”那人道:“王府有位姬人给暴徒劫了,瞧暴徒的足印,是到万安寺来的。”

鹿杖客站在床前,听得破门之声,当即转头,一面孔错愕和难堪之色。范遥见床上横卧着一个女子,满身裹在一张薄被当中,只暴露了个头,薄被外有绳索绑着,如同一个铺盖卷儿。那女子一头长发披在被外,皮肤白腻,面貌素净,认得恰是汝阳王新纳的爱姬韩氏,暗道:“韦蝠王公然好本领,孤身出入王府,将韩姬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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