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道:“我受师父之命,接任本派掌门,这铁指环决不能交。我实在不想当这掌门,但是我曾对师父立下重誓,决不能……决不能有负她白叟家的拜托。”这几句话说来半点力道也无,有些同门本来不作摆布袒,听了也不由悄悄点头。

丁敏君嘲笑一声,道:“我这话刺耳,你本身所作所为,便不怕人说丢脸了?你的话便好听了?哼,刚才你如何问那客房中的掌柜来着?‘劳你的驾,这里可有一名姓张的客长吗?嗯,二十来岁年纪,身裁高高的,或者,他不说姓张,别的说个姓氏。’”她尖着嗓子,学起周芷若慢吞吞的调子,装腔作势,说得加意的妖媚娇柔,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丁敏君道:“我师父现在若在人间,你也不过再多败一场,叫你输得断念塌……”

峨嵋派中大多数弟子本来都顺从师父遗命,奉周芷若为掌门人,但听丁敏君辞锋咄咄,说得入情入理,均想:“师父和魔教树敌太深。周师妹和那魔教教主果是干系非同平常,倘若她将本派卖给了魔教,那便如何是好?”

赵敏将嘴唇凑到张无忌耳边,低声道:“你的周女人要糟啦!你叫我一声好姊姊,我便出头去给她得救。”张无忌心中一动,晓得这位女人足智多谋,必有妙策让周芷若脱困,但她年纪比本身小,这声“好姊姊”未免太也肉麻,实在叫不出口,正自踌躇,赵敏又道:“你不叫也由得你,我可要走啦。”

丁敏君冷冷的道:“金花婆婆,你来干甚么?”金花婆婆道:“你师父在那边?”丁敏君道:“先师已于昨日圆寂,你在园外听了这么久,却来明知故问。”

张无忌听到最后这几句话时身子不由一震,便在此时,只觉一根柔腻的手指伸到本身左颊之上,悄悄刮了两下,恰是身边的赵敏以手指替他刮羞。张无忌满脸发烫,心想:“莫非周女人真的是来找我么?”赵敏觉到他脸上发热,悄悄好笑,强自忍住,才没“嘻嘻”的笑了出来。

金花婆婆笑道:“小妮子,我教了多少次,这么轻易的一招还是没学会。瞧细心了!”右手挥去,顺手在丁敏君左颊上一掌,反手在她右颊上一掌,跟着又是顺手击左颊,反手击右颊,这四掌段落清楚,大家都瞧得清清楚楚,但丁敏君满身给一股大力覆挡住了,四肢全然转动不得,脸颊连中四掌,绝无抵挡之能,总算金花婆婆掌上未运劲力,她才没遭到重伤。蛛儿笑道:“婆婆,你这伎俩我是学会了,就是没你这股内劲。我再来尝尝!”丁敏君仍给金花婆婆的内力逼住了,目睹蛛儿这一掌又要打到脸上,愤恚之下,几欲晕去。

只听丁敏君又道:“周师妹,你由武当派张真人引入师父门下,那魔教的小淫贼是武当张五侠之子。这中间到底有甚么古怪诡计,谁也不知秘闻。”进步了嗓子又道:“众位师姊师兄、师妹师弟,师父虽有遗言命周师妹接任掌门,但是她白叟家千万猜想不到,她圆寂以后骸骨未寒,本派掌门人当即便去寻那魔教教主相叙私交。此事和本派存亡兴衰干系太大,先师若知今晚之事,她白叟家必然另选掌门。师父的遗志乃是要本派光大发扬,决不是要本派毁灭在魔教之手。依小妹之见,我们须得秉承师父遗志,请周师妹交出掌门铁指环,我们另推一名德才兼备、资望武功足为同门榜样的师姊,出任本派掌门。”她说了这几句话后,同门中便有六七人出言拥戴。

俄然间墙别传来几声咳嗽,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说道:“黑夜当中,你峨嵋派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甚么?”一阵衣衿带风之声掠过空际,凉亭外已多了两人。

这二人面向月光,张无忌看得清楚,一个是佝偻龙钟的老妇,手持拐杖,恰是金花婆婆,另一个是身形婀娜的少女,面貌奇丑,倒是殷野王之女、张无忌的表妹蛛儿殷离。那日韦一笑将蛛儿擒去,还没上光亮顶便寒毒发作,强忍着不吸她热血,终究不支倒地,厥后得周颠救醒,再寻蛛儿时却已不知去处。张无忌自和她别离以来,常自驰念,不料现在忽尔呈现,她是金花婆婆之徒,自当相随在侧。张无忌大喜之下,几欲出声号召。

金花婆婆一笑,说道:“刚才你那师姊言道,峨嵋乃武林大派。此话倒也不错。但是凭你这点儿本领,能做这武林大派的掌门人吗?我瞧你还是乖乖听我叮咛的好。”周芷若道:“金花婆婆,先师固然圆寂,峨嵋派并非就此毁了。我落在你手中,你要杀便杀,若想勒迫我做甚不该为之事,那叫休想。本派陷于朝廷奸计,被囚高塔,却有那一个肯降服了?周芷若虽是年青弱女,既受重担,自知艰巨,早就将存亡置之度外。”

金花婆婆长叹一声,自言自语:“灭尽师太,你一世豪杰,可算得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一旦身故,弟子当中,竟没一个像样的人出来接掌流派吗?”

张无忌无法,只得在她耳边低声叫道:“好姊姊!”赵敏噗哧一笑,正要长身而起,亭中诸人已然惊觉。丁敏君喝道:“是谁?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偷听!”

周芷若哭了出来,说道:“谁挤眉弄眼了?你尽说些刺耳的言语来诬赖人。”

张无忌心下愤怒,暗想这丁敏君乃峨嵋派中最为刁钻刻薄之人,周芷若荏弱仁懦,万不是她敌手,但若本身挺身而出为周芷若撑腰,一来这是峨嵋派本门事件,外人不便置喙,二来只要使周芷若处境更加倒霉,目睹她被挤逼得狼狈之极,本身却束手无策。

只听周芷若嗫嗫嚅嚅的道:“你……你又来胡说八道了……”丁敏君大声道:“你还想狡赖?你叫大伙儿先回峨嵋,我们问你回多数有甚么事,你偏又吞吞吐吐的不肯说。众同门情知不对,这才蹑在你前面。你向你父亲苦梵衲探听小淫贼的地点,当我们不晓得么?你去客店找那小淫贼,当我们不晓得么?”

丁敏君大怒,唰的一剑便向蛛儿用心刺来。蛛儿一斜身,伸掌便往丁敏君脸上击去。她这身法和金花婆婆一模一样,但脱手之迅捷却差得远了。丁敏君当即低头躲开,她那一剑却也没能刺中蛛儿。

只听金花婆婆哈哈一笑,说道:“灭尽师太也不算如何走眼啊。你这小掌门武功虽弱,脾气儿倒强。嗯,不错,武功差的能够练好,江山易改,赋性难移。”实在周芷若现在早已惊骇得六神无主,不过想着师父临死时的重托,唯有硬着头皮,矗立不平。

周芷若上前见礼,说道:“婆婆万福!峨嵋派第四代掌门人周芷若,问婆婆安好。”丁敏君大声道:“也不害臊,便自封为本派第四代掌门人了。”

金花婆婆失声道:“啊,灭尽师太已圆寂了!是如何死的?为甚么不等着再见我一面?唉,唉,可惜,可惜……”一句话没再说得下去,弯了腰不住咳嗽。蛛儿悄悄拍着她背,向丁敏君嘲笑道:“谁耐烦来偷听你们说话?我和婆婆颠末这里,听得你叽哩咕噜的说个不断,我认得你的声音,这才出去瞧瞧。婆婆问你,你没闻声么?你师父是如何死的?”丁敏君怒道:“这干你甚么事?我为甚么要跟你说?”

张无忌见她胸背要穴俱为金花婆婆按住,存亡已在呼吸之间,兀自如此倔强,只怕金花婆婆一怒,立时便伤了她性命,情急之下,便欲纵出相救。赵敏已猜到贰情意,抓住他右臂悄悄一摇,意义说且不消忙。

丁敏君嘲笑道:“哼,哼!你甚么都往‘掌门人’这三个字上一推,须骗我不倒。我来问你:本派和魔教仇深似海,本派同门很多丧于魔教之手,魔教教众死于师父倚天剑下的更不计其数。师父以是去世,便因不肯受那魔教教主一托之故。但是师父骸骨未寒,何故你便悄悄的来寻魔教阿谁姓张的小淫贼、阿谁当教主的大魔头?”

蛛儿嘲笑道:“这位周姊姊为人很好,我在西域之时,多承周姊姊顾问。她不配做掌门人,莫非你反配么?你再在我婆婆面前猖獗,瞧我不再赏你几个嘴巴!”

丁敏君又道:“你爱找谁说话,爱跟谁相好,旁人原是管不着。但这姓张的小淫贼是本派的死仇家,昨晚世人在万安寺中,面对存亡大险,何故你尽含情脉脉的瞧他?这可不是我信口雌黄,这里众同门都曾亲眼目睹。那日在光亮顶上,师父叫你刺他一剑,他竟然不闪不避,对你眉花眼笑,而你也对他挤眉弄眼,不痛不痒的悄悄刺了他一下。以倚天剑之利,怎能刺他不死?这中间若忘我弊,有谁能信?”

金花婆婆眼中亮光一闪,说道:“本来尊师圆寂之时,已传下遗命,定下了继任的掌门人,那好极了。是那一名?便请一见。”语气已比对丁敏君说话时客气很多了。

周芷若道:“师父交下一副极重的担子,放在小妹身上,是以小妹非回多数不成。”丁敏君道:“那是甚么事?此处除了本派同门,并无外人,你尽可明白言讲。”周芷若道:“这是本派最大奥妙,除本派掌门人以外,不能奉告旁人。”

俄然间周芷若闪身而上,左手伸出,架开了蛛儿这一掌,说道:“姊姊且住!”转头向金花婆婆道:“婆婆,刚才我静玄师姊已说得明白,本派同门武学上虽不及婆婆高深,却也不容婆婆肆意凌辱。”金花婆婆笑道:“这姓丁的女子牙尖齿利,口口声声的不平你做掌门,你还来代她出头么?”周芷若道:“本派流派之事,不与外人相干。小女子既受先师遗命,虽本领寒微,却也不容外人辱及本派门人。”

丁敏君嘲笑道:“你想任本派掌门,尚未得同门公认,本身成分未明,便想作威作福,分拨我的不是,甚么废弛师父清誉,甚么罪业不小。你想来治我的罪,是不是?我倒要叨教:你既受师父之嘱担当掌门,便该本日回归峨嵋。师父去世,本派事件千头万绪,在在均要掌门人分理。你孤身一人俄然不声不响的回到多数,倒是为何?”

丁敏君厉声道:“这掌门铁指环,你不交也得交!本派门规严戒欺师灭祖,严戒淫邪无耻。你犯了这两条最最首要的大戒,还能执掌峨嵋流派么?”

丁敏君惊怒交集,当即拔出长剑,抢上前去,指着金花婆婆道:“你这老乞婆,当真活得不耐烦了?”金花婆婆似没听到她唾骂,对她手中长剑也似视而不见,只缓缓的道:“你师父到底是如何死的?”语意萧索,显得非常心灰意懒。丁敏君长剑的剑尖距她胸口不过三尺,毕竟不敢便刺了出去,只骂:“老乞婆,我为甚么要跟你说?”

她左一句“小淫贼”,右一句“小淫贼”,张无忌脾气再好,却也不由着恼,突觉头颈中有人呵了一口气,自是赵敏又在讽刺了。

金花婆婆笑道:“好,好,好!”只说得三个“好”字,便狠恶咳嗽。蛛儿递了一粒丸药畴昔,金花婆婆接过服下,喘了一阵气,俄然间双掌齐出,一掌按在周芷若前胸,一掌按在她后心,将她身子平平的夹在双掌之间,双掌动手之处,均是致命大穴。

金花婆婆舒了口长气,缓缓的道:“我平生和人脱手,只在你师父部下输过一次,但是那并非武功招数不及,只是挡不了倚天剑的锋利。这几年来我发愿要找一口利刃,再与你师父一较高低。老婆子走遍了天涯天涯,总算不枉了这番苦心,一名故交承诺借宝刀给我一用。我探听得峨嵋派人众给朝廷囚禁在万安寺中,故意要去救你师父出来,跟她较量一下实在本领,岂知本日来到,万安寺已成一片瓦砾。唉!射中必定,金花婆婆毕生不能再雪此败之辱。灭尽师太啊灭尽师太,你便不能迟死一天半日吗?”

这一招更加奇特之极,周芷若虽功力尚浅,究已得了灭尽师太的三分真传,不料莫名其妙的便遭对方制住了前胸后心要穴,只吓得花容失容,话也说不出来。金花婆婆森然道:“周女人,你这掌门人委实稀松平常。莫非尊师竟将峨嵋派掌门重担,交了给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女人么?我瞧你呀,多数是胡吹大气。”

俄然间啪啪啪啪,四下清脆的声响畴昔,丁敏君目炫头晕,几欲跌倒,脸上已让金花婆婆摆布开弓的连击四掌。别看这老婆婆病骨支离,咳嗽连连,岂知脱手迅捷无伦,伎俩又奇特之极,这四掌打得丁敏君竟没涓滴顺从躲闪的余地。她与丁敏君相距本有两丈,但瞬息间欺近身去,打了四掌后又即退回,行动直似鬼怪。

静玄师太走上一步,合掌说道:“贫尼静玄,拜见婆婆。先师圆寂之时,遗命由周芷若周师妹接任掌门。只本派当中另有多少同门未服。先师既已圆寂,令婆婆难偿心愿,大数如此,夫复何言?本派掌门不决,不能和婆婆定甚么约会。但峨嵋乃武林大派,决不能堕了先师威名。婆婆有甚叮咛,便叨教下,今后本派掌门自当凭武林端方和你作个了断。但若婆婆自恃前辈,逞强欺人,峨嵋派固然今遭丧师大难,也唯有和你周旋到底,血溅荒园,有死罢了。”这一番话侃侃道来,不亢不卑,连张无忌和赵敏也悄悄喝采。

周芷若必然心神,深思:“她这时手上只须内劲吐出,我心脉立时便给震断,死于当场。但是我如何能够堕了师父的威风?”一想到师父,顿时勇气百倍,举起左手,说道:“这是峨嵋派掌门铁指环,是先师亲手套在我手上,岂有子虚?”

峨嵋众同门本来都瞧不起周芷若,但现在见她不计私嫌,挺身而出回护丁敏君,而在劲敌挟持之下涓滴不堕本派威名,均起了对她佩服之意。静玄长剑一晃,几声呼哨,峨嵋群弟子快速散开,各出兵刃,团团将凉亭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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